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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塗霆的歌曲裏對視, 一樣的五味陳雜,都驚訝周津塬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周津塬醫院又要拍攝醫生的工卡照片, 他教授讓他把胡子刮了,說之前忍了很久。不知道為什麽, 這一切讓他回想到離婚的當天, 趙想容對他重複地說了兩遍,她真的很生氣。

周津塬突然醒悟,這不是他們的婚姻,趙想容永遠在第二天早上, 若無其事地在廢墟相遇。他最好把姿态放低一點。

他盯着趙想容兩秒, 趙想容也眯起眼睛, 她指着周津塬:“你——”

“對不起。”他說。

趙想容直接推了他一下,沒推動。反而被他握住手腕。

“趙想容, ”周津塬打斷她,他道歉的時候,眼睛依舊毫無避諱地看着人,“我這次找你, 想把那天早上的話說完——我不應該因為蘇昕傷害你。很多事情, 我沒有做到言行合一。我也沒有對你好好道歉過。”

她掙脫他的手,憤怒地凝視他。

“以及,我想告訴你,我對你非常非常抱歉。我喜歡你,你對我很重要,無論你經歷什麽, 無論你現在身邊有誰,等你對我不生氣了,我希望你可以回到我身邊。”

趙想容吃驚地看着他。片刻後,她冷笑說:“滾回你們醫院看看大腦,是不是今年沒打疫苗就跑出來了,現在是說這話的時候嗎?”

趙想容不屑再說,轉身就走,但在門口又被攔下了。國企的運動會包下了體育場,根本不打算往外賣票的。黃牛搶到幾十張,高價賣出去。

保安讓她出具票根。內場需要再次安檢。她剛剛被周津塬抱出來的,票早不知道去哪兒了。

趙想容這才想起問周津塬,他是怎麽進來的。

周津塬淡淡地說:“開場十五分鐘,黃牛票八折。”

趙想容懶得廢話:“把你的票給我,讓我進去。”

周津塬倒也沒猶豫,掏出自己的門票給她,他說:“我和蘇昕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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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想容又是一愣,她惡毒地說:“你是把她的好朋友也上了嗎?我就知道,你一點忠誠度都沒有。”

周津塬這輩子聽過最難聽的話,全從趙想容嘴裏聽來的。他少年時代殘存地那種玩世不恭的輕薄冒出來:“趙想容,我告訴你,沒離婚前,我一個其他姑娘都沒碰過。“

趙想容火氣一下冒出來,她原本被周津塬拉出來,一身不痛快,冷笑說:“你是出軌,婚外情有必要說得那麽大方?少跟我裝什麽處男,別給臉不要臉。”

周津塬卻淡淡地說:“真的沒有。”

趙想容沖他燦爛一笑,眼睛裏冷冰冰的:“這話你跟誰說都行,別跟我說。我嫌你髒,我嫌惡心。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還糾纏我做什麽,告訴你,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她諷刺的意味很濃,周津塬臉色微微一白。

他剛才看了一眼臺上載歌載舞的小孩,塗霆也配?這是什麽狗屁明星,這種地方的演出都來接。

周津塬緊接着想到,趙想容可能也和這小孩有肉體關系。趙想容以前告訴他,她每次和狐朋狗友出去泡吧,他們都會約定,其中的一人當晚絕對不能碰酒,他的任務就是把其他人安全送回家。趙想容和塗霆的戀愛,也會這麽謹慎嗎?

周津塬已經很久沒猜過女孩子的心意。如果,趙想容也像蘇昕似的,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要結婚?他樂意嗎?

他口氣很平穩:“你說的是兵書。但事有例外。就算剛開始是錯的,我也要把結局扳回來。”

旁邊的保安走過來,禮貌地勸他們出去吵。

塗霆還在唱歌,趙想容花了不到一秒的時間,恢複平靜。她感覺,內心所有激烈的情緒也被耗光了。

她直接問:“周津塬,你不會被蘇昕甩了之後,想找我複合吧?”

周津塬看了看她,居然承認了:“我希望。”

趙想容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她氣笑了,請問他:“你覺得有可能嗎?”

周津塬的回答,就是,他又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他顯然思考什麽。

趙想容看着他,她脫口而出:“你是腦子有病吧?”

周津塬反問:“我是什麽樣的男人,你難道不清楚?”

她冷笑:“我當然清楚你是什麽人。出軌,撒謊,打人……”

“不錯,這是我性格裏的一面。”

在周津塬的眼睛裏,趙想容再次覺得有什麽很危險的東西。

她最初對愛情的幻想,都來源許晗的構造。她之後所有的戀愛,都是淺嘗辄止。而她不得不承認,周津塬是平生見過男人裏,修養和臉皮最高的。兩人以往吵架,之所以她贏,因為周津塬就不跟她吵。因為他就是那種要被刺一刀,才能有情緒的人。

像是趙奉陽,他也深深地傷害過趙想容。他嘴上不提,但非常內疚,送趙想容大量的禮物,将她可能喜歡的奢華全部買下來。

至于周津塬,相反。周津塬是另一種。他愛上月亮,就會對月亮之外的一切極端冷酷。而且,他還會無動于衷抹殺掉太陽,所有星星,夜幕裏其他存在,甚至包括自己意志的人。

現在,這樣的周津塬跑到她面前,他說“複合”。

兩人對視着,明明都是美人兒,但兩個人的眼神都非常可怕和沉重。

趙想容很久很久都沒說話,她決定,不和他鬧情緒。沒用,周津塬的智商聽不懂,他早在無數手術和刻意訓練中,被磨練出“不受情緒幹擾”的個性。

“你說複合?”趙想容輕輕地冷笑一聲。

她今天來看演出,全身上下很精心地打扮了。在她卷得漂亮的頭發上,戴了一個小小的發箍。那發箍上面全部是水鑽,是俏皮的小兔子耳朵。

趙想容伸出手,大紅的指甲,漠然地将頭上亮晶晶的頭飾揪下來,折成兩半,扔到遠處。

她的聲音波瀾不驚:“行啊,周津塬,我當初追你時候的樣子,你還記得嗎?我當初是怎麽爬到你身邊的,你就再從那個位置,原封不動,一模一樣地爬到我身邊,再跪在我面前——你只有先做到這步,我才能告訴你,有沒有可能複合。”

>>>?

兩首歌的時間,塗霆很快唱完了。

趙想容随後又在內場裏找到蕭晴,蕭晴正在下面目不轉睛地盯着塗霆,如癡如醉,随後大聲歡呼。

塗霆謝幕的時候,他看到趙想容又站在臺下,他不确定她走了多久。據蕭晴說,林大姨中途下來了一次,顯然是塗霆讓她來的。

趙想容和塗霆兩人向來低調,但這次,塗霆直接讓她在保姆車裏等自己。

演出本來就等于白送的,塗霆沒跟領導打招呼,從後臺出來後,直接跳上車。趙想容托腮,坐着發呆。

“趙想容。”塗霆在旁邊叫她。

趙想容看着他。不出意外,塗霆的臉色很難看。她知道,塗霆肯定在臺上看到這一幕。

她百口莫辯:“我也不知道,周津塬今天為什麽來找我。”

塗霆迅速地接下去:“但至少,他不是來看我的。”

“他腦子有病。”趙想容答得很順。但是,她又等于什麽都沒回答。

塗霆側頭看着她:“你倆剛剛出去的時候,都說了什麽?”

保姆車無聲地往前開,前排的林大姨和司機,以及後排的兩個小助理都鴉雀無聲。他們都立着耳朵,聽兩人吵架。

趙想容雙手抱臂,她想解釋,卻忍不住看着塗霆那張嚴肅緊繃的臉。

塗霆參加那些高大上的場合,他的宣傳和BD,都會發一些精修過的美圖,把他襯托得像個貴族。但,只要錢給夠或者面子夠大,塗霆也能現身在普通的、一般性的場所。這年頭,已經不是停留在躺着謀生和跪着謀生的問題。每個人都在跑着謀生。

趙想容也問他:“你看到我是被他拖出去的?今天如果不是我,是你的粉絲在臺下被人這麽硬拉出去。你看到了,會不會在臺上阻止?”

塗霆解釋:“當時的音樂已經響起來了。”

她笑着說:“所以呢?”

他們兩人吵架了。

雖然語氣非常克制,但保姆車就這麽大,拌了幾句嘴就有一種非常低的氣壓彌漫,塗霆随後還要去趕一個通告。

沉默片刻,趙想容煩躁地說:“車拐到下個路口,把我放下來。”

她下車,塗霆的保姆車很快就開走了。

趙想容站在馬路旁邊。

已經夏天了,馬路很熱,有股土腥味。

成年人有誤會,說清楚不就好了嗎,可是,趙想容內心某部分,就是拒絕溝通。她疲倦地往前走了三十米左右。

周津塬是不是瘋了?他和蘇昕居然分手了。這麽快分手,為什麽?難道終于評上職稱,覺得小姐配不上他,去夜總會裏包媽媽桑了?

過了會,一輛車又停到路邊。

車門拉開,塗霆皺眉說:“你的手包落在我車上了。”

趙想容面無表情地讓塗霆還給自己,但随後,塗霆卻跳下來。車道旁,他無聲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塗霆說。

趙想容的臉皺起來,她僵住片刻,在林大姨的催促聲中,也緩慢地抱住塗霆。

她覺得自己心裏的煩亂緊張,悄然淡下。

“我和周津塬沒有任何可能。我現在喜歡你,我以後……也不會當你的累贅。”

>>>

随後幾天,周津塬一直在刷朋友圈。雖然刷不出趙想容,但是周津塬去香港交換的同事,每天都在朋友圈裏更新近況。

他們把paper貼在走廊上,在海邊踢球,跟着他們的脊椎畸形團隊有患者的長期随訪,悠閑地修着繼續教育的學分。而周津塬處理的情況,依舊是在下午的門診裏為一位有骨刺的老大爺開處方,要求對方靜養即可。

老大爺半信半疑,非要住院接受治療,周津塬心平氣和地解釋,讓人疼痛的是因為發炎,并不是骨頭上真的長刺。對方不聽,威脅要去主任辦公室投訴他。而且,老大爺真的摔門去了

周津塬無動于衷地戳着筆,叫下一位。

他們醫院的醫學交流源源不斷,他能申請十月份早稻田醫學院的交換項目,但是,周津塬放棄了。

有的問題屬于終極問題,考慮一次就夠。比如,什麽是對的,什麽是愛。再比如,周津塬知道,他在醫院繁重的常規工作之餘,無法同時應對出國交流和追回趙想容兩件事。

在趙想容重新落回懷裏前,周津塬不會先懲罰自己,他只會在日常生活裏試着表現正常。盡管,這件事慢慢有點困難。

他敢打賭,趙想容想接受的是正常人的戀愛。她在夫妻生活的頭三年,和他每次上完床後還是會哭。但當時,周津塬對她很冷,趙想容也稀裏糊塗的,沒懷疑他性格有問題。

趙想容不是蘇昕,也不是灰姑娘。她有更強勢的娘家,她有更多的擇偶選擇,他們都是一個階層的人。如果他掏出心給她,她也摔在地面——就像上次見面,她出發箍的那一刻,他是有點膽戰心驚。

周津塬想,他可能會變成動物。但是,他也會說服她,不管她說了什麽,她怎麽逃開,因為……他絕對不會重要的東西再從他生命裏溜走。

趙想容把她和周津塬離婚的原因,都告訴了塗霆。

塗霆認真地聽着,他說:“經歷那麽多事情,你要不要考慮找心理醫生?”

趙想容一挑眉。

時尚圈和娛樂圈,好像都流行看心理醫生。

司姐當初做了半年的婚姻咨詢,完全沒用,還是離婚了。後來,司姐找到一個禦用的精神導師,印度人,精通瑜伽 ,精通心理療法,一節課收4000塊。司姐跟着這位精神導師,又修行又去尼泊爾徒步什麽的,也達到另一種心理平衡。

趙想容覺得,她的工作已經是精神療法。

編輯的工作,能讓她跑來跑去,能讓她接觸到很多美好的東西。下個月,趙想容又要去巴黎拍片,打算實驗下自己A1的法語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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