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拿什麽拯救你?同志!

據說智慧是根據大腦皮層的溝回多少和腦部大小來決定,原戰離開的第三天早上,嚴默瞅着褐土送來的木針、骨針、幾把小刀和明顯提煉過的黃白鹽粒,很想切開當地土著們的腦袋看一看。

他認為自己并沒有小瞧遠古人,遠古人比現代人缺乏的只是知識的積累,論智慧并不比現代人差。相反,現代人的優勢只不過是站在幾千乃至數萬年的人類歷史積累上,才能如此發散思維,去想遠古人不敢想的東西。

而今褐土送來的東西,讓他頓時有種還是小瞧了遠古人的想法,至少他們的動手能力和理解能力比他預想中的要高出兩三籌。

大約是看出了嚴默的驚訝,褐土很輕微地笑了一下,解釋道:“你說的這個針的形狀,以前我也琢磨過,我老是想着如果有個什麽東西能夠穿過毛皮,讓我把毛皮合成一個圓筒,再在開口處穿上皮繩,就能讓大河,還有我自己出門的時候多帶些東西。因為東西挂在腰上,不小心就會掉沒。”

嚴默恍然。

“我以前想過在骨刺後端磨一個缺口,這樣就可以帶着皮繩穿過毛皮,但皮繩太粗,用骨刺還不如用石錐錐出洞來,再用皮繩穿過洞眼。我沒想到人的頭發和馬鬃也能當繩子用,不過這兩樣東西都不結實……”

“沒有麻線和絲線,也只有用它們代替。以後有機會教你們做羊腸線,那東西用在人身上進行縫合比頭發和馬鬃要好。”

褐土點頭,默默記下嚴默所說的東西,“你看這些能不能用?不能我再去重弄。那些鹽……我們三家的鹽都加起來,用水反複煮,才煮出這麽一點,我不知道夠不夠,但是這已經是我們所有,鹽實在太難弄了。”

“足夠,這量用過後應該還會有不少剩餘。”

聽說鹽能剩下來,褐土臉上明顯帶了些喜色,她自己家沒關系,沒鹽吃也就沒鹽吃,熬一段時間就是。但大山和大雕家,如果能有剩餘的鹽給他們用到下次分鹽,那自然是最好。

嚴默看着放在獸皮上的六根骨針和六根木針,基本滿意,這份滿意當然是建立在如今的手工制作基礎上。褐土大概擔心自己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十二根針竟分不同長短和粗細,最細的那一根大約是用魚刺所做,大小粗細竟和現代普號縫衣針差不多。

最精彩的是那幾把小刀。

嚴默只畫出了手術刀和一些常用醫療用具的外形,本沒指望褐土給他提供這些,沒想到對方愣是按照他畫的手術刀大小和形狀,磨出了幾把似是而非的石刀。

褐土還滿臉歉意,“小默,對不住,時間太趕了,我、草町還有大雕大山都動手也沒做出你想要的東西,你說的那個鑷子、夾子、鉗子,看起來簡單,但做出來都沒有你說的那種效果。”

“沒關系,有這些也勉強可以。”

草町從門簾處探頭進來,小聲道:“大山大人和我主人已經找到合适地方,我主人讓我過來問一聲,能不能把大河大人送過去了?”

“先把需要的東西都送過去。”

草町答:“已經都偷偷運過去了,現在只差把人送過去。”

“那走吧。”

草町聞言立刻鑽進來,背起嚴默。

褐土緊張地詢問嚴默還需要帶些什麽東西。

嚴默讓她把送來的東西拿好,再讓她帶上門口他準備好的幾根剝皮木枝。

為不引人注意,褐土拿了東西先回去自己帳篷,她和大河要等一會兒才會出發。

草町合好門簾,背着嚴默往天然茅坑的方向走,天熱,走沒多久,就聞到了一股屎尿味。

越過茅坑,看看左右無人,草町背着嚴默向山背面走去。

天然茅坑和帳篷區之間有幾塊相隔的大石頭,一名身穿劣質皮裙、背上有奴隸印記的男子從其中一塊石頭後探出頭,瞅着草町兩人的背影,臉上有不解,也有一種似乎抓到什麽秘密一樣的小興奮。

他不知道那個新來的奴隸受了什麽樣的傷勢,只看到草町天天把那奴隸背進背出,他對草町有好感,可惜草町屬于原雕大人,她本身對其他奴隸也不假辭色,讓他想要親近也難。

他已經注意草町和那個新來的、還沒有打上印記的奴隸好幾天了,今天他覺得草町尤其鬼鬼祟祟,也不知出于什麽心思,鬼使神差的,當他看到草町又背着那個新奴隸出門時,他跟了上來。

草町背着那個新奴隸沒有在那條屎坑停頓,而是往後山而去。

見此,他腦中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就是:草町背着她的主人打算和新來的奴隸茍合。

這種事在奴隸中并不少見,大多數主人也都不在乎,尤其是那些娶了妻子還擁有女奴的戰士,他們不需要女奴幫他們生孩子,自然也不在乎女奴去跟誰睡覺,戰士之間互相交換奴隸使用的事也不少。

但草町不一樣,大家都知道她的主人對她很好,聽說原雕大人甚至打算等将來她有了孩子後,就向族裏要求去除她奴隸的身份加入原際部落——那可得出大量的食物來交換。

男子更加興奮!如果讓他當場抓住那兩人茍合的現場,他就有了威脅草町的把柄,如果草町不想被他的主人打死或轉手給其他戰士,她就得也乖乖陪他睡覺。

男子正要跟上去,又有人往這邊而來。

男子立刻重新縮回巨石後。

來人是褐土他們。原山和原雕分別抓着一塊獸皮的兩頭,擡着快要死的大河越過那道天然茅坑,褐土抓着一包獸皮包裹的東西,緊跟其後。

男子再次探出頭,揮手趕走向他嗡嗡飛來的蒼蠅,望着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心跳逐漸加快,他是不是窺見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話分兩頭,且說草町背着嚴默走向後山。

嚴默看着從山腳一直到山腰的累累石林,頓時明白部落裏的石制用品都是哪裏來的了。

擡頭遠看,一片草原,那草原上似乎還有不少人在活動,再遠一點可以看到一條水光,不知道是不是河水。

“山背面是部落裏的田地。”

“田地?”嚴默驚訝。在哪兒?那片草原嗎?那看着可不像是正經的田地。最重要的是這裏人已經會耕種了?那不是代表他們有糧食吃?可他為什麽沒在家裏找到一粒糧食?

“嗯,都是一些年老的奴隸在種、在看守,每年收成都很糟糕,一到收獲的時候就會有好多鳥飛來偷吃,抓都抓不盡。這種黍米還特別吃地,種個幾年,種它的那塊地就會給它吸幹,變成連草都不長的幹地。如果不是祭司和長老們愛吃,這些田早就不種了。”草町似乎并不把那些田地放在心上。

嚴默知道原因。就算他沒種過莊稼,也知道一些常識,莊稼地如果不勤施肥,有些土質不好的田地還需隔年休息,否則就會造成田地養分流失,最終成為死田。

“奴隸們種出來的黍米是不是只有酋長、祭司和長老們才能吃到?”

“當然。一些三級戰士的妻子也能讨到一些,不過量很少,大家都不夠分,為了公平起見,酋長大人就沒有把黍米分下去,連他自己都不吃,全都留給了祭司和長老們。”

看來這裏的酋長并不是那種為了私欲就罔顧一切的人。他的記憶中,鹽山族的族長并不是世襲,而是由族人共同推舉,通常武力值最高也最讓大家信服的那個人就是新任族長,而原本的族長會退位為長老。不知道原際部落是不是也是這樣?

說話間,草町鑽入了石林,也不知道她怎麽辨認方向的,七轉八轉就轉到了一片空地上。

空地隐藏在一圈高高的石柱中,說隐秘倒也隐秘。

空地中央的小石塊和碎石雜草全部消失,被清理出約一丈方圓的幹淨地面。

空地一角被臨時挖出一個火坑,還搭起了一個簡單的石臺,石臺上放着一口石鍋,火坑旁還有一缸水。

草町把嚴默放下,按照嚴默指示,點火燒水。

褐土幾人在水開時趕到,原雕瞅着嚴默,表情相當怪異,按指示放下大河後,立刻走到嚴默身邊,蹲下,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臉蛋。

“你小子行啊!不但把自己弄活了,還能救別人,不錯,沒浪費大戰那兩只肥兔子。”

嚴默按住自己被拉疼的臉蛋,面無表情地直視原雕。

可惜他那張敦敦實實的老實臉孔完全做不出他想要的那種效果,反而惹得原雕又用力拉了他另一邊臉蛋一下,還一臉戲谑地笑:“操喲,別用這種人眼神看本大人,我要把你操了,原戰那家夥回來非跟我打一架不可!”

你這個操蛋的原始人腦子裏只長了生殖器嗎?嚴默一改臉色,一臉求救的表情看向褐土。

褐土上來就在原雕肩上狠拍了一巴掌,“昨晚草町叫了一個晚上,你還做不夠!別打小默的主意,原戰恐怕還沒沾過他呢。”

嚴默嘴角抽搐,大姐,敢情原戰沾過我了,我就能給別人随便操了?

看起來很忠厚的大山在一邊悶笑,甕聲甕氣地道:“大雕,我家蚊生很耐操,你要麽?用一次,給我換兩塊拳頭大的鮮肉就行,腌肉一塊就成。”

原雕哼哼,起身一把摟過正在火坑旁忙活的草町,拉着她就往石柱後走——他在用行動告訴別人,他原雕有現成的奴隸用。

草町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卻沒有拒絕。

褐土啐了一口,也沒說什麽。對于這種事,這裏的人都習慣了。

年輕的戰士精力充沛過頭,欲望也強烈,有時長時間打獵回來,能拉着來迎接的自家女人或奴隸直接按倒就上,根本不管旁邊有沒有人觀看,有些人被看還會更興奮。

很快,石柱後就響起了在如此嚴肅的手術現場絕對不該出現的聲音。

嚴默瞅瞅躺在毛皮上咬牙忍痛還露出一臉男人都懂的笑容的大河,再瞅瞅表情自然,接過草町活計,把獸皮包裹的器物分別放入沸水中煮過的褐土,以及拿着一塊木片專職負責趕走蚊蠅等昆蟲的大山,無語了三分鐘。

原始人的生活對比現代人是悲慘的,但同時他們也單純地快活着。

嚴默忽有所悟,也許他該慶幸他來到的是原始社會,而不是已經有着完整文化體系的封建古代社會,神醫華佗都能因為一句開顱提議而被關入大牢直到死,他一個魂穿的普通人敢亮刀子試試?

封建社會可是越到後期越封建!古早說不定還能做做外科手術——這點在後來華國出土的手術用刀也能證明,等到後來,連頭發都不能随意剪掉的封建時代古人又怎麽敢、怎麽願意讓人在自己身上動刀子?就算病人自己願意,他的家人、當地官府、統治者也不會願意。

被罰魂穿到原始社會進行改造雖然糟糕,但絕不是最糟糕。

凡事都有利也有弊,相反亦然。已經有完整文化體系的封建社會也許在生活水準上會比原始社會更方便也更安全,但限制也更多。

原始社會雖然更危險,但也隐藏了更多機遇。

嚴默忍不住想,也許除了發揮本身醫術,他更應該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力值?

總算原雕還記着有正事要辦,在褐土開始給大河擦身時,他和草町一前一後回來了。

這是一臺條件極為簡陋的手術,就連動手的醫生都因為自身腿傷而不得不坐在地上給病人開腹。

嚴默先處理的是大河腹部的傷口。

褐土給自家男人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大河覺得自己的肚子從來沒有這麽幹淨過。

嚴默告訴褐土比例,讓褐土又用鹽水把大河傷口周圍擦抹一遍。

嚴默讓大家盡量把手洗幹淨,還用鹽水浸了浸。

所有用具都被煮沸消毒,嚴默拿起兩塊自制的木片交給原雕,“等下我會把大河大人的傷口劃開,去掉腐肉,我要求你時,你把這兩塊木片伸進傷口處,把傷口分別朝兩邊撐開,沒有我的吩咐,你中途千萬不能松手,明白嗎?”

原雕大咧咧地點頭,“小事情。”

小朋友,別把撐開傷口想得太簡單,等會兒有你哭的。

“草町姐你把手洗幹淨,負責給我傳遞用具和擦汗,還要把大河大人流出來的鮮血用幹淨的幹草擦掉。”

草町深吸氣,“是。”

“大山大人負責趕走所有蚊蠅,絕對不能讓它們靠近我們。”

“好,你放心。”原山抹了抹額頭滲出的汗水。

“褐土姐準備好大薊葉,把它們全部搗碎搗爛。”

褐土應聲,抓着一把大薊葉就像抓着自己丈夫的命。

嚴默拿起一根骨針,他能在醫學界揚名,甚至超越許多被稱為聖手的老中醫和外科專家們,除了他把中西醫的本領都學得相當紮實,且中西醫結合走出了自己的路,還有就是憑借他一手針灸的絕活。

沒有人知道他的針灸技術跟誰學的,這是他曾經最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大概也在他的一億人渣值中占了不小比例。

現在還缺少做手術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麻醉藥,任是原河再英雄、再能忍痛,他也不可能做到身體完全不顫抖。麻醉藥除了減少病人的痛苦,讓他們不會痛死以外,更方便醫生治療,最大可能減少手術時因為病人不穩定而造成的誤傷。

沒有麻醉藥,他可以通過針灸刺穴的方法,讓病人感覺不到痛苦,也無法動彈。以前,他就曾幾度用這種方法為不能麻醉的病人進行過手術。

要不要為大河止痛?

可是想想好不甘心,為了這家夥,他不但挨上八次的火烙之痛,還不得不盡自己最大努力救活他。

所以他決定,不為大河止痛,只刺穴讓他無法動彈。

骨針刺下,嚴默在心中微笑,同時他會保證讓大河大人從手術開頭一直到結束都保持意識的極端清醒,以便讓他好好體會一下被人活生生地切開、割肉、刮骨、穿刺……的一系列生動經過。

這可是難得的體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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