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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在等待,而流音正在滿屋子的翻書,摩嚴一屋子的書他是看了不少,但是也絕對沒有辦法用他這點年紀看完摩嚴那個年紀看完的書。這真不是變相的說他家師尊年紀大,他只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關人的法陣我記得都放在這邊了。怎麽看着都不想呢?”流音緊蹙了眉,随手就想将手裏這本厚的可以拍死熊的扔出去,奈何一只手握不過來,就往旁邊推了推,拿起下一本繼續快速的翻閱。他剛剛感知了一下陣法的仙力流動,感覺似乎和摩嚴以前教他的“地擘天網”之術相近,卻又不同。他翻的着急,想大不了就先拿那個的解法試一試。恰是這個時候,依舊浮在半空中的紙鶴又說話了:“阿音,我要留在東海七天,七天之後自然回來。”

流音一聽連忙就撲過去了,“七天,師尊你那裏情況如何?你受傷沒有?妖神呢妖神怎麽樣?還有......還有花師妹,她怎麽樣?”流音知道自己問了可能會讓摩嚴不快但還是忍不住問了。然後着急的喊:“師尊,您放我出去呀!我一定不給您添亂。”

奈何,摩嚴說的話完全和流音問的風馬牛不相及,“這邊局勢也還好,這七天你自己好好待着,你看顧好自己就是。至于陣法你不用想着解開了,要解開開它不難,用上與我不相上下的修為強行打開就是。”紙鶴是沒有辦法将流音的聲音傳到摩嚴那邊的,加上仙魔互相提防的團團圍在墟洞周邊,摩嚴也沒有辦法觀微流音,自然完全按自己的想說什麽說什麽,然後單方面停止交流。

流音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一句:摩嚴,你個專斷獨裁的混蛋!好險在最後關頭忍住了。然後一個人随便坐在一堆書的中間冷靜冷靜,他也知道摩嚴這麽說他是真的不用出去。上仙了不起啊!欺負她修為不夠!好吧!上仙真的挺了不起的。

“哎。”流音嘆了口氣,盤起腿來打坐,現在只有這個是最可以打發時間的了。然而流音雖然聽摩嚴的聲音覺得雖然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但情況也應該确實如他所說,還好。心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心還提着呢。不是不相信那人的實力,只是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卻依舊管不住心緒。不論怎麽想要平心靜氣,整整七天,他依舊難熬,心裏想着等摩嚴回來,一定要告訴他,他生氣了。

然而,等到結界一消失,流音趕緊就往長留殿跑。摩嚴站在長留殿外,那個時候花千骨和妖神南無月已經被壓進了天牢,等候三尊會審。七天讓流音獨自呆着他一定可以自得其樂,但是讓他在摩嚴身處危險的時候一個人待上七天,他會急死的。

流音一看到那個黑衣莊重,高高在上的人,一下子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都想不到了,一心系着的人終于看見了,眼裏便只剩下這一個。“師尊。”流音早将什麽禮儀,什麽生氣抛到了腦後,一把撲上去抱住摩嚴:“你急死我了。”一句話,道盡萬千擔憂不安,說盡所有思念緊張。

摩嚴尴尬看着直直撲上來的徒弟,他沒想到一向冷靜穩重的徒弟也會有這麽失态的時候。嘴上想哄,可身邊是兩個一看這場景,在被驚的目瞪口呆之後連忙轉頭面無表情裝死的守門弟子,後頭是不知道什麽表情的師弟們,不遠處還有趕來的各個長老。

“咳咳,站好,這樣像什麽話,你的禮節都學到哪裏去了。”摩嚴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然後立馬嚴厲師尊風格,但到底沒有主動推在流音。

流音這時被丢到爪哇國的理智也嘿咻嘿咻的跑回來了,耳朵“岑”的一紅,連忙放開摩嚴,行禮“弟子參見掌門師叔,師叔。”哦,你問他為什麽不加上摩嚴,那剛剛不是叫過了麽。好吧!其實,流音他就是別扭了。

“起來吧。”是白子畫淡淡的聲音。

流音直起身。

然後白子畫對着摩嚴道:“師兄開始吧。”

“嗯。”摩嚴點頭後,對着流音道:“等會兒,三尊會審花千骨,你若不想看就想回貪婪殿去。”

流音一驚,三尊會審,是了,花千骨範下大錯理應如此,可她都是為了......流音不由看白子畫一眼,然後又立即低下頭:“師尊,阿音想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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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進來吧!”摩嚴對他的決定,似乎并不意外,甩袖進殿,但是看着背影就覺得心情極差。流音無言跟上,好像一遇到花千骨的事他就容易惹師尊生氣呢!但是,讓他不聞不問他真的做不到啊。

笙蕭默依舊把玩着紫玉的長簫,看着跟上來的流音,東海之上沒有這長留大弟子的影子可是他的師兄護得一手好短啊!

能參加會審的都是本門和外派資歷較深,輩分較高,或很有威望的仙人。輕水,雲端,落十一,朽木清流,火夕,舞青蘿等也都在,另外還有雲隐和兩個茅山派的長老,在花千骨慢慢的進來的時候都一臉擔憂的望着她。

而流音他也在看,不過他看的是高坐在上的三尊。坐在最高處正上方的是白子畫,右邊是摩嚴,左邊是笙簫默,再兩側是幾閣的長老和閣主。四周鴉雀無聲,氣氛十分嚴肅壓抑。

花千骨始終沒有擡起頭,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跪了下去。

戒律閣的首座站在戒律臺上,不怒自威的大聲道:“長留弟子花千骨,你偷盜神器,偷習禁術,欺師滅祖,天地不容。結交奸黨,勾結妖魔,與妖孽殺阡陌有染,罪不可赦。還殺死長白掌門溫豐予,私放妖神出世,導致仙魔大戰,死傷無數,更是百死難辭其咎。你可認罪?”

言辭語氣之淩厲叫在場人心頭都不由一震。

以花千骨的脾性自然是越快結束越快認罪越好,可是中了異朽閣咒術的她,只能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用不高也不低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将實話說出。

審問一事,按常理摩嚴都會忍不住說上兩句,可奇怪的是摩嚴今天也一言不發,但你仔細看去絕對是陰沉陰沉的臉色。可他為什麽今日對待花千骨之事态度古怪,不說情也不準備再加上些什麽處罰,完全是聽之任之的态度。

流音站在角落裏,面色平靜,這樣的結局他早料到,想必花千骨也早做好了準備。他思緒飛遠,自然沒有看到摩嚴隐晦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有擔憂還有些說不出來的負氣意思。

不管花千骨究竟有沒有殺溫豐予,是不是和殺阡陌有染,但是偷取神器,放出妖神,偷習禁術,全部板上釘釘。

笙簫默輕輕搖頭:“花千骨,你身為長留弟子,掌門首徒,置你師父于何地?更叫長留顏面何存?你身背清虛道長重托,代任茅山掌門,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對長留,是為不忠,愧對你師父,是為不孝,愧對清虛道長的托付,是為不義,更愧對天下人,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長留門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師門,誅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釘。但念你年紀尚小,暫留你一息魂魄拘于白露瓶中服刑三百年再入六道輪回。你服是不服?”

此語一出,滿堂皆驚。誅仙柱上不知道多少仙人被釘死在上面,從手足開始釘起,卻不傷及要害,每一根入骨皆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力較弱的,能撐到二三十餘根不斷氣就已經很不錯了。這是長留山最殘酷的刑罰之一,卻竟然要釘在花千骨身上八十一根之多麽?

輕水,雲端等人皆倒抽一口涼氣,所有和花千骨熟識的長留弟子全都撲通一下跪倒在長留殿上。甚至包括上上飄,落十一,火夕,舞青蘿等三尊弟子,唯有霓漫天滿臉幸災樂禍的俯視着花千骨。

摩嚴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大殿一角的流音,而流音也恰好擡頭對上了摩嚴的眼睛,他不像其他弟子跪下求情,他只是隐在大殿的一角,神色不明,摩嚴眉一皺,傳音道:“花千骨的刑罰是子畫他自己向三師弟授意的,輕不得了,誅仙柱消魂釘,過會兒你不用看了,回貪婪殿去。”

流音低頭:“阿音想,看完。”

一旁東華上仙,崂山掌門,北海龍王一看,也于心不忍,紛紛為她說情。

而花千骨慢慢俯身于地,一字一句的說道:“長留弟子花千骨,罪不容誅,三尊仁慈,弟子甘願伏法。只求三尊開恩,不要逐我出師門。哪怕魂飛魄散,弟子也毫無怨言。”

流音心上一滞,後也釋然,什麽樣的痛與心上的那個人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只有那唯一的那一個人能讓他們不堪忍受。

流音看着白子畫,只見他面無表情,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周圍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聽得見。

“為何要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畫的聲音冷冷的在大殿內回響。

花千骨的心咯嘣一下,完了。

她的唇舌開始不停使喚的顫動起來,緊緊咬住牙關不說話,面色越來越鐵青。

“為了……為了……” 花千骨拼命搖頭,唇被咬破,流出血來。

可是咒術不是光不說話就逃的開,花千骨聽見自己的聲音沖破喉嚨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她一狠心用力,将自己舌頭咬爛,鮮血流出,疼得她快昏過去。

“會了氣……洗……衣服……鐵樹……(為了替師父解毒)”殘缺不明的字眼從她嘴裏發出。周遭的人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

只有流音他懂了,花千骨那至死不肯說的話。她寧肯咬破舌頭也不肯說她偷神器是為了救白子畫。白子畫不知道,很多很多人都不知道,所以白子畫不逐花千骨出師門,但八十一根消魂釘依舊少不了。輕水和落十一等紛紛又拜又叩,求情之聲此起彼伏。

流音卻只是目送花千骨被人押解着向後山懸崖高臺上的誅仙柱走去,腳步微微有些踉跄。從流音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一根巨大的瑩白通透的柱體,可為什麽,陽刻的圖案、花紋、銘文和咒語,镂空和縫隙裏的烏紅色他又好像都看的清清楚楚。

麽。

☆、章二十四

他在看什麽呢?流音低頭一笑嘲諷。人吶,求得生盡歡,求得死無憾,求得選擇無悔,就是最大的幸運了。花千骨,我想這些你都求到了,只是我為什麽還是覺得心上凄然。是不是因為看到花千骨他就好像看到了他自己的結局。

花千骨如果肯将偷盜神器的真正理由說出來,或許會被勘破心意的可能,但是更多的人會說她孝順說她一心只是為了救白子畫,說她有過但功也可抵些過錯。可惜,花千骨賭不起,她寧肯忍受八十一根消魂釘也不願賭這十分之九的生機,只因為那十分之一的意外。

流音在這一刻看着花千骨,心上沒由來的覺得自己的結局也不見的能比花千骨好上多少,他總有他總有說出口的一天,就算不是現在,也遠不了多少,一顆心再承載不住這份執着。

花千骨被仙鎖牢牢縛在誅仙柱上,面色依舊平靜。

三尊依舊坐得高高在上,突然有人飛速上前來報,說妖魔和人界的軍隊對長留山發起猛烈的攻擊。

“讓所有弟子牢牢守住屏護,一只蒼蠅都不許放進來。”白子畫早有預料,所以才不讓軒轅朗入山。長留弟子就算對審訊結果有異議也不敢怎樣,而他和殺阡陌就不同了。他看了看笙簫默,笙簫默心神意會,轉身離席。

摩嚴又不禁看了一眼流音,只覺得他面色不好。摩嚴的眉緊蹙。還是讓阿音出來的太早了,等一切塵埃落定再放他出來才是。是他私心想讓阿音與花千骨做個了斷,不管阿音傾心之人到底是不是花千骨。方才他的閉口不言都是看在流音的份上,也不知為何他并不想在流音面前做事太過。

流音擡起頭,見外面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當初青璃生生被釘死在誅仙柱上,現在又是花千骨,別說殺阡陌,便是他也覺得這一幕太過刺眼。殺阡陌一定會來,流音知道。

“我再問一次,你為何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畫凝眉道。

花千骨拼命搖頭,依舊吐詞不清。眼睛望着他,無盡話語無限思量只換作苦苦一笑。

未待做好準備,第一根消魂釘已經釘入了左手手腕,花千骨不防,忍不住一聲凄厲慘叫,聽得衆人一陣膽寒。

花千骨顫抖着閉上眼,如此之疼痛她憑生從未受過,從手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頭皮都發麻戰栗的感覺。鮮血順着柱子流下,浸入縫隙之中,又覆蓋上新鮮的一層。

緊接着又是第二根釘入右手手腕,花千骨不再失聲驚叫,卻仍是痛到咬破下唇。

接下來是雙腳腳踝,膝蓋,股骨,手臂,鎖骨等,連釘十二個,每釘入一個,都可以聽到穿透骨頭和血肉的聲音,以及花千骨的一聲悶哼還有下面倒抽一口的涼氣。輕水暈了過去,落十一,朽木,火夕,舞青蘿等人都是雙眼含淚。

流音想要低下頭,可眼睛卻還是睜的大大的,追逐着那染滿鮮血的小小身影不放。突然另一個人的溫度自冰冷的手上傳來。流音一驚,擡頭,身邊是不動聲色的掐了個法訣弄了個化身來到他身邊的摩嚴。溫暖而有力的手撐開他緊握的拳頭,寬大的袖子,遮擋住了兩只交握的手。

摩嚴不說話。流音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只覺得心突然劇痛蔓延,師尊,你待阿音太好太重,你要阿音如何還得起,又如何面對自己在對你的所有感情中,在尊敬,愛戴,依賴,孺慕之外不小心加上的——求不得!

花千骨已經受了十七根消魂釘了,眼見第十八根消魂釘即将釘入花千骨胸膛,卻見白子畫突然開口,“停——”。第十八根消魂釘停在了半空。

白子畫慢慢站起身來,一步步慢慢走了下去。花千骨失血過多,面色蒼白一片,費力的睜開眼睛看着他。

白子畫手一揚,仙索松落,十七個消魂釘從她身體裏脫出,花千骨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十七個窟窿血流如注。

衆人皆不解其意,卻不敢多言。落十一等人驚喜若狂,知道這下花千骨有救了。

“花千骨是長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卻究竟是我白子畫的徒弟。是我管教不嚴,遺禍蒼生,接下來的刑罰,由我親自執行。”

此言一出,流音手一僵,看着白子畫的眼神震驚莫名,還帶着不可置信。周圍一片哄然,落十一等人都傻掉了。花千骨驚得更是面無血色,顫抖着雙唇連連搖頭:“師父,不要……”她不要!她不要!無論什麽苦痛她都可以承受,可是如果師父親自動手又叫她如何承擔?花千骨拼命的向後爬着,在地上拖出一條長而驚心的血跡。

可她逃不掉,看着花千骨孩子一樣慌亂無措的哭了起來,看着白子畫依舊面無表情,彎下身子,從她身上抽出了斷念劍。流音只覺得一腔的熱火都凍成了冰,他緊緊的握住摩嚴的手,像是握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摩嚴發現流音的情緒變化,他對花千骨如何着實沒有多大感覺,只是阿音......流音慌亂的眼神撞進摩嚴深邃不見底的眸,話不受控制的脫口而出:“師尊,如果有一天阿音也泛了錯,那麽,那麽阿音求你,求求你,至少,至少不要是您動的手,便是再生阿音的氣,也求您......求您,不要......”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摩嚴低聲呵斥,不明白流音突然這般慌亂,“花千骨與你如何能比,不要将你自己同她放在一塊兒。”

那一頭白子畫手起劍落,沒有絲毫猶豫,花千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氣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氣和內力流瀉出來,全身經脈沒有一處不被挑斷。

花千骨死屍一樣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眼神空洞,面色呆滞,再不能動,合着消魂釘留下來的窟窿,鮮血幾近流幹。不光失去仙身,失去所有的法力,她也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別說行動,就是直起腰甚至轉動脖子都再做不到。

“把她拖進仙牢最底層,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去看她或者送藥。”

花千骨死了一般,睜着大而空洞的眼睛,沒有半點反應的被人擡了下去,鮮血灑了一路,手中卻始終緊緊的握住那兩個小小的她方才慌亂拿下的鈴铛。

白子畫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摩嚴還想再說什麽,卻覺得白子畫不對,連忙一掐訣。流音手中一空,再握緊手中空空,面前如也。擡頭看去,摩嚴依舊高高在上。流音低下頭,無力的倒退了一步。

耳邊又是誰的聲音:“孽徒花千骨,雖然犯下大錯,所幸挽救及時,避免了妖神出世為禍蒼生。那十七根消魂釘,是長留山代天下對她的處罰。而這廢掉她的一百零一劍,是我做師父的,對自己徒弟的管教。雖不足以償還和彌補她犯下的錯,卻已能叫她好好靜思己過。衆仙慈悲,就算是妖魔,若能放下屠刀,也會給一個向善的機會。她年紀尚小,還未能清楚辨別是非黑白,是我教徒無方,才會讓她一不小心行差走錯。當初拜師大會,我在長留先仙面前立下重誓,好好教導她,不料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我對不起長留先仙,更對不起六界衆生,理應與她一起受罰。”

“師弟!”摩嚴臉色一變,立刻意識到了他要說什麽,想要制止,白子畫卻已幽幽開口。

“長留弟子聽命,上仙白子畫革去長留掌門一職,暫由世尊摩嚴接任。餘下的六十四根消魂釘,就由本尊代孽徒承受,即刻執行。”

“尊上!”四下皆惶恐,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之後的話,流音已經聽不見了,他靠在白玉的高大柱子上,只隐隐約約的知道白子畫摘了掌門宮羽遞給了摩嚴,自縛上了誅仙柱。

六十四根消魂釘後,白子畫神智依舊清醒,慢慢落在地面上,将未完全穿透而是深嵌入骨的幾根殘餘的消魂釘硬生生逼了出來。

“刑罰已畢,此事就如此了結了吧。衆仙若還有什麽想法,回頭再議。妖魔不死心,久攻長留,仍未退去,請諸位先安心在長留歇息,稍後我們再共商退敵之策。” 白子畫溫和淡然的說了幾句,然後拱手轉身往後殿內走去。

而摩嚴簡單吩咐了兩句,立馬起身往後殿追去。六十四根消魂釘,白子畫再厲害,也是仙,不是神,摩嚴知道他一定只是在死撐。

流音終于在摩嚴離開時動了,他看着摩嚴的背影慢慢在視線裏消失,雙手無聲的篡緊。半刻後,緩緩放開飛回貪婪殿,果見摩嚴在房裏給白子畫處理傷口。流音沉默的進去,一言不發的幫起忙來,而摩嚴看了他一眼後,又繼續忙手上的事。

外面依舊天昏地暗,狂風大作,仙魔仍在混戰之中。雖然說摩嚴對笙簫默的能力很有信心,可是指不定殺阡陌使什麽陰謀詭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

“阿音,你照看你師叔。我去外面看看。”

“是。”流音應。

摩嚴擡腳就往外走,到了門口腳步一頓:“你不會犯錯,便是你犯了錯,就看看我摩嚴的徒弟我保不保得下。”

流音猛然聽此一言,回頭就看,卻只看到敞開的門。

師尊,你總是給我看你的背影空空,總是不肯等我一等。流音唇動了動,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什麽,只有流音,他自己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麽。

☆、第 25 章

章二十五

摩嚴出去沒一會兒,白子畫就醒了。流音站在門口,見白子畫出來,上前扶住他:“師叔是要哪裏去?”

“我去哪裏,需要你來管?”白子畫揮開流音的手,冰冷且不容直視。

若是換了其他的弟子定是已經誠惶誠恐的跪下了,只是站在這裏的是流音,他只是低斂眉眼:“弟子不敢,只是師尊吩咐。”

白子畫蹙眉,一言不發,卻是要直接闖過去。流音想攔,手一動,還是沒攔着。只是扶住那步伐的師叔,邊輸真氣邊聲音輕輕:“既然師叔執意,還請讓

弟子跟随,師尊關懷師叔,弟子若是護不好師叔,怕是不好過師尊那一關。”

白子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再一次揮開,任由流音扶着他一路來到了天牢的最底層,到了路口流音便止步沒有再進去。他背過身,離花千骨所關押的牢還有一段距離。

白子畫也沒說什麽,自己走向了花千骨。

等到白子畫出來,流音再上前扶住他,源源不斷的輸入真氣:“弟子修為淺薄,還望師叔別嫌棄。”

白子畫搖搖頭,後突然開口說:“長留弟子八千你最不同與尋常。你只在乎師兄一個人,其他的人對于你來說與師兄相比都微不足道。這或許與你少時經歷有脫不了的關系,但太過在意任何一樣東西都不是什麽好事。”

流音笑笑:“師叔您總是把什麽都看的清清楚楚。但弟子想問一句,若師叔您一般,萬事萬物都不放在心上便是好事?師尊與我......我着一生擁有的所有東西都是師尊給的。不是我将師尊看的太重,只是一個人将看重的所有東西放在一起叫做世界,而我将我重要東西放在一起,組成的,是師尊。”

白子畫面色平靜的聽完後,不發表任何的意見。流音便也不再開口。一路兩人再不談話。

流音送白子畫回了絕情殿後,再回貪婪殿。貪婪殿流音的房前,摩嚴負手而立,顯然是在等流音。

“師尊。”流音走過去,彎腰行禮。可除了叫他一聲外什麽話都說不出口。這一日他心緒起伏,摩嚴那一句“保他”更是讓他難以鎮定,看着摩嚴心裏頭就像是被火灼燒一樣。

摩嚴轉身看他,只問:“送子畫回去了?”

“是。”

“嗯。那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摩嚴幹巴巴的說了兩句,便也覺得似乎再無話可說。到底這張老臉在面對徒弟的時候還是薄了些,現在道是知道不好意思了。

摩嚴轉身欲走,流音看着摩嚴黑色的背影,腦袋一熱,手就已經拉住了摩嚴的掌心。摩嚴回頭看他。

流音驚的就想放手,可舍不得。“師尊”他叫摩嚴,可又實在想不出什麽話題,心裏頭有什麽東西要被燒幹,燒盡,又有什麽東西要蓬勃而出。

“什麽?”摩嚴問了一聲,倒是難得耐心的瞪流音開口。

兩個人之間一時靜的落針可聞。流音慌亂的按下心緒,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行,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麽,:“師尊您回過房間了麽?”

摩嚴疑惑:“沒有。怎麽?”

“那個,我在您房裏呆了幾日,您一回來我就下去了,所以......”所以您房間裏真不是一般的亂啊!流音選擇了逃避,從內至外,拐走話題。

摩嚴看他扭扭捏捏,婆婆媽媽的樣,好笑,覺得這一日的壞心情好了不少:“不過是個房間,好好說話,吞吞吐吐的做什麽。”

“還有,您的,書。”流音小心翼翼的說,他這幾日就生氣呢!哪裏記得摩嚴的古籍呀!流音趁摩嚴一怔,連忙放開摩嚴的手,轉身就往摩嚴的房間跑去,邊跑邊道:“我,我先去給您收拾,您先別過來。”

摩嚴站在原地,一直蹙着的眉一松,搖搖頭跟了過去,這個傻孩子。他不過去難道還要被他晾在門外麽?

等摩嚴慢慢踱步到自己房門口,卻只能看到一扇緊閉的門扉,還有隔着窗戶紙看到的熟悉的身影四處忙亂。摩嚴挑挑眉,直接推門進去,就見流音搬着那本大的能拍死熊的古籍,顫顫巍巍把書往書架上放,奈何書架剛好在他頭頂,他墊着腳放的極艱難。摩嚴走上去,一伸手抵住書的一邊,在往前一送,輕輕松松的将書放了回去。

“......”流音盯着已經看不到身影了的書。

摩嚴四處轉轉,看着滿地的各種各樣的書,都是有關于結界的,無奈搖頭:“你倒是用心。”

“......”流音看腳尖。

摩嚴拍了拍他的腦袋,“一起吧!不然你要收拾到半夜去。”

于是,師徒兩個開始蹲下身收拾。流音既享受與摩嚴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卻又覺得心上那一團火太過煎熬,愈燒愈烈,似乎要焚盡皮肉骨血。可再難熬,流音也舍不得放開這一刻,只想着長一些,再長一些,這樣安安靜靜的陪在他的身邊,多好。

師徒兩個一塊兒動手也就小半個時辰就讓摩嚴的凡間恢複整潔。摩嚴做到椅子上,流音便去給他沏了壺茶來。

流音将茶放到了摩嚴身邊的檀木黑漆的八仙桌上,再給摩嚴沏了被不多不少,恰恰八分的茶後,還猶覺不夠,繞到摩嚴身後,擡起手,中食二指輕輕的按上摩嚴的額角,随口找了個借口:“這些天師尊可累?阿音給師尊按按。”

摩嚴低低的“嗯”一聲,也樂得和徒弟多處一會兒,這幾天他的神經一直都緊繃着,好容易塵埃落定,疲憊瞬間席卷。流音學醫,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位置不偏不倚,所有都是剛剛好,在摩嚴這就是十分的好,十分令人舒适。

本來,師徒兩個在一起,唠唠家常也是不錯。可摩嚴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會唠嗑的人,流音呢?安安靜靜,也不會多說些什麽話。一時間屋裏落針可聞。

但摩嚴也好流音也好,都享受着這一刻的安靜。摩嚴閉上眼睛,緩緩放松了身體,額角如玉石般溫潤且帶着點涼意的手其實并不如它外表看起來的細膩,反而因為常年練武習醫而有粗糙的痕跡,但是顯然是讓摩嚴更加滿意的一點,男孩子當然要有男孩子的樣子。

流音站在摩嚴身後,偷偷打量着自己仰望了一輩子的人,又不免想到摩嚴的那一句:“你不會犯錯,便是你犯了錯,就看看我摩嚴的徒弟我保不保得下。”

一時間,又是歡喜又是悲涼,竟分不出到底是歡多一些還是悲占據了更大的部分。于是便忍不住了,他小心的低喚,“師尊。”看似無意閑聊,實則有意試探,有些事,花千骨不敢想的,他卻敢去想,縱然明知道是飛蛾撲火,他也願意。

“怎麽?”摩嚴随口問,難得一見的懶怠。

“掌門師叔同阿音說了句話。”流音聲音緩緩。

摩嚴聲音低沉,眉峰又微微蹙起:“子畫?他說了什麽?那一身的傷,他能說出什麽來?”

流音抿了抿唇,指尖一動卻是大膽的撫上摩嚴的眉心,摩嚴一愣,眉峰一松,流音的聲音像是從遠遠的海岸傳來,飄渺悠遠。“師尊,您先別惱。師叔他對阿音說‘太過在意任何一樣東西都不是什麽好事。’”

摩嚴不明白,白子畫對流音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流音的手跌落到摩嚴的肩上,輕若羽,卻又重若山。流音自背後勾住摩嚴肩頭,将臉貼在摩嚴的肩背。遠遠看去,一人彎腰,一人端坐,彎腰的人不清面容,卻無比虔誠。端坐的人身居高位,卻收斂了鋒芒。

摩嚴也不明白這麽親密的姿勢,他為什麽會毫不在意的接受。

“阿音失了禮,不聽師叔教誨了。反而問他如他一般萬事萬物全然一模樣的便是好了麽?其實阿音那時在想,人着一生或多或少總會喜歡一點東西,而所有的喜歡加在一起就是着一生所有的歡喜。人,一顆心,一人生,一世界。阿音的所有都是師尊給的。不是執着于任何一樣,只是阿音全部的感情攪在一起,組成的是......師尊。我執着的是我的世界。”而我的世界是,你。

嘆息般,纏繞綿綿不盡,認真的讓人心動。摩嚴動動唇,卻說不出話來。心上一下子被什麽東西裝滿,漲漲的,再難裝載下任何東西。

可他端着久了,再開心,也只是勾起那淩厲的唇角,淡淡淺淺的近乎看不出來,只是極柔和。他拍拍流音環住自己的手。

掌心溫暖,手背微涼,一下子燙的灼人。流音反握住摩嚴的手,摩嚴也直接把手當暖爐給徒弟暖着

半響靜默,摩嚴才算找到了自己的舌頭:“說什麽矯情話。你要在意什麽不在意什麽不歸子畫管。他管好他的徒弟才是真。你是我摩嚴的徒弟,手把手拉大的徒弟。我保得了你一生随性而活。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只管自己決定就是。”說完他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尴尬的“咳咳”兩聲。

流音呆呆的擡頭看摩嚴,似乎從後背就可以看出他的不自在來。所有終于如洪水濤濤沖垮河堤,再也收不回,止不住。“師尊......”

流音剛一開口,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師祖,弟子霓漫天求見。”

摩嚴流音同時一僵,升溫的氣氛瞬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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