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〇六界神器

自從上次從碧落海回來之後，重月便極少再出虛生白月宮。

銀白、森冷的殿門常年關閉着，即便帝尊召他議事，他也是一概推拒。如此算來，籬天宮的上仙們已有近萬年未見到他了。

這日重月卻極為難得的來了禦陽缥缈殿。或許常年未出宮，他的臉有着就未見陽光的蒼白，襯的雙唇更加紅潤，翠羽般的雙眉斜飛入鬓，給人以極強的淩厲之感。

帝尊見到他似乎很意外，笑道：“重月，你有多久沒來禦陽缥缈殿了？”

重月望望大殿裏的衆仙，輕笑一聲，“所以，本尊這次為各位帶見面禮。”言畢，寬大如雲的長袖一揮，空中依次列着五件物品。

衆仙面面相觑，就連純陽亦是一臉不解地望着他。

重月指着其中一物，道：“仙暮劍，又名誅仙劍。”

聽到這句話時，殿上之人全變了臉色。

誅仙之劍！

莫不是有仙人得罪了這位神尊，才令他創出這樣一件兵器？如此說來，剩下的幾件，定然也……

果不其然，重月指了指一根褐色的鞭子，又道：“此乃碎虛鞭，任何妖族中了此鞭都會魂飛魄散。”

玄明聞言，驚道：“神尊為何……”

重月的嘴角噙着一抹極淡的笑，“當然，這裏還有轉魂鼎，能聚六界萬物魂魄，是為重生之鼎。本尊猜測，這鼎你們定然都想要吧？”他掃了眼殿下的龍族，意有所指，“聽說龍族皆有逆鱗，不可觸碰。不知無形針能不能制服？”

玄明算是聽出了重月的本意，“神尊莫不是為六界都備了相克之物？”

重月的眼神寂靜無光，回身望着純陽，“本尊不過是見帝尊日夜為六界之事操勞，不免想為其分擔一二。這些神器，不過是為了權利的制衡，你們不必擔憂。”

純陽道：“不知另兩件神器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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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麽？本尊給了他們凝神珠。至于人間……當然是一把所有人都夢寐以求，能號令天下，一統江湖的寒古刀。”重月的唇角含着笑，靜靜地望着純陽，“帝尊以為如何？”

純陽蹙眉沉思，久久不答。

重月挑眉，冷銳至極的眼角眉梢卻有着支配天地的狂傲，“怎麽，帝尊覺得此舉不妥？”

純陽阖了阖眼睛，輕吐口氣，起身道：“你想怎樣，便怎樣吧。”丢下一殿疑惑不敢言的人，徑自離去。

同樣有疑問的，還有墨炎。這近萬年來，重月一直将自己關在虛生白月宮，墨炎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做什麽。但重月的性格，他太了解了，所以他的心一直在懸着。

今日重月從缥缈殿回來，心情似乎不錯，至少在他的臉上能看到幾乎從未見過的愉悅，尤其是當他卧在梧泉亭品酒時，着實吓了墨炎一跳。“神尊今日……心情頗佳？”

“心情頗佳？”重月忽然長笑起來。旋即，臉上難得一見的愉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風霜刀劍般的凜冽。即便是笑，也透着刻骨的冷，“本尊閉關的這段時日，發生過什麽事？”

墨炎欲言又止。

重月的食指輕輕點着酒杯，一下，兩下……待要點第三下時，，墨炎開口了，“金鸾……戀上妖界的一只小狐貍。”

“是麽？”他仿佛一時想不透這個戀上是何意思，垂眸望着杯中的玉液，許久，又道，“還有什麽？”

墨炎雖不願将金鸾的事講出來，但他也知道這是瞞不了神尊，只能和盤托出，“那只小狐貍受過一次傷，金鸾擅自摘了離火洞的月見草……”

話音未落，流景急急走來，拜道：“神尊、上使，碧落海的凝神珠……被融正的小兒子融桑搶走了。”

凝神珠被搶，那可不是小事。墨炎驚道：“發生了何事？”

“聽鲛人說，那融正的小兒子很是頑皮，今日路過琢玉山，定要跟臨風借凝神珠玩玩，臨風不肯，他便動起手來，傷了臨風，珠子也被他搶去，估摸這個時辰，融正正往回趕。”

重月雙眸一寒，面容越來越冷，甚至他的周身都隐隐散發着寒氣，墨炎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冷顫。“神尊……”

重月放下酒杯，言語裏殺氣畢現，“去告訴融正，若不想連累龍族，明日此時本尊要看到無形針見血。至于金鸾，砍下四翼，關入離火洞。”

墨炎怔住，“神尊……”他這是逼融正殺子，如此一來，整個龍族定會怨聲載道，怒火難平。

哪知重月接着道，“當着金鸾的面，取了那只狐貍的元神。至于妖界……”重月極輕地笑了一聲，猶如春風化開冰河，溫柔卻帶着不可阻擋的毀滅之意，“封了。”

無論金鸾如何處罰，都随重月高興，但龍族與妖界畢竟事關重大，如此草率地作出決斷，墨炎擔心物極必反。“神尊，這件事是否要告知帝尊？”

重月冷冷乜他一眼，“怎麽，擅動本尊的東西，本尊還處罰不得了？”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那便去照辦。”

墨炎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哪怕因此惹怒重月，他也要說。“只怕如此一來，神尊會同時得罪龍族和妖界，還會與帝尊心生間隙……”

“啪！”琉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墨炎心頭一跳，噤了口。

“墨炎，這世間沒有任何人可以淩駕于我之上，即便是純陽也不可以。你跟了本尊這麽多年，應當理解，本尊若要，便要最好的。否則，必棄之。”

“是！”墨炎對流景使了個眼色，雙雙退下。

出了虛生白月宮，流景拉住墨炎，“上使，神尊真要這麽做嗎？”

墨炎道：“神尊要我們如何，我們便如何。”

“可……”

“流景，這些事或許只是給了神尊一個借口。神尊素來孤傲，憑什麽要屈于帝尊之下？”墨炎負手，眼裏竟有一絲滄桑之感，“他要這六合天地的絕對臣服，你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他能更為迅速地達到目的，而不是想方設法地阻止……也沒有人能阻止的了。”

流景面露擔憂，“若帝尊聯合六界……”

墨炎用眼神制止了他剩下的話，“六界？你忘了麽？有了六件神器，六界便都握在神尊手裏，有誰敢反抗？去做好你該做的事吧！”

待墨炎召來金鸾，重月已離開虛生白月宮。

玄明萬萬沒想到，他前腳剛離開缥缈殿，竟會在妖界見到重月。

他站在夕陽裏，周身銀光流轉，衣袍的領口處用銀線繡着繁複的花紋，在斜晖裏閃着靈動的光芒。自鬓角處隴起兩束潑墨一般的長發，用銀質發繩随意系住，長長的流蘇在風裏随着發絲微微擺動，猶如此刻玄明忐忑不安的心。

重月細致的眼眸裏蘊藏着刀劍般冰冷的鋒利，就那麽靜靜地、不動聲色地看着他，清絕孤傲卻又盛氣淩人。

玄明跪拜道：“不知神尊前來……所謂何事？”

“離火洞的月見草少了一株，你可知道？”

玄明搖搖頭，疑道：“莫不是和我妖界有關？”

重月淡淡道：“本尊的座駕金鸾用它救了你妖界的一只小狐貍，據說……叫慕寒。”

玄明渾身一震，幾乎癱倒在地，“慕……慕寒？”

重月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冷哼一聲，“如此說來，你是知曉的。”

“不！小王并不知情！”玄明脫口而出。

重月能來這裏，定是真有其事，只怕他妖界難逃此劫。

“是麽？”重月思慮了很久，似乎作出決定極為艱難，良久，才道：“既如此，将他交出來，本尊可以饒了你和你的四位護法。”

“神尊……”交出慕寒，他如何能做得到？即便那個人已經變了心，他也不可能這樣出賣他。

重月似看透他的心思，提醒道：“玄明，莫要忘了你面對的是誰。本尊想要的人，你以為能藏得住麽？本尊不過是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而已。”

玄明與慕寒的事，重月又怎會不知？他不過是故意如此，想看看這世間所謂的愛與被愛是多麽可笑而已。

玄明深深伏地，再擡起頭，眼裏竟帶着悲壯之感，“小王願代慕寒接受神尊的懲罰。”

重月不曾料想過玄明會作出這樣的選擇，他愣了愣，旋即淡笑一聲，帶着無盡的譏諷，“若要本尊饒他不死亦可，你與整個妖界都要為他贖罪。”

這句話猶如雷霆萬鈞，擊在玄明身上，他驚愕至極地擡眸，卻從重月的眼裏看到赤|裸裸地殺戮之欲。

毀滅之神。

玄明忘了從哪裏聽過這四個字。

這一刻，他方才知道，這個總是沉斂如水、絕世獨立的神，內心裏藏着怎樣的殺伐之氣。

即便他一百二十個願意為慕寒而死，卻無法不顧一切地拖着整個妖界來陪葬。只要他交出慕寒，或許事情還有一線轉機。

玄明心如死灰般将慕寒帶來，重月的唇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他朱唇輕啓，念下一串神咒，從東籬至若木山，冥焰海至南橋，幾乎是一瞬之間，整個妖界變成一片死灰色。

玄明驚駭道：“神尊，小王已交出慕寒……”對上慕寒的雙眸，玄明從那雙眼漆黑的眼裏看到了透骨的絕望，餘下的話像哽在了喉間，再也吐不出半句。

“本尊從未說過要饒過整個妖界。”重月留下這句話，帶着慕寒消失在玄明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1、虛生白月宮是借用步非煙小說裏的名字。因為覺得特別特別适合重月，好吧，其實是作者取名無能，這個……應該不需要授權的吧？

2、百度了一下，居然真有月見草這種花……作者原本只是胡謅的，你們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