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卷一
佛曰,人生五苦——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盛。
因欲而生執着,卻又求之不得,因而如割肉噬骨,苦不堪言。
所以,命裏有時終須有……
「南宮,南宮。」
剛進入辦宮室,桌上的電話就聒噪地響了起來,電話的那頭,是同行好友長羽急急的聲音。
「越龍嶺那塊工地,記得嗎?就是前陣子被一個美籍華商買下的那塊,今天推土的時候挖到東西了!」
「什麽?!」南宮神翳精神爲之一振。
「是一大塊石磚,看起來不是現代的……哎呀,電話裏說不清,你快來吧!」
「好,好,我立刻來!」
放下電話,隐約察覺會有驚喜出現,南宮神翳連忙趕往越龍嶺。
越龍嶺,原本是一處海拔不足二百米的丘陵,因爲位處城市中心地帶,因而一直以來都依地勢修建公園,供市民休閑放松。
前不久,政府爲籌集資金興建大型項目,故把越龍嶺的土地所有權公開拍賣,被一位美籍華裔地産商高價标得,計劃在那裏興建一座國際性的豪華商旅酒店。
然而,就在清楚地面殘留建築的時候,推土機的巨鏟觸到了歷史的痕跡。
若鏟高一分,歷史則依舊埋藏,不會被掘;
若鏟低一分,歷史便慘遭破壞,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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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遺址皆屬于國家,他人不能觊觎半分。自文化局接到似有考古發現的報告,并派了幾位專家到現場證實後,越龍嶺上一切的施工設備、工人便被軍警、軍車取而代之。
這是國家對文化的珍惜和保護。
路面有點塞,據說是因為發現了寶貝,所以引來了大批閑散的、不閑散的人駐足觀看,評頭品足,阻塞交通。
誰都想看看被大批孔武有力的軍警所包圍保護的裏頭到底都有些什麽秘密。
因而,當南宮神翳向為首的軍警出示了考古工作證,并獲得進入現場的資格後,他感受到了自四週人群所投射而來的目光——羨慕、妒忌、渴望……
南宮神翳喜歡享受這種目光,那是一種專享特權的卓越感。
一圈保護線劃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比之外圍喧鬧的人群,圈內的世界寧靜而空曠,外面的熱鬧滲不進來,裏面的嚴肅透不出去。
這是不由自主就能形成的氛圍,沒有那個考古工作者愛在吵雜的環境下研究,所以他們總是用認真又探索的目光挖掘着歷史的秘密,不時輿旁人低語幾句。
南宮神翳的到來,給在場的幾位考古專家一陣小小的驚喜——考古界講求資歷,對文物和遺跡的判斷,并不是一種天生的直覺或後期可以培訓的速成,那是需要長期接觸和鑽研才能形成的一種感覺,故資歷與年歲幾乎是正比例遞增的。
而南宮神翳偏偏是這方面的奇才——天資聰穎的特例,或者就算他是在別的領域求發展,也依然是一朵奇葩。
是金子,則無論身處何地都能發光。只是恰好他鐘情的是考古而已。
「發現了什麽?」
短暫的寒喧過後,南宮神翳切入正題。需要調動如此數量的軍警,說明這次的發現不簡單。
「從洛陽鏟取出的土樣看來,這是一處墓葬,而且規模不小,有可能是王墓或者諸侯墓。」蹲在長羽旁邊的一位頭髮略白的專家如此說着。
自古以來,王室成員或位居高位者,都喜歡找一處地勢微高的丘陵或者小山崗做爲自己死後的安身之所,有時外表平凡的山丘,說不定裏面就藏着一座豪華的地宮。
「朝代呢?」
南宮神翳浏覽了一下已大致被清除幹淨地面建築的越龍嶺,開陽又不減少氣勢,确實能符合古時擇地的要求。
「還無法判斷,土樣中似被滲入了其他物質,輿平常的文化層不同,還需要進一步挖掘才能判定。」
接過老專家手中的土樣聞了聞,泥土的氣息中混合了微微的香氣,這是以往所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看來若此處真是墓葬,那麽墓主人必定不是簡單之人。
「等申報核準侯,這裏就能挖掘了。」
拍拍南宮神翳的肩膀,熟悉好友脾性的長羽,明白此時他的心,必已急不可待。
只需,再等待一些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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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卧室,響來事賓客禁地,除了親眷和家中仆役,尚有一種人,在必要時刻,會獲準進入。
那便是醫生。
一方水土一方人。
西苗水土粗曠,故而善育輿中原風格所不同之人。
西苗如山,江南似水。
病榻前站立之人,身材魁梧,王府中人均比之起碼矮了半頭,黑髮玄衣,黝黑的眼瞳閃着如星子般清冷的光,似在遙遠的夜空中,神秘又吸引。
此人……翳流教主……絕非泛泛之輩。
請座之言尚未出口,自腹中突然竄出的熱痛之感已令芴政眉頭緊鎖,說不出話語。
榻邊的家人見芴政又再發病,連忙想要上前探視,怎料黑影一動,南宮教主已步至床邊,按住芴政腕間脈搏。
指尖微涼,從腕間滲入,自血脈流往心田,緩了軀體內燥熱的感覺,鼻間隐約嗅出身旁翳流教主所散發的微微異香,竟是多日來首次緩解了病痛的束縛。
久違的舒爽……
松開忠烈王的手腕,端詳了一下床榻上的病容。南宮教主深沈的神色中明朗了一絲瞭然。
轉身,離開床前,一旁焦急如焚的忠烈王夫人連忙上前,也顧不得禮節,開口便直要答案。
「王爺如何了?得的是什麽症?」
一泡鼠尿又混了紫荊花粉,兩者若單獨服用,不出三日便命赴黃泉;而将之混合,毒性牽制,不至于一時半刻要了命,卻是持久折磨。
只是,這堂堂忠烈王府,竟也縱容鼠患,不知說出去,忠烈王的麵子會貶值幾何呢?
「請備紙筆。」
這是南宮教主來此後說的第一句話,如其人般低沈深遠,明是詢問,實則命令,又教人不得不服從。不等其他指示,已是待命的侍從立刻取來了文房四寶,備在案上。
執筆、蘸墨,藥方頃刻之間便一氣呵成。
看着藥方最末處的一行字,忠烈王府有着猶豫不決——
「活貓一只。」
芴政生性慈悲善良,雖不及出家人般蝼蟻也不會踩死一只,但過于殘忍的人事卻也不會去做。如今南宮教主竟要用活貓入藥,想必芴政寧願自身受苦也不會殘害貓兒。
正當夫人萬般爲難之際,芴政已先行謝過教主,不管能否有起色,終是翳流的一番情意。
「此藥只需服食一帖即可。」
留下帶着藥到病除的自信心,南宮教主便起身告辭,芴政連忙遣人相送。走至門外走廊,便看見一個丫環捧着一碗沒有蓋着湯水往這邊走來。
顯然易見,這是芴政的膳食。
略作沈思,南宮教主轉而要求送客的侍從帶他去一趟廚房。
忠烈王夫人連忙親自帶領,引着奇客穿過後花園,走向廚房。
時值春夏交替,園中時令花卉争奇鬥豔,其中數量占有多數的是開滿了花朵的紫荊樹。從樹種花色的種類繁多看來,此地主人甚是喜愛這種植物。
而在廚房的窗旁,便種有幾株,窗臺上還落了幾朵花,花旁,擺了幾盤正在陰涼的小食。
忠烈王所謂的奇症,其起因當真有點諷刺。
留下勿将紫荊樹栽種在廚房邊的建言後,南宮教主轉身離去。踏出王府前的一刻,他叮囑了忠烈王夫人一句。
「貓要好好照養,善捕鼠者首選。」
于是,貓兒便從藥引,變成了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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