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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日,摩嚴看着流音總是欲言又止,弄得流音摸不着頭腦。師尊這是怎麽了?但他又不好問摩嚴究竟想問什麽。直到沐劍節四日後花千骨生辰的前一日,糖寶拉着落十一和流音說花千骨在朽木清流那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請大家大吃大喝一頓,要流音也去。流音一笑點頭答應了,說讓他們先去,他将摩嚴要用的折子先送過去。

結果到了摩嚴書房,剛一放下折子,摩嚴就一指硯臺示意墨沒了。流音默默止住退下的腳步磨墨,等墨差不多的時候,還不及流音放下墨,摩嚴就又開口說茶沒了要流音再去沏一壺。于是流音放下墨,端起茶後狐疑的看了一眼杯子,應了聲是就出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這茶是他在去拿折子是剛沏的,怎麽這麽快師尊就喝完了,往常沒有這麽快呀?這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等沏完茶他也不用去花千骨的生辰宴會了,人早就散的差不多了。流音邊等水煮沸,邊從墟鼎裏拿出紙鶴說明自己被摩嚴這裏的事情絆住了,再翻找出他在人間看好玩買的一個手掌大小的玲珑精致的走馬燈讓紙鶴銜着送去給花千骨做生辰禮物。

流音哪裏知道,他與落十一說話時裏書房不遠,摩嚴正想找找流音到了哪裏,摩嚴功力深厚,用點真氣在耳朵上,這麽點距離可不是聽了個正着。本來麽,他明說不想讓流音去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可偏偏摩嚴自己心裏頭不自在,想流音多大的人了,他作為師父卻要偷聽他與別人的談話,感覺跟偷看徒弟的隐私似的。若是流音知道他這個師父的面子往哪裏擱?再說隐隐的,他并不希望流音覺得他的師尊不尊重他,也怕流音知道了心裏頭不痛快。

他其實也并不想對流音自己的事多加幹涉,只是如果那個人是花千骨就要另當別論了。真是,明明都跟他說了多少回,離花千骨遠一些,他就是不聽。摩嚴自個兒生氣,将筆往筆架上一擱。目光突然掃到一邊的藍皮的各類書籍上,随手拿了兩本翻了翻,結果翻了兩頁覺得不對,将那一抱的書都拿了過來,一翻......有個東西不見了!

摩嚴皺着眉将書放回原處,恰好此時流音進來了,将茶盞往摩嚴桌上一放就見摩嚴皺着眉看着自己,流音一愣。

他的書房這一年多來全由流音動手整理的,他可不認為有哪個弟子

敢在他的書房胡亂那東西,最重要的是,摩嚴面色古怪,那個東西還是他随手畫的——流音。

“師尊,怎麽了?”流音不明所以,差點就上手摸摸自己臉,看看是不是粘上什麽東西了,還好他忍住了。

摩嚴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沒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瞬間覺得沒有剛剛那麽氣不順了。流音疑惑,師尊這是什麽意思?

沒想,摩嚴淡淡的放下茶盞,問他:“你前些日子不是摘了絕情殿的桃花麽?花呢?”

流音心裏還在意摩嚴方才的古怪,壓下疑惑,答道:“花的香味太濃,還沒調好味道,怕您不喜歡。”

“嗯。”摩嚴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流音眨眨眼,見摩嚴剛剛随手一放的書歪歪扭扭的堆在那裏,他便過去給理一理。理着理着終于發現不對了,這些書好像他離開的時候還是整整齊齊的吧!師尊最近這兩天也忙,沒閑工夫看書,這些書,這些書,明顯就是被人翻過後的模樣啊!流音手一抖,兩指厚的書在安靜的書房發出“啪”的一聲,當真的清脆啊。

摩嚴聞聲看向他,流音慌忙的蹲下身去撿,然後蹲下後他就不想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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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嚴笑了,“蹲在地上像什麽話,起來不過是一幅畫,你想要直接說就是,偷偷摸摸的,沒出息。”

流音讪讪的站起身,他那時候哪裏想得到這麽多,心虛的要命,光明正大的向師尊要,用什麽理由啊?

是啊,用什麽理由呢?流音咳嗽一聲:“師尊您從小到大都沒有給阿音畫過一幅畫像,那不是......”流音咬唇低頭,你沒猜錯,在外頭一派大師兄氣度的人,正和自己師尊完可憐呢!說實話,他還真不會,但是這個份上不會也要會呀!“舍不得,又不知道怎麽和您說呀!”

摩嚴怔住,想想還真是,他也不喜歡畫像這類,以前學也是因為師父要他學,學的怎麽樣還在其次,修生養性博聞廣識才是主要任務。他自己也一直對這個不上心,上回也是突然心血來潮畫了兩筆,不想流音這般喜歡。

“真的喜歡?”摩嚴問了一句。

“嗯。”流音低聲應輕輕點頭。

于是摩嚴果斷取過筆紙,“那站過來,磨墨去。”

“啊?”流音一下子又跟不上摩嚴的思維了,呆呆的取過墨條後,終于明白過來摩嚴是要給他畫幅畫像呢!立時歡喜,卻對這滿滿的一碟墨無處下手。

摩嚴壓好紙,再潤了筆後一揮手,硯臺裏的墨汁瞬間消失的幹幹淨淨。

流音加了點清水在硯臺裏,結果因為心緒不寧水一下加過了,又趕緊手忙腳亂的減去一些,才開始一手扶住寬大的袖子一手磨起墨來。磨墨最能靜心,聽着墨條與硯臺摩擦發出規律的“嘟嘟”聲,看着墨條在水中蕩漾除一波又一波的漣漪,流音的心終于歸于平靜,連發熱緊張的腦子也冷卻了下來。然後在心裏埋汰自己,不怪師尊老說他沒出息,剛剛那窩囊的傻樣子是有出息的人幹的出來的事兒麽?不過他要出息做什麽,他只要要師尊不見好了。流音不自知的一笑。

摩嚴恰好擡頭蘸墨,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筆,卻在筆尖默默記下那一筆。

又是小半個時辰無聲的過去,貪婪殿摩嚴的書房如往常般的安安靜靜,卻又多了一點難以言繪的味道。

“好了。”摩嚴放下筆,拿起畫遞給桌邊的流音。

流音趕緊放下墨條接過來。一看兩看,流音瞧了瞧畫,又瞧了瞧那起折子看起來的摩嚴。心裏默默的念:這幅畫是師尊畫給流音的。這幅筆墨溫潤,線條柔和的畫,是摩嚴畫的,他畫的流音,畫給流音的。

畫裏的人半斂眉目,唇畔含笑,說不上容貌卓絕,卻勝在那擡起的手腕,半扶衣袖的指尖都是獨屬于流音的幽靜雅致。像是山澗裏流淌的溪流,在寧靜無聲中泠泠淙淙的流遠,悠遠而飄渺,卻又分外真實好像一擡眼就能見到,一伸手就能拉住。

“阿音,在師尊眼中便是這般模樣?”流音不由脫口而問,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唇邊打了無數個轉才輕輕吐出口。他拿着那副畫,如同抱着好不容易得到心愛之物又害怕失去的孩子。

奈何這麽直白的問題摩嚴會回答那才是有鬼,“怎麽,那不成你不是長的這個樣子?”摩嚴眼神都不賞給流音一個,淡淡的道。

流音皺了皺鼻子,宣布放棄,想在師尊那裏聽到什麽好話,那可是比登天還難。他不再理摩嚴,小心翼翼想将畫收進懷裏又怕弄破了,這薄薄的一張宣紙沒裝裱前可是非常的脆弱的,損壞了一點點他都要心疼死,最後左看看右看看,還是先放進了墟鼎裏頭。

藏好了寶貝,流音看摩嚴這邊也沒什麽事了,就直接在摩嚴腳邊的高階上坐下,仰頭看摩嚴。摩嚴不動如山,只當沒察覺,顯然他已經習慣了徒弟的不講究,随随便便一撩擺子就能坐下的習性。

時光靜靜的流逝,夜裏的時候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貪婪殿的回廊裏。只要有流音等着摩嚴,摩嚴就不敢在書房不眠不休,他功力深厚無所謂,流音可不行,看着徒弟一句話不說,端茶倒水磨墨,夜深了又坐在他旁邊腦袋一點一點的等他,摩嚴怎麽肯讓徒弟受罪。

一次又一次的日月交替,天朗氣清,一定又是個好天氣。流音打開房門心想。

他仍由清風撲面,帶來清晨特有的花早的清新氣味,心情甚好的走到摩嚴門前,現在也不用敲門了,直接推開房門喊:“師尊。”

沒有人應答。流音一愣後,完全推開門,房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只紙鶴徐徐的停在半空。流音心突然有些慌,連忙拿了紙鶴,聽見裏頭傳來摩嚴低沉而威嚴的聲音:“花千骨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事,我先去東海,你留在長留山不許亂跑。”

流音瞪大了眼,花千骨偷盜神器,妖神出世,師尊在東海!他連忙轉身就門外跑,讓他乖乖留在長留他哪裏呆得住。師尊在那麽危險的地方,那是妖神啊!

結果淡藍的身影一到門邊立刻就被一道透明的屏障給擋了回來。流音一個猝防不及差點被撞得後退了兩步。不用想,這一定是師尊做的。結界一定是在他入房一刻就開啓了,以師尊的功力,非得等他回來主動解開這結界才行,不然就以他的功力,累死了都出不去。

流音心急如焚,可偏偏除了被關在房裏轉圈什麽也做不了。他算是想明白了,怪不得他昨夜睡的那麽沉,妖神出事還在東海之上,整個長留肯定傾巢出動,那麽大的動靜就是他睡成了只豬也該給鬧騰醒了,但是她完全沒有感覺。肯定師尊在第一時間就對他施了法。而且他這一睡,雖然起來一看是早上可天知道是第幾天的早上。說不準師尊還想着他最好能睡到他辦完事回來呢!

流音一屁股坐在摩嚴的床邊,不行。他這樣亂轉不是辦法,一定要出去才行。他不是想不到摩嚴不讓他出去是不想他介入三界中事。但是師尊在外面啊!

他強迫自己靜下心,将近日之事好好想想。其一,尊上受傷,卻瞞住了所有人。但是師尊以前不知道,不代表之後掌門師叔沒有避過他告訴了師尊,而師尊瞞下了這個消息。其二,花千骨形容憔悴,卻下了決心要做的事一定是救掌門師叔,不然她絕不可能會去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其三,師尊他最近顯然是更加忙碌了許多,但作為一直千年老狐貍要瞞住他這個道行尚淺的小徒弟,輕輕松松,縱然他日日在他身邊也不見得有什麽難度。

可還是那一個問題,為什麽要獨獨留下他?他承認與師尊的修為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在長留年輕一輩的弟子中他的修為已經是最高的了,或許幫不上什麽大忙,但至少絕對不會拖後腿。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法關住他?

☆、章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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