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9.28
“唔!”
唐子畏被那灰衣的漢子一把摔到地上,腰背與冷硬的石板相撞, 縱然穿着厚厚的棉衣, 也不由痛得悶哼了一聲。
那人順勢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随手揪住唐子畏的衣襟将他微微提起,轉眼看向領頭的漢子彙報道:“車上就這兩人了。”
領頭人點點頭, 大步走過來,問道:“你們哪個是唐寅?”
他嗓門洪亮,湊得又近, 徐經被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下意識便轉頭看向唐子畏。
這一看就壞了事。
領頭人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嘴角朝旁邊一撇,鉗制着徐經的大漢瞬間便懂了他的意思, 将徐經拖到一旁, 餘下三人則同時逼近了一步。
唐子畏一眼掃過去, 只見四人面對他這麽個文弱書生神色都帶着些不以為然, 站位卻極其自然的将他所有退路封住,一絲餘地都不留, 顯然都是配合默契的個中好手。
唐子畏心中盤算着, 擡眼迎上那還揪着他衣領的灰衣漢子不善的目光, 平靜道:“我是唐寅, 不知幾位找我有什麽事?”
見他這般模樣, 灰衣漢子眼裏浮現出一絲驚奇,卻并不答話。
在灰衣漢子身後,領頭人掰着拳頭走過來, 咧開嘴道:“我看也像是你。今日受人之托,來給你點教訓!”
話音剛落,他的拳頭也一并到來!
唐子畏早有準備,順着那力道驟然往後一縮,三成被他躲了過去,剩下的七成力卻是如同一道重錘,結結實實地轟在唐子畏腹部!他喉頭一甜,鐵鏽般的味道翻湧上來,人也随之翻倒在地上。
不等唐子畏緩過神來,他只覺兩邊胳膊分別被兩只鉗子一般的手掌捏住,整個人被強硬地架了起來。唐子畏身子軟軟的,身邊兩個大漢沒使上幾分力便将他固定在原地。
左右看了看,唐子畏勉強咽下尚帶着血腥味的唾沫,臉上露出一個苦笑,說道:“我這人很不經打,你們不會把我打死在這兒吧?”
聽他這話,原本還在為手感有些不對而略有些疑惑的領頭人一愣,放下了心頭顧慮,哈哈大笑道:
“打死倒不至于,但若是不缺個胳膊少條腿,我也不好交代!你若老實些,或可少受點苦。”
“是嗎?”唐子畏看着那領頭大漢,突然道:“你們是為許平的事而來?”
“你知道的挺多嘛。”領頭大漢臉上的笑一瞬間收攏,小眼睛裏閃過陰狠的神色。他手臂的肌肉瞬間鼓脹起來,向着唐子畏邁出了一步:
“那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人要适當的裝傻,才能活得更好。”
從領頭人的話裏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唐子畏勾了勾嘴角。緊接着下一個瞬間,他突然暴起!
左右的兩名灰衣大漢始料未及,只覺得掌中不算粗壯的胳膊剎那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掙脫了兩人的束縛。
唐子畏的身影如一道鬼影,瞬間逼近領頭大漢,一拳狠狠撞擊在大漢的腹部,正是與剛剛他被打的那一拳同樣的位置!
趁着大漢失去平衡倒地,唐子畏一腳橫跨在大漢身體兩側蹲下,順手從腰間的夾層裏抽出一片柳葉刀抵住他的咽喉。
不過眨眼之間,情勢徹底反轉!
“你剛剛說什麽來着,适當的裝傻是吧?”居高臨下地看着大漢錯愕的神情,唐子畏低笑道:“我知道,而且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所以現在你在我的刀下,而我既沒缺胳膊,也沒少條腿。”
領頭大漢眼中怒火鼎盛,視線卻透過唐子畏望到他身後,看到自己那兩名灰衣的手下正試圖偷襲。
“什——?!”他突然出聲,想幫兩人作掩護,卻不料才剛剛脫口而出一個字,只見不知從哪裏飛來兩只綠油油的短箭乍現,頃刻間便紮入了兩人裸-露在外的脖子!
“啊?!”
剩下的一人沖過來的腳步急剎,卻已經晚了。
黑煞飛速掠過中箭的兩個灰衣漢子身邊,輕碰之下兩人紛紛軟倒在地,而對上剩下的一個人,黑煞已經不需要用上什麽暗算和花招。
長刀劃破巷子裏的空氣,擡手之間,剩下的一人頃刻便被缭亂的劍光籠罩。
而從始至終,唐子畏都笑吟吟地低頭看着那領頭大漢,連頭都沒轉一下。
被壓在地上的領頭大漢額上的汗水瞬間就下來了,他咬咬牙,粗聲粗氣地道:“得!想不到我胡豐年也有栽在一個書生手裏的一天,今天算我輸了,你要揍回來就趕緊。下次可沒這麽容易了!”
“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啊。”唐子畏搖搖頭,對他道:“你莫非還天真的以為能有下次?”
“你什麽意思?”胡豐年大腦一瞬間有些空白。
眼前的這個書生,好像和其他人有些不同,明明連說話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斯文語調,卻偏偏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危險感。仿佛下一個瞬間,他那修長的手指捏着的刀片就能毫不猶豫地插-進自己的喉嚨。
“你有兩個選擇,”唐子畏對他豎起了兩根手指,說道:“要麽,替我傳個信兒給許泰;要麽,就把連同你那些個手下在內的五條小命留在這裏。怎麽樣,很好選吧?”
如果說之前唐子畏猜出他們是為許平的事情而來時,胡豐年只是有些意外的話,此時從唐子畏口中聽到許泰名字的一瞬間,胡豐年簡直驚得要不顧脖子上架着的刀片直接從地上跳起來了!
“你怎麽知道的?!”
唐子畏看他一臉的震驚,說道:“羽林前衛軍裏若都是你這樣的人,也只能慶幸這是個太平盛世,才不至于讓宮裏鬧出什麽大亂子吧。”
胡豐年聽得冷汗嘩嘩的順着頭皮往下淌,連喘氣都變得微不可聞。他開口,語音有些艱澀:“你想讓我傳什麽信?”
唐子畏臉上一瞬間綻開笑容,拍拍他的肩柔聲道:“這就對了。放心,我也不是讓你去幹什麽教訓別人的壞事兒。你就替我帶句話給他,說我想與他見一面,交個朋友。”
“交朋友?”胡豐年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
他是個粗人,不擅長琢磨人心,完全猜不透唐子畏此刻所謂的交朋友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你不用想太多,我說交朋友,便只是交朋友而已。”唐子畏從他表情便知他在想什麽,說道:“今日之事,不過年輕人氣盛引發的鬧劇,我與你家大人本無恩怨,日後同朝為官,相互照應也是好的。”
聽他這麽說,胡豐年敏銳地感覺到他周身柔和下來的氣息,突然之間又有了底氣。他小心翼翼地推了下唐子畏拿刀的手,道:“這可不是對待朋友的态度吧?”
“這麽說你答應了?”
“是。”胡豐年應下,唐子畏這才将那片薄薄的柳葉刀挪開,從他身上站了起來。
胡豐年長出一口氣,想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卻不小心牽動唐子畏之前那一拳留下的傷,身子歪了歪,疼得深吸了一口氣。他心中暗罵一聲,卻也不由得心驚唐子畏力量驚人,心中對于讀書人常年而頑固的輕視也消減了不少。
随着胡豐年站起,唐子畏不着痕跡地退了兩步,與在一旁默不作聲站了許久的黑煞靠到一起。
聰明人不會留下絲毫被翻盤的可能,雖說胡豐年答應的好好的,可誰知他會不會突然反悔。唐子畏之前也是占了突然襲擊和對手輕敵的便宜,若真正面交戰,他這才練了沒幾年的小身板可不夠看。
好在胡豐年也沒有什麽想反悔的念頭,也沒有注意到唐子畏的小動作。
他先是去看了看和黑煞單獨對上的那個漢子,那家夥渾身是血趴在地上,看起來吓人,不過都是些皮外傷,最後是被敲暈過去的。胡豐年松了口氣,略帶感激的看了黑煞一眼。
唐子畏之前那番話對胡豐年不是沒有影響,他沒讀過書卻也不傻,辨別是非自有他的一套。
就如此時,在他的觀念裏,許平與唐子畏之前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但如今是自己這方先招惹了唐子畏,對方反擊天經地義,何況還手下留情了。
兄弟們受傷都是為了那許平的告狀,男子漢大丈夫,自己的恩怨卻交由別人給他賣命,胡豐年看不上這種人,對許平也不由得生出一絲不滿。
黑煞可不知道他內心的變化,見他扶起地上中了短箭的那兩個灰衣漢子,于是過去遞給胡豐年兩顆棕紅色的藥丸。
“他們中毒了。”黑煞一臉憨厚老實的樣子說道。
兩支殺傷力弱小的短箭自然不可能直接讓訓練有素的羽林軍四肢無力地倒下,胡豐年不疑有他,連忙将藥丸喂給兩人咽下。
黑煞手上一抖,兩支短箭瞬間被扯了出來,帶起幾滴鮮紅的血液,随着黑煞收線的動作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那兩個灰衣漢子同是一顫,下意識擡手捂住脖頸處的傷口,朝胡豐年望去。
胡豐年看着黑煞如常的神色,心下也是一抖。也不知那唐子畏究竟是個什麽人物,不過是進京趕個考,身邊竟還帶着這般殺伐果斷的手下。
沒有給他探究的時間,留下昏迷的人和那兩個力氣還未恢複的灰衣大漢,幾人走到後巷。
胡豐年招呼了一聲,最開始将徐經拖走的那個大漢将徐經扛在肩上走了出來,看到唐子畏和黑煞兩人和自家大人走在一起,臉色有些茫然。
“還愣着幹什麽,快把那個小兄弟放回馬車裏去!”胡豐年大聲道。
“是!”那大漢完全摸不着頭腦,卻在聽到胡豐年命令的一刻下意識便服從了命令。徐經早就昏了過去,在他手裏跟個布偶一樣,被他單手拎着塞回了馬車裏。
唐子畏也走到馬車旁,一手扶着馬車壁,似笑非笑地道:“各位慢走,我就不送了。胡大人,可別忘了替我向許指揮使問好。”
胡豐年聽他叫自己胡大人,只覺得心裏毛毛的。他胡亂點了點頭,沖着其他人一揮手,再沒了剛出現時銅牆鐵壁一般的兇悍感,幾人擡着昏迷的漢子迅速地消失在小巷的拐角。
唐子畏站在馬車邊上又靜靜地等了片刻,确認周圍沒人了,這才有些憊懶地斜斜往馬車上一靠,對黑煞道:“你傻站着作甚,還不快把我弄上車去。”
黑煞這才想起唐子畏最開始可還吃了對方幾下打,撓了撓頭,連忙輕手輕腳地将他抱到車裏。放上坐榻的一瞬,背部抵住馬車,痛得唐子畏輕嘶一聲,反應過來嘴唇立刻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再沒發出聲音。
這也不怪黑煞忘了,怪只怪唐子畏在胡豐年幾人面前遮掩得太好,就連黑煞也沒看出什麽端倪。
原本他就是按照唐子畏的示意按捺不發,關鍵時刻才竄出來,見唐子畏動作迅猛有餘,還以為他之前是早有準備,沒想到竟是生生忍住。
黑煞有心看看他傷勢如何,卻見唐子畏摸了摸下巴,低聲問道:“我特意将胡豐年引到後巷,讓你有機會留下眼線,你可有……?”
“放心吧,我還不知道你?”說到這個,黑煞那張看起來老實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
“那短箭上只是讓人失去行動能力的藥,拔-出來就沒事了。我給他們吃的那兩顆藥丸,那才是真的厲害。我趁你們走的時候給他們留了字條,詳細的介紹了一番,讓他們想好好活命就幫忙監視着胡豐年。兩個都答應了。”
他原本就不是什麽笨人,不管是作為對手還是作為手下,總歸是跟着唐子畏這麽久,肚子裏的壞水更是攢了一堆。
聽黑煞這麽說,唐子畏這才放下心來。
他信不過胡豐年,卻又不得不表現出親近的樣子,如今他在這京城勢單力薄,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那許泰究竟能否真正結盟,還得見過面再說。
至于許平,他自始至終便未曾放在眼裏。
兩人交談的這盞茶之間,徐經微微動彈了一下,似有轉醒的跡象。黑煞止住話頭,過去拍了拍他的臉,将徐經喚醒。
“嘶——啊啊……”徐經眼還沒睜開,嘴裏先竄出一連串的哼哼唧唧。随後理智回籠,猛地一下睜開眼,左右一看,看到身側斜倚着的唐子畏,這才停住了四下亂看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唐子畏。
唐子畏迎上他的目光,問道:“你可無恙?”
“我只記得被拖到後巷,再多的便不知道了。”徐經搖了搖頭,想起自己被拖走前唐子畏被那些人認了出來,看着唐子畏不同于以往的坐姿,有些忐忑地問道:“那些人呢,都被小黑兄弟幹掉了嗎?你有沒有受傷?”
他這麽一問,黑煞拍了拍腦袋,發現自己之前又被唐子畏給繞了過去,還沒查看他的傷口。
唐子畏看着黑煞從身上掏出随身攜帶的藥膏,無奈地笑了一下,腦袋往後一靠,任他解開自己的衣服上藥。
只見外層的棉衣被撥開,黑煞極為迅速地解開裏衣的衣帶,露出其下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肌肉的胸膛。唐子畏的皮膚光潔細膩,在衣衫半遮半掩之下縱是同為男人,也忍不住覺得有些誘人。
但此刻黑煞的注意力卻全然被他腹部那片衣服上透出的點點血色奪去了。徐經更是倒吸一口涼氣,捂住了嘴,看黑煞伸手掀開那片衣服,甚至隐隐有些害怕繼續看下去。
唐子畏自己低頭看了一眼,就見那腹部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青紫色淤痕,還沒完全腫起來,表面卻已經開始隐隐滲出細小的血珠,在他周圍完好無損的皮膚映襯下顯得有些可怖。
唐子畏在這方面可是經驗滿滿,一眼便知道這種現象是因為內髒有些出血才導致了血液滲透出體表。看血珠的大小不算十分嚴重,他也不再在意,只是心裏暗暗對這個時代的士兵實力有了些估計。
除去腹部的傷,他背上也有被摔傷的痕跡。黑煞上藥的動作果決,唐子畏沒多在意,徐經卻是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像是疼在他自己身上似的。
等到上完了藥,唐子畏将衣服合上,對黑煞揚了揚頭,後者便到了外面坐下。
那車夫早在胡豐年五人出現時便吓得逃跑了,現下也只能讓黑煞駕車。徐經看着窗外緩緩後行的景物,問唐子畏道:“我們這是……還去見李大學士嗎?”
唐子畏點點頭,“見,當然要見!”
唐子畏決定了的事,誰能阻止他?徐經心中清楚,只是免不了擔憂。
馬車轱辘轱辘穿過四分之一個京城,最後在一處看起來不大也不小的宅院前停下。
唐子畏在馬車停下的時候就睜開了閉目養神的眼睛,不需人攙扶便直直跳下馬車,像沒事人似的等徐經下來,兩人一同進了李東陽的宅院。
這一去便直接過了正午,用過午飯,唐子畏和徐經兩人這才從裏面出來。
黑煞早已重新找了個車夫等在門口,他不知道兩人進去和李東陽談了些什麽,只是注意到徐經手中提着的東西沒了,而唐子畏臉上兩只眼睛彎成了兩彎月牙,似是心情不錯。
于是黑煞也笑了,上前兩步遞了只手将唐子畏扶上馬車,道:“回客棧嗎?”
“恩,回去吧。”唐子畏一手撩開車簾鑽進去,徐經也跟着進來。黑煞對那車夫吩咐了一聲,馬車輪子漸漸轉了起來,向着西城駛去……
***
回到客棧,幾人分別進了房間。唐子畏前腳剛進去,季童後腳便端着熱水和毛巾跟了進來。
“少爺,大黑說你受傷了,讓我伺候你好生休養。”季童說道。
“這才未時,難不成讓我睡覺?”唐子畏心中領了黑煞的這份心意,面上卻搖了搖頭,“你還拿熱水和毛巾來了……也罷,我擦擦臉。”
季童點點頭,又聽唐子畏道:“後天便是我應考之時,這兩日我想将四書再過一遍。你且将這些雜事交給夜棠,過來給我研墨。”
“是。”季童應了一聲,待得唐子畏擦完臉,将銅盆與毛巾一同帶出去交給夜棠處理。
再回房裏時,便見唐子畏坐在桌邊,桌上紙已鋪好,他手裏拿着朱子的書,正擰着眉頭看。
明朝的考試,他也不是頭一遭了。經過應天府那一場鄉試,唐子畏對這考試其中門門道道摸得清楚得很。
八股從四書取題,好好的一篇文章給截出其中一句半句,乃至幾個字為題的也從歷來的策論書裏見了不少。作為應考的人,不僅要知道題目的出處,更要結合近年來的民情概況揣測出題人乃至朝廷的态度和心意,以此作文。
唐子畏從歷史上大概知道程敏政是個什麽性格的人,而去見李東陽,他與徐經二人雖并未有買試題的行徑,但交談之時也對其有了揣測。
當然,唐子畏見李東陽并非為此而去,但無論他如何算計,他能與楊家對峙而非被其碾壓的現狀,若要維持下去甚至謀劃更進一步的反擊,都必須建立在科舉得中的基礎之上。
這場考試,他必須得拿下!
濃稠的墨汁随着季童的攪動逐漸在硯池裏累積起來,唐子畏一邊細細将近幾年朝廷的動向和各地民情捋出來,一邊翻着書将可能出題的句子抄于紙上。有的是一整個句子,有概括的文意,還有一句中關鍵的字詞。
即便唐子畏已經将四書中的內容連同朱子的批注都倒背如流了,這件事他依舊做的很認真。
季童在一旁看得懵懵懂懂,此時若有個現代人站在唐子畏旁邊看着,大抵是能明白他在猜題劃範圍的。
而唐子畏做的還不僅僅如此,作為一個未接受過古代教育的人,盡管腦子裏有記憶,但八股文絕不僅僅是靠才華和知識便能掌握通透的。唐子畏從前絕不是一個好學的人,但他卻是一個聰明人。當他想去做一件事時,他哪怕使出渾身解數也會将之做好。
在鄉試之前,唐子畏便整合那些本策論書刻苦鑽研,提煉出的筆記足有半人高,可稱之為八股套路集大成的作品。而這套理論第一次試水便讓他有了個唐解元的外號,由此可見其中套路之精妙。
時光轉瞬,眨眼便到了會試這天。
數萬舉子考生們紛紛湧向同一處地方,幾條街外便看到水洩不通的人群。
唐子畏與徐經、都穆、還有同客棧的林卓和張成一同來到貢院外,擠在人群中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說什麽好。
最後是林卓最先拱了拱手,對幾人爽朗一笑,道:“數十年苦讀,成敗在此一舉,我便祝各位金榜題名,得償所願罷!”
唐子畏也微微一笑,與其餘三人一同出聲應和。幾人說完這話便各自分散開來,逐一驗證身份進了貢院。
這貢院雖說是考場,其環境惡劣比之牢獄也不逞多讓。會試一共三場,兩天時間,考生們都得呆在一間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的狹小號房裏,連睡覺也得蜷縮着身子。
唐子畏被人領着走到一間號房前,看到那狹小的空間忍不住微微皺了下眉。站在一旁的人瞧見了他的神情,湊近道:“不喜歡啊?”
他這話有些莫名,唐子畏瞥了他一眼,搖搖頭沒說話。
那人輕輕笑了兩聲,擡手貼上了唐子畏的胸口,順着他的身體一路游走向下。唐子畏拳頭驟然捏緊,卻聽到那人濕乎乎的聲音噴灑在他耳旁:“不喜歡告訴我啊,我會想辦法讓你懷念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小籠子的。”
唐子畏面色一沉,不待詢問,卻突然感到游走在自己身上搜身的那只手突然用力的按了一下他腹部的傷口!
“唔!”一陣劇痛襲來,唐子畏猛地将他的手拍到一旁,忍不住彎下腰護住自己的傷口,卻被那人突然環住脖子。
“我是傅辛,這次春闱的監考之一。我可是收到了上面的話,讓我好好‘照顧照顧’你啊。”傅辛拍拍唐子畏的背,吐出的話如同蛇信子般令人遍體生寒。
唐子畏背上被他拍得生疼,咬牙頂着他往牆上撞去。傅辛不得已松開手,看着唐子畏靠在牆上冷冷的望過來,臉上笑容拉得更大。
“別這麽激動,你若在這裏鬧事,可就要被除名了哦。”
唐子畏臉上神色更冷,“你是楊家的人?”
傅辛這次卻沒有再回答他,反而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兒,從唐子畏身上勾出一個小油紙包。那是季童怕唐子畏考試的時候會餓,又吃不慣這裏的饅頭,給準備的一些糕點。
“會考期間,所有考生只可攜帶書具與燈具進入號房,這個,不符合規定。不介意的話,我就笑納了。”
傅辛并不在意唐子畏的回答,說完便挑了一塊雪白的糕點放進了嘴裏,還啧啧有聲的舔了舔指尖粘上的碎屑。
唐子畏的理智幾乎要壓抑不住噴薄而出的怒火。他的手指微微顫抖着,輕輕地,輕輕地碰觸到傅辛的脖頸。
傅辛絲毫不以為意,甚至希望唐子畏能鬧出點什麽事兒來,所以他就這麽饒有興致地看着唐子畏,問道:“你想掐死我嗎?”
唐子畏沉默了一瞬,片刻後收回了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怎麽敢。”
聽到他的回答,傅辛像是被娛樂到了,哈哈大笑起來。聲音之大甚至引來了旁邊幾個同樣負責監考的同僚的呵斥。他也不當回事兒,笑嘻嘻的沖那邊擺擺手。
而後傅辛回過頭來,随意地遞給唐子畏三根蠟燭,在他背上又狠推一把,直接推進了號房裏。
唐子畏垂着頭,深吸一口氣,将心中起伏的情緒都壓了下去。
這是楊家給他的一個下馬威,不,甚至不僅僅是一個下馬威。
傅辛的出現,不僅是表明楊家在朝廷中的派系實力深厚,他在搜身時和剛剛碰到他的傷口也絕非巧合。楊家這是想告訴他,他一直在楊家的掌控之中……
此時絕對不能沖動,更不能被那叫傅辛的家夥擾亂了思緒。
無論是被取消資格,亦或是考不取進士,都是楊家所樂于見到的。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讓他們得償所願!
唐子畏端坐于號房內的桌前,負責發卷的人從門外遞進試題與作答卷。
傅辛見縫插針還不忘來露一下臉。唐子畏對他扯扯嘴角笑了一下,後者一愣,緊接着那門就在他面前用力關上了。
唐子畏沒有急着答卷,而是先将試題通讀了一遍,閉目沉思,直到所有紛雜的念頭都從腦海裏消失,只餘下對題目的思路,這才挽袖提筆,于白紙上作答。
這第一場是考記憶,也就是不需提出自己的見解,只需答出朱子批注的思想,跟那些個背生物政治的沒什麽兩樣。唐子畏答得很快,也沒什麽梗塞,回過神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挺直的背部有些酸痛,有傷的部位更是一跳一跳地抽痛。
唐子畏斜倚着牆閉目養神,又等了一會兒,只聽號房外傳遍一陣鐘聲。然後門就被刷地一下拉開,傅辛那張讨厭的臉又出現在眼前。
其實說來傅辛長得不算難看,一張臉甚至稱得上俊秀。只是這人周身彌漫着一種令人讨厭的氣質,一笑起來便讓人覺得他好似在謀劃着什麽。
更讨厭的是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時不時地拖長調子,聽起來仿佛被章魚的觸手從臉上劃過的感覺,雞皮疙瘩直冒。
“到吃飯的時間了哦。”傅辛臉上笑着,卻不知在笑些什麽。
他遞過來兩個饅頭,腳步往放了試卷的矮桌邊上一邁。唐子畏心中警覺,幾乎是立刻便站起來攔在了他的面前。狹小的號房裏兩人臉對着臉僵持着,分毫不讓。
片刻後,傅辛突然湊過臉去舔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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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