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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長生昏睡了過去,他這一覺睡得極沉,迷迷糊糊夢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幼年的時候,穆家還是原來的穆家,還沒有遭受滅門之禍,他和弟弟長風也好端端地呆在家裏,沒有一個失蹤,一個颠沛流離。
他們幼時長得完全一樣,母親又喜歡讓他們做相同打扮,但是無論是父母親人,還是家裏的下人,都從來沒有把他們兩人認錯過。
因為幼時的穆長生喜靜,寡言,可以一個人拿着一本書,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但長風完全相反,他不愛看書,不受拘束,整天上蹿下跳,同一套衣服,穆長生能穿上許久,他卻沒過幾天,就能将那些上好的料子磨破。
夢裏,陽光燦爛地鋪滿了整個穆家莊,夏日裏的蟬鳴聲陣陣。
他和長風坐在花園的樹蔭下乘涼,知了叫個不停,他只覺得厭煩,長風卻十分高興,讓仆從做了網,興高采烈地爬上爬下粘知了。
幾個丫鬟婆子站在一旁看着他們,不時掩嘴輕笑,侍衛們守在不遠處,身體筆直,在夏日裏燥熱的陽光下巋然不動,像一座座靜止的雕塑。
“長生,長生,我抓到知了了!你快看!”
長風明明比他晚出生,卻不肯承認自己是弟弟,也不肯喚長生“哥哥”,總是願意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的名字,仿佛這樣他就是哥哥了,長生心裏笑他幼稚,又嫌他聒噪,便不願意搭理他。
“長生,長生,我真的抓到知了了,你快來看看啊!”
長風坐在樹蔭下,風聲帶動樹葉沙沙地響,在清涼的夏風裏他有些昏昏欲睡,長風的聲音卻無孔不入,一直響一直響,但忽然有那麽一刻,長風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麽東西掐斷了,突兀得令人心跳加速。
丫鬟的叫聲,侍衛拔刀的聲音接連響起。
長生睜大眼睛,發現在不遠處不停沖他叫的弟弟不見了,被他抓在手裏撲知了的竹網掉到地上,裏面的知了得了自由,嗖的一下沒了影子……
窗戶開了條縫,有風從外面一絲絲滲進來,穆長生急促地喘息着,睜開眼睛看着眼前蒼白的天花板。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不顧在這一番動作下開始眩暈的大腦,目光直直地盯着挂在對面牆壁上的液晶電視。
“讓我看到長風現在的情況。”
黑漆漆的顯示器忽然閃過幾道電光,而後便沉寂了下來。
“我說,讓我看到長風現在的情況!”穆長生死死地盯着屏幕,壓低聲音,滿臉陰沉。
懸挂在牆上的顯示器仿佛抖了抖,幾道白色的橫紋從屏幕上爬過,而後漸漸浮現幾個模糊的輪廓,那輪廓漸漸清晰,是一間布置清雅的卧房。
穆長生眼眶一熱,他認出來了,這是他的居所,那麽長風他……
卧房裏,一個看上去跟他一模一樣的青年正對着鏡子小心地固定着頭上的發套,神情看上去有些緊張。
想來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生怕頭發掉下來被人拆穿。
看着這個小心翼翼的青年,穆長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就牽動了胸腔,讓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這一咳嗽,就像是驚醒了什麽東西,屏幕啪的白光一閃,黑了下去。
不過穆長生已經不在意了,他現在只覺得高興極了,恨不得跑到外面臨着浩淼江波或是爬到山上對着重巒疊嶂高歌一曲。
也是關心則亂,他代替長風出現在劇組片場,長風怎麽就不可能代替他出現在穆家?這麽簡單的事情,他之前怎麽一直沒有想到?
忍着笑意低咳了一陣,他才平複下來,有空觀察周圍。
屋子裏一片雪白,連窗簾也潔白得一絲不染,這裏顯然不是長風的卧室,倒像是那個小混混記憶裏的病房。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是一套藍白條紋相間的病服。
想來是榮成看他吐血暈了過去,吓壞了,就急急把他送到醫院來了。
巧了,穆長生剛這麽想,榮成就推開門進來了,見到穆長生已經醒過來了,他松了口氣。
“你昨晚可把我吓了一跳。幸好沒什麽大事。”榮成不清楚穆長生說的召喚是怎麽回事,但是看他又割腕又吐血的,正常人都得會被吓一跳,好在檢查下來除了身體虛弱倒沒什麽大病。
“大夫說你要再觀察兩天,沒事的話就可以出院了。”榮成頓了一下,補充道:“哦,這裏是醫院,是救治病人的,出院就是病好了離開醫院。”
“恩。”穆長生這會兒心情極好,應道,“不用再待兩天了,我現在就可以出院。”經過這一番折騰,穆長生原本以為自己要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能恢複過來,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點點不失,他并沒有其他的情況,莫非這個世界的醫術當真那麽高明?
榮成原本還想勸一下,但又想起昨晚在穆長生面前無火自燃的紙,點點頭道:“那也好。”話音剛落,他手裏忽然出現把匕首,狠絕毒辣地朝着穆長生的心口揮了過去。
雪亮的刀光映亮了穆長生的雙眼,他順勢往後一躺,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榮成瞪大眼睛,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手上卻控制不住地朝着穆長生抓了過去。
穆長生身子一滾從床上下來,下一瞬,刺啦一聲,病床上的被褥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抓痕。
穆長生喘了口氣,眉心微擰,看着榮成道:“你怎麽了?”榮成要是真想害他根本不用等到現在動手。
榮成苦着臉,身體卻一刻不停地朝着穆長生攻擊,“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除了還能思考說話,他感覺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都不是自己的了。
“長生你小心啊,我又要砍你了!”
話還沒說完,他的身體淩空一躍,以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柔軟度在半空中翻轉了兩圈,手裏的匕首挑着最刁鑽的角度朝着穆長生要害刺去。
千鈞一發之際,榮成看着穆長生的那張臉,不忍地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穆長生開口道:“停。”
碰!停在半空中的榮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疼得想大叫一聲,身體卻像一個被按了暫停鍵的機器,動彈不得,嘴角還維持着剛剛微張的動作,閉不上也張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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