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心情
易劍讓她抱着娃娃:“好好感受一下,漂亮吧?”又俯下身攀着她的肩膀在她耳朵邊說,“你不應該每天都穿得灰突突的,像這樣打扮着,多漂亮呀。”
其實秦溪從來就沒有穿得灰突突過。秦舟很會打扮孩子,盡管錢不夠,衣服也是地攤上淘來的,但她總是盡可能地把秦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們穿的鮮豔顏色的衣服,她也有穿。
自進了易家後,衣服就更是上了檔次,像秦溪那天,穿的就是一件黑色的打底褲蓬蓬裙假兩件套,裏面是米白的高領毛衣,外罩一件紅色的毛呢風衣外套,她身瘦個高,這樣穿起來很有氣質,也很顯少女的純淨甜美。
秦溪感覺到了易劍話裏不同尋常的暧昧,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想要掙出他的懷抱。
易劍卻将她一把摟起來,在他房間裏那張大沙發椅上坐下,握着她的手一點一點去摸她懷裏的娃娃:“這裏,像你吧?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兩潭深水,一不小心就把人勾進去了……還有這裏,書上說的,手如柔夷,膚如凝脂,滑膩似酥……”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沉,越說話越露骨直白,那些撫摸,感覺就像是透過娃娃在摸着她一樣。秦溪心裏發毛,吓得面色素白,一邊掙紮一邊顫着聲音說:“哥哥,我不看了!哥哥,你讓我走吧!”
易劍卻緊緊地摟住她,抓着她的手罩在娃娃的胸口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按了哪裏的機關,那個娃娃頓時就“嗯嗯哦哦”十分不堪地叫喚了起來。
秦溪再小再不懂,也知道易劍對她做的這些事是不好的。
尤其是易劍還含了她的耳垂,一邊喘着粗氣在她耳朵邊說:“妹妹,再叫兩聲哥哥,它叫得再好聽,總沒有你叫得這麽動人。”然後一邊就摸了他的手往他的褲下摸去。
秦溪當時的感覺就像是被雷劈到了,她用力地跳起來,幾乎是使盡了蠻力哭喊掙紮,不知道是她用的力實在太大,還是當時的易劍其實還是有些怕的,他終究還是放開了她。
秦溪逃命一樣地逃回了自己房間,将門反鎖牢後躲到床上,整個人吓得瑟瑟發抖。
後來易劍跟她說,他只是做了那個年紀的男人們都會做的事情,扶着她的膝蓋,柔聲細語地哄她說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吓唬她了。
那是秦溪第一回知道,原來男人們會做那麽可怕又羞恥的事。
她也就真的沒有把那事情告訴秦舟,只因易劍還說過,如果讓他爸爸或者她媽媽知道了這件事,大人們只會覺得是她勾引了他,然後,他們會認為是她媽媽沒教好她,把她們母女趕出去。
趕出去,意味着她們會繼續颠沛流離,意味着媽媽不得不早出晚歸去推銷她的産品,和各種各樣的男人女人周旋,被醉酒的男人半夜踢門,被瘋狂的女人追着打罵……
秦溪很知道秦舟對這次婚姻的期待,雖然易仲平在她的眼裏長得很可怕,但她看得出,媽媽望着易叔叔的眼睛裏,有幸福,也有滿足。
她不想輕易毀了這份安定,于是只有選擇沉默,一路沉默。
身後傳來房鎖啓動的“咔嗒”聲。
秦溪收回思緒,轉身看到葉明誠探身出來,手上還提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努力地端詳了一下,确定這邊走廊上站的是個人後,他說:“喂,你來幫我看一下。”
秦溪很想提醒他,她叫秦溪,如果他不願意叫她的名字,至少,像昨天那樣喊她“秦小姐”也可以吧?
總是“喂”來“喂”去的,感覺上她真的好無足輕重一樣……
她跟着他走進去,葉明誠将手上的大衣穿上身,站到她面前,微微攤開了雙手問:“這樣穿着有問題嗎?”
秦溪看一眼,頓覺凝噎,她覺得自己應該收回之前的話,他并不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他确實是一個實打實的男人。
而且此男人堪稱玉樹臨風、淑人君子、其儀不忒。
她不由自主地點頭,說:“挺好。”末了才想起,“你要出門去?”
這麽冷的天,而且還是天氣這麽不好的時候?
秦溪真覺得葉明誠有些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可能是她語氣中有着過于明顯的驚訝,葉明誠瞪了她一眼:“穿這樣不出去難道還坐家裏?”
口氣略有些臭,秦溪摸不準他是因為眼睛不舒服所以借機撒火還是真遇到了什麽事,就也乖乖地進去幫他整理藥箱,一回頭,看到葉明誠伸手取過眼鏡戴上後,複又站到穿衣鏡前湊近了在看。
秦溪只覺得好笑,他本來視力就已經不好了,還戴一副大墨鏡——黑區區的,葉少爺到底是想看什麽呢?
笑容尚未隐去,葉明誠突然偏頭看過來,驚得秦溪嗆了一下。忽想起他這會就是個半盲人,便覺膽氣壯了一些,将手上的藥箱往他手裏遞過去,一邊還流利地說着醫囑:“出門後要小心眼睛不能受風,不能碰不幹淨的東西,如果流眼淚,請一定不要用手直接揉,要記得拿藥棉,藥棉就在這箱子最上面,一大包軟棉棉的很好分辯,還有再過半小時,你得再用一次眼藥,眼藥在……”
葉明誠打斷她,奇怪地問:“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
秦溪看着她,語氣比他還奇怪:“你不是要出門去嗎?”
“對啊。”葉明誠收回目光,又對着根本什麽都看不清的鏡子整了整衣服,輕輕淡淡地說,“你和我一起啊,你知道不就行了嗎?”頓了頓,他向她移過來兩步,湊得很近很近地看着她的臉,近得秦溪開始反感的時候,他眉毛一挑,諷刺地問,“還是你想我出去了,你就正好在家偷偷懶?”
秦溪:……
被自己的雇主質疑了人品,秦溪覺着自己怎麽樣也要解釋一下。
這無關工資,實在是牽系着尊嚴。
于是她十分嚴重正直地申告說:“葉先生。”
“嗯?”
“其實我根本就不需要偷懶!”
“哦?”好不相信的語氣,十足十還是那時惡劣的葉明誠模樣。
秦溪咬着牙,都有些口不擇言了:“因為只有你一個病人,就算你在家,我也沒多少事做吧?”
“是嗎?”葉明誠歪頭想了一會,大悟,十分潇灑地彈了個響指,笑眯眯地說,“看來你真是一個勤快人,我冤枉你了。那好,為了不讓別人繼續誤解,我會給你多找一些事做的。”
秦溪:……
秦溪當時以為葉明誠是在開玩笑,後來才知道,他确實是認真的,很“認真”地給她找了很多在或者不在她職責範圍內的事情要她去做。
不過雇主為大,他說要怎樣,只要不違她底線,基本上秦溪并不覺得有什麽做不得的。
現在不都講一個,顧客是上帝麽?
就是醫院裏,也要求醫務工作者們,微笑服務,滿意服務。
葉明誠冒着酷寒跑出門,還真不是找虐或者是在家待得無聊,确實是他公司出事了,貌似是在建的一塊商業用地審批手續不但沒有下下來,還給發了一個違建通知單。
葉家是典型的家族企業,到葉明誠手上已經是第四代了,雖算不上富可敵國,但也稱得上是大富之家,且江山已成,只要葉明誠不要纨绔得太過份,好好守成還是有他的好日子過的。
關于葉家有錢這一點,在讀書那會秦溪就已經見識過了,市二中那棟豪華霸氣至今仍可傲視全市乃至全省的教學大樓就是明證。
葉明誠讀書那會沒有展露過一點精英天份,就是後來這段時間的接觸,秦溪也不覺得他是個多值得托付的事業接班人,可一進入葉氏的辦公大樓,葉明誠只淡淡地問了等候已久的部下一句話,其漫不經心之間展露的精明強悍已不容置疑。
以至于他家的秘書小姐,看到是秦溪扶着葉明誠進來的,還道兩人關系非同一般,圍着她好一頓殷勤讨好之後,旁敲擊地跟她打聽:“老板今天心情怎麽樣?”
秦溪想起剛才路上自己的待遇:只因為下樓梯的時候,她的手收得快一些,葉明誠就陰陽怪氣地吐槽:“不會是別的男人碰一下你的小手,還要顧忌你男朋友吧?”又說,“那讓你來照顧我這麽個玉樹臨風氣宇軒昂儒雅俊秀成熟穩重又行事大方的男人,你男朋友他就能放心?”
秦溪簡直是無力吐槽他的自戀,不過說了句“你是我的病人,并沒有什麽放心不放心之類的”,葉少爺就徹底炸毛了,先是一路對她沒個好臉色,都快要到的時候,他還沖她突然哼出一句:“沒眼光!”
批評得秦溪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又不敢問他“眼光沒在哪裏”,只得小心翼翼幾乎是膽顫心驚力求周到妥貼地将他領到他的地盤上來。
聽到秘書小姐這麽問,秦溪就頗有些心戚戚焉地說:“不太好。”
秘書小姐頓時如喪考妣,之後連走路的腳步都輕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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