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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将車泊到停車場, 慢吞吞地上山。
周津塬從後車廂拿出兩捧非常巨大的白色菊花花束,齊齊都抱在懷裏。趙想容則什麽也沒帶, 雙手插兜,在後面跟着他。
半山間, 人少, 旁邊不停有同樣捧着花束的人沿路上行。清明節剛過去不久,道路依舊貼着嚴禁山火的警示,旁邊有山民背着塑料筐,向掃墓者賣那種面人, 和各種用紙紮成的祭品。
周津塬快步走了會, 覺得不對。一回頭, 身後的趙想容果然不見了。
她沒買祭品,但是向路邊的小販買了瓶水喝, 站在路邊喝。
周津塬索性站在道路中間等她。
男人捧着大束的花,相貌出衆,在稀疏的掃墓人群裏非常紮眼。過了好一會,漂亮的掉隊者懶洋洋地趕上來。
趙想容握着礦泉水瓶, 很挑釁地看了看他。周津塬也沒露出不耐煩, 他說:“B區19535號,第82排。”
她愣了下,周津塬繼續說:“待會和我走散了,你在那裏等我。”
“這是什麽?”
“墓位號。”
頭頂上陰雲密布,氣壓很低。周津塬淡淡地說完後,轉身就走。
趙想容望着前方熟悉的背影, 身型,體态,脾氣……人還是那個人,她總覺得,他有點變了。
許晗祖母去世,趙想容難過之餘,心情實在萬分沮喪和忐忑。
她有預感,這又是一輪鬧劇和苦情劇的開始。許晗祖母心梗去世,周津塬絕對半信半疑,他又要揪住自己,責問是不是她,或者趙奉陽做的手腳,然後人命和人命疊加在一起,他們和許晗的舊事,就會永遠地、無窮盡地追查下去。
趙想容非常累,她抽空去醫院檢查,醫生已經發出嚴厲警告,讓她不要關注外貌的美不美,要在日常穩定佩戴外置儀器,她的左耳聽力在三十歲後開始下降。最近這幾天,趙想容沒有和塗霆視頻,因為熬夜會讓耳鳴越發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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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個黑洞,有些人在十幾歲追着兔子掉下去,再也沒有力氣爬出來。不是每個人都有愛麗絲夢游記的奇遇,她一直忍受病痛,因此沒注意到周津塬也越來越扭曲,也許,他會露出那種報複和狂躁的一面。
但是,周津塬表現得很平靜,他好像打算把這件事到此為止。他妥善地安排了許晗祖母後事,沒有舉辦遺體告別,很快送到殡儀館火化,将老人入土為安,甚至還邀請她來到這裏。
趙想容覺得她思維有點混亂,只能跟着周津塬往前走。
周津塬帶着她,兩人穿過棋牌般密密麻麻的墓碑,終于來到一塊無字墓前,停住腳步。許晗祖母的骨灰中午才會有專人送過來,等落碑後,才算長眠于此。
他們站在半山腰,山勢低緩,是春末所能呈現的郁郁蔥蔥的綠意。四處都是銀白色的墓碑,有些墓碑很舊,有些墓碑很新,有的墓碑上面擺着凋謝的鮮花,布娃娃,和經過風吹雨打後幹枯的各種祭品。
趙想容莫名震撼,卻又有一點兒的害怕。她摘下墨鏡,小心地往周津塬旁邊湊了湊。
周津塬彎腰,他把懷裏的一捧鮮花放在旁邊的墓碑上。趙想容好奇地看了眼那塊墓碑的名字,她輕輕地讀出來,許晗。
許晗居然也葬在這裏!
原來這兩塊緊挨在一起的墓地,是在周津塬在許晗去世時候,他一并買下來的。早在十幾年前,周津塬就決定替許晗祖母養老。
周津塬半蹲着,仔細地把許晗墓碑旁邊的雜草揪幹淨。趙想容轉身,留給他隐私。她從來沒問過許晗葬在那裏,因為她知道,周津塬會處理得很好。他真是個癡情人,只可惜,這份癡情沒有給自己。
不過,趙想容一直猜測,周津塬把許晗偷偷地移進周家的祖墳。周家是有自己的祖墳,趙想容身為長媳,她在和周津塬結婚不久,還去那看起來非常可怕的地方看過。但她完全沒有想到,周津塬居然把許晗葬到了一個偏遠的公墓裏。
兩人暫時走出公墓群,到專門供掃墓人休息的小亭子裏休息。
公墓格外陰冷,趙想容穿着長衣長裙,但依舊上下齒輕輕打磕,緊緊地裹着自己。周津塬卻已經來到小賣部,他給自己買了小杯的冰激淩,又給她買了瓶紅牛。
趙想容喝着紅牛,周津塬則坐在不遠處,極自然且悠閑地吃着冰激淩,靜靜地眺望公墓。他真的身體好,穿着短袖,一點也不冷。
……這感覺太奇怪了。
趙想容遲疑片刻,終于坐到他面前。周津塬看了她一眼,往旁邊移了移,他這麽薄情冷面的男人,但長着雙光華燦爛的眸子。
“許晗當然要和自己的家人葬在一起,她不需要埋到我家墳裏。”周津塬說。她一點也不吃驚他知道她想問什麽。
周津塬已經把冰激淩吃幹淨,他其實很喜歡吃甜食,但極其的克制:“我不信靈魂轉世那套,我也不信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這種東西,那都是安慰活人的理念。”
學醫的人,多少都有點達爾文主義,周津塬對“緣分”“機緣”這些事情也興趣不大。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我不相信人有下輩子,更不相信緣定三生。許晗死了,這裏就是她的歸宿,讓她和祖母葬在一起,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周津塬淡淡地說,他對上趙想容驚訝的目光,譏嘲地說,“怎麽,你又要準備自己的抒情表演了?”
趙想容沉默片刻。他倆已經離婚了,離婚時間不長,但中間發生那麽多事,以至于周津塬說的話都好像無法再輕易傷害到自己。
她就是簡簡單單地好奇:“可是,你不想下輩子再碰到許晗,再遇到她,再娶了她之類的?”
“我不去想這些形而上的問題。我覺得,人沒有下輩子。”他微不耐煩。
趙想容默默無語,低頭玩着手裏的易拉罐。
周津塬卻也為趙想容的平靜微感吃驚,這麽安靜,哪裏是一言不合就跳腳的粉紅豹?他是他們科唯一不怕醫鬧的醫生,因為沒遇到過比趙想容更不講理,更胡攪蠻纏的人。她是真的很用力,明知道別人會拒絕,還湊上來。見面的時候,她會說,老公,我是不是你最愛的女人。就這麽執着地磨人。
許晗祖母臨去世前掐住趙想容的脖子,周津塬同樣頭痛,他以為這事夠趙家鬧個不休。他甚至不指望,她今天會出現。
但是,他倆現在和平共處。這在兩人的婚姻裏,都是頭一次出現。
大概周津塬打量她得太久了,趙想容警覺地擡起頭來。她下意識地捋了下頭發,往後挪了挪。
周津塬不動聲色地說:“我雖然不信下輩子。但我知道,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不希望再遇到我。”
風很靜,山間很靜。中午的時候,太陽透出一點光,落在趙想容的頭發上。
趙想容居然搖了搖頭,她認真地說:“周津塬,你很下賤,但我一點都不後悔嫁給你。和你結婚的這幾年,我絕對過得比你開心。如果有下輩子,咱倆有緣就當朋友,但別當夫妻了。”
周津塬也不禁微微笑了,他說:“趙想容,你是把我折磨得夠戗。”
伴随着這句話,他的手機響了。祖母的骨灰已經被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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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和趙想容随後在墓園裏,待了好幾個小時。
為許晗祖母落墓碑時,趙想容總嫌工人把墓擺歪了。她确實很挑剔,甚至親自下場,用手機比劃出中軸線。周津塬就在旁邊,抱着花,無聲地看着。
這大概是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平共處了。他淡淡地想,誰能想到,許晗祖母居然也成為他們分割的婚後財産?
等到下午五點多,兩人準備離開。
下山走着走着,周津塬感覺身後又沒人了。原來,趙想容剛才跟工人比劃地說施工流程,道路狹窄,她往後退了步,差點踩到許晗的墓碑,閃身一躲時腳崴了下。
趙想容不動聲色,還堅持往下走,卻越走越慢。
周津塬問幾句情況,想要扶她一把,趙想容不領情,拿起挎包狠狠地打落他的手,僵着聲音說:“別碰我。”
他皺了皺眉,放慢了腳步跟着她。
趙想容如今心境變了,覺得和周津塬獨處一會還可以,但相處久了,簡直如坐針氈的煎熬和想吐。這算什麽心理?估計是離婚後徹底想開了,兩人再無關系。她腳踝鈍痛,偏偏強撐着如常走路,因為想周津塬肯定詛咒自己,趙家要出兩個瘸子了。
她邊走便罵他,竟然走下來。
山間天氣變幻非常快,兩人走到停車場,下起傾盆大雨。
最初幾個雨滴滴到肩頭,趙想容想快跑幾步,腳踝鑽心地疼,額頭微微有冷汗。她一低頭就發現,腳踝處腫成饅頭。
周津塬一聲不吭,終于彎腰檢查了一下她。他力道極大,趙想容被他捏得一疼,看着他後頸就想打下去。周津塬已經直起腰,他不說廢話,就說:“我背你。”
趙想容冷冷地看他一眼,她突然轉身,踉跄地往停車場外面走。
周津塬攔住她,他挑起眉毛,因為感到那個他所熟悉的,不講理且鬧騰的趙想容又回來了。他冷冷問:“你又要去哪兒?”
周津塬寒着臉,站在女公廁的窄門前。
眼前是雨幕,男女廁所坐落在停車場的南北兩端,遠遠分開。而門外的門沿很窄,他不得不緊靠着牆壁,才能避免被大雨淋到。
半個小時後,他衣服全部濕透。趙想容一瘸一拐地從廁所走出來,她吃的兩個冰激淩,很快鬧了肚子。如果不是周津塬從加油站買來的,懷疑他要毒死前妻。
她一股子脾氣上來,寧可打車也不和他共處。周津塬也不攔着她,任趙想容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避雨的公交車站下面。
趙想容坐在公交車站下面,拿起手機想約車,發現方圓幾裏沒車。她恍然地回頭看站牌,要再走500米才能到始發站。這時候,她的衣服也已經都濕了,濕漉漉的長發貼着臉頰。
周津塬好整以暇地站在旁邊,他終于感覺冷,不耐煩地把趙想容拉起來,不顧她的掙紮,背着她上車。
這一男一女濕淋淋地坐在車裏,暖氣開到最大。
“你高興了?”周津塬譏嘲地問。
他倆暗自都生着氣,吃着狼狽的苦頭,心想果然和眼前這位湊在一起,剛開始勉強容忍,最後絕對沒有好下場。
車開到半山腰又出了別的狀态。
前方設置了禁忌路障,有幾個人穿着橘紅色的雨衣,遠遠地搖着小黃旗子和熒光棒。原來因為暴雨,前方山體出現的滑坡的征兆,地質災害群防員為了安全,讓車輛等兩個小時再通過。
周津塬聽聞後往前方望了一眼,審視着路況,再多問了幾句對方身份。趙想容則是希望趕緊回城,她蹙眉問:“真有那麽嚴重嗎?我看那山還好好的,我們開快點,很快就開過去了。應該沒問題。”
周津塬也問:”除了這條道,還有什麽辦法下山?“
“上山下山就這一條車道。要不然你們把車停在應急道,沿着行人的小道走下山,讓你們親戚朋友到下面的車道來接你。但這麽大雨,就不如坐在車裏等。”
趙想容立刻說:“那我叫我家裏開車來接。”
周津塬以前煩她總有事沒事抱着手機,風水輪流轉,趙想容如今在這裏發脾氣,周津塬跟沒事人似的也在擺弄手機,她氣得不得了,周津塬說:”你有什麽更好的主意?”
也是,周津塬以前不愛管閑事,只是她的事他不得不管,如今離婚了,他丁點兒都不拿主意了。
趙想容心裏冷嘲廢物男人,肚子響了幾聲,是她餓了。周津塬還在查天氣和路況,不鹹不淡地說:“車裏有牛肉幹。”
趙想容坐在後排,費力地往前一翻前面的抽屜,整整齊齊地擺着一堆牛肉幹,心裏“咣當”一聲。
趙想容以前也坐周津塬的車,她是周太太麽,她也知道,周津塬車裏只有證件和油卡,牛肉幹是誰買的?蘇昕嗎?她可真體貼。那個女孩在他身邊是什麽樣的相處模式,賢惠?溫柔?反正哪種都不是粉紅豹願意做出來的。
趙想容把抽屜咣當合上:“不吃辣!”
“你以前不是很愛吃辣?”周津塬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但突然預料到,趙想容會怎麽回答自己。
果不其然,趙想容用一種陰險但甜蜜的聲音說:“我的新男友不吃辣,我如今和他戀愛,現在也就不吃辣了。”
車窗外還在下雨,雨勢小了很多。他們後面又停了幾輛車,不耐煩地亮着大燈,也是堵在半山腰,除了前方路障的燈,和幾個走來走去的路政局人員,整個山間幾乎漆黑的。
周津塬車上只有一件備用襯衫,趙想容穿在身上。這時候,塗霆開始給她發微信,她低頭回複,也不理睬人。
過了會,前方有冷風傳來,周津塬居然要下車。
趙想容擡頭,她忙問:“你要去哪兒?”
周津塬說:“廁所。”
趙想容又一愣:“廁所,那你不是還要跑到山上?”說完知道錯了,男人這種生物,可以說毫無廉恥,褲子一脫,随便在野地裏就能拉撒。
周津塬消失在不知哪個方向的雨幕裏,趙想容放下手機,讓自己坐得更舒服。她今天只化了淡妝,結婚後,他倆都是分房睡的,并沒有見識彼此的吃喝排洩。
等周津塬再坐進來,她冷不丁地問:“你見過我卸妝的樣子嗎?”
周津塬點頭,趙想容倒是愣了:“什麽時候?”她記不起來了。
“很久之前了。”他随口說。
“蘇昕到底有什麽好?”話一脫口,趙想容就後悔了,她原本不想問這個問題。幹嘛呢,她不需要這個答案,趙想容拒絕聽到任何“你做的不好”,“你不值得被愛”,“你是一個糟糕女人”,“我就是無法和你過日子”這種負面信息。
周津塬剛剛找前方的車主,要了一個化瘀的藥油。但是現在,改變了主意,他直接地說:“你是不是耳朵有問題?”
趙想容笑靥如花:“別咒我。”
“你不回答無所謂,我只要産生疑問,就能自己找到答案。”周津塬也不生氣,他閉目養神,“其實,和你當朋友比當夫妻要舒服一點。”
趙想容眼睛有點熱,不是因為還在愛,而是懷着一種無可奈何的委屈。她總是告訴自己,被人誤會無所謂,可是,心底确實帶着委屈,這委屈讓她感到氣急敗壞,一定也要在婚姻裏惹得周津塬失控。但荒謬的是,她很讨厭周津塬失控。
沉默片刻,趙想容遲疑地說:“你是有個香港獎學金嗎,你去不成……”
周津塬截斷她:“聽說你大哥最近想生孩子。”
趙想容一愣,沒吭聲。
周津塬把暖氣調大點,他回過頭淡淡說:“你大哥的歲數,也就比我大三歲?這麽好好養着,估計能活到六十歲。他之前有那麽多女人,為什麽不要孩子。又為什麽在今年,你的二哥有了孩子後,才準備做試管嬰兒?我和你離婚,你大哥應該最舒心,希望我趕緊消失,為什麽要阻礙我去香港?他行事向來謹慎,但車禍後做事為什麽高調?容容,這些問題,你想過沒有。”
趙想容腦中急速地轉動,她說:“你怎麽知道那麽多閑事。”
周津塬敲了敲方向盤,他說:“困在這裏,随便聊聊。其實換任何人在你大哥的位子,都不會太好過的。經過車禍,趙奉陽肯定感覺他的起起落落,就是你爸一句話的事,你家對他有恩也有仇……恩情再厚,也沒有人命厚。我如果是他,想生孩子就先找你借卵子。”
趙想容汗毛倒豎,但盡量保持鎮靜。
周津塬仔細看了眼她臉色,又說:“看來你不樂意。那麽,試管嬰兒也可以。趙奉陽生性多疑,他為什麽要送到美國找代孕,這距離太遠了,試管嬰兒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技術。就算大陸不支持,最近的地方是香港或泰國。”
趙想容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麽?”
“培養信任很難,毀了卻很簡單。趙奉陽在你家,也不那麽自由,你父親很器重他,但同時也是很防範他的。他在趙家只信你,但是,他也不敢把底牌全都賭你身上,因為你是我老婆。”
趙想容立刻糾正:“離婚了。”
周津塬瞥了她一眼,他說:“幸虧離婚了。平常我跟你說過這些,你願意聽嗎?你總覺得我在害你。”
趙想容身體僵硬片刻,她煩躁地說:“你就是想害我大哥。”
他微笑說:“你們以為,我在乎他這條爛命?我讀過書的,我是覺得那樣很沒意思。”
趙想容感覺有點冷,她說:“你先說,我大哥為什麽不讓你去香港?”
周津塬沒答這句話,他挑了挑眉,問:“容容,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不考慮做生意,或者走我爸的道路?因為我明白,做生意或在官場混,就要學會妥協。權力面前,沒有人是永遠的朋友,也沒有人是永遠的敵人。但是,做醫生不一樣。”
趙想容插嘴:“有什麽不一樣?”
周津塬聳聳肩:“我每次和趙奉陽見面,都會告訴他一些信息。我會說認識多少其他國家的醫生,世界上第一流的醫院都會和我院有交流。我還會刻意說醫生行業裏很陰暗的東西,畢竟,哪個行業都有敗類。”
趙想容隔了半晌才想起來,他好像确實如此。但那時候,她以為周津塬只是在冷冷地閑談。
周津塬繼續說:“趙奉陽因為身體,注定後半輩子都與醫生打交道。他原本就多疑,随着身體變差,只會越來越疑神疑鬼。我猜,他這半年同時也想在香港秘密地做試管,怎麽會讓我也在香港最好的醫院裏交流?至于他說送去美國的精子,我猜,那是煙霧彈。他會在美國會生個孩子,但那孩子的作用是安你父母的心。與此同時,他希望有個孩子能脫離你們趙家。他不想再讓自己的孩子姓趙。”
趙想容冷冷地說:“都是你猜的。”
周津塬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他扭過頭,突然說:“前方放行了。”
剩下的一路,趙想容沒有說話。
趙奉陽是什麽人?
她被他關了三天,後來,又是趙奉陽領着她父母來找她。他一直說他愛她,但是趙想容一點兒都不相信,她總覺得,內心深處有什麽不對勁。那麽,她父母也這麽想嗎?趙奉陽又怎麽想?
趙想容感覺,自己雖然投胎好,但也有一種學渣活在學霸班當中的瑟瑟發抖。周津塬又是什麽人?從懷疑,到推測,說得井井有條。她以前拼命刺激他,到現在她還能活着,真是仁慈。
她微微地發起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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