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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真是他打的報警電話。”陸驚風的指尖由上而下滑過紙張,停在報案人一欄,點了點,“看來他也沒對我們撒謊。”
只是說的不全,選擇性地省略了一些事實。
“從受害者賴美京在個人社交平臺上發布的日常活動來看,這個王軻是她的鄰居,同時也是她的好友之一。兩人在朋友圈和微博上都有比較頻繁的互動,還經常會曬出親密合照。”
張祺就像是一塊可随時随地提取信息的人形硬盤,突突突往外輸出不帶分毫卡殼,陸驚風時常懷疑他的腦子裏除了案子,別的是不是什麽都沒塞,“賴美京遇害前一天,才剛剛更新微博,說是好鄰居,也就是王軻,包了餃子給她送過去。”
“那你們就沒有調查過這人嗎?畢竟跟受害人關系密切啊。”茅楹插嘴,“憑我女人的直覺,這個王軻……是不是想追賴美京?”
一提到情感糾結,茅楹開始發散思維,“他就不可能是共犯嗎?你看,愛之如狂嘛,求而不得嘛,起了殺心嘛,人之常情嘛……”
林谙一言難盡地瞪視她:求而不得就殺人算哪門子人之常情?
陸驚風跟張祺對她扭曲成畢加索風格的三觀見怪不怪,齊齊翻了個白眼:女人,別鬧。
“追是不可能追的。”張祺坐直身子,抻了抻腰,“這個王軻啊,是同性戀。換句話說,人家感情好,那都是正兒八經的閨蜜。再說,要不是他報案及時,兇手說不定就跑了,少不了我們一番大費周章。”
“嗯……那這件兇殺案的作案動機呢?”陸驚風刷刷刷把檔案往後翻,“兇手自白?”
“無差別殺人。沒有作案動機。”張祺想點根煙,但茅楹在場,顧忌到她不喜歡人抽煙,于是搓搓手作罷,“犯罪嫌疑人被捕後對自己所犯的罪狀一概供認不韪,除了認罪,其餘的都三緘其口,甭管你問什麽,一律保持沉默,就冷冰冰地盯着你。”
一想到審訊那會兒,張祺惡寒地抖了抖肩膀,“哥們兒你是沒見過那小子的眼神,真是讓人瘆得慌,我們好幾個兄弟怵他。心理專家過來給他做了個什麽測試,說是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這種人,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再怎麽……”
陸驚風想反駁他,凡事之所以發生總有個導火線,歡脫的海草舞鈴聲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曹操曹操到。
陸驚風清了清嗓子:“喂?王……”
“啊啊啊啊啊——”
一串變了調的、令人膽寒的男人慘叫穿透薄薄的手機,驚悚地傳了出來,在整個接待室裏回蕩。
在場四人一律齊刷刷地變了臉色。
音量之大,幾乎刺穿耳膜,手機差點脫手,險伶伶地從指尖邊緣被撈回來,陸驚風甩了甩頭,腦仁被震得嗡嗡直顫,連忙出聲詢問:“王先生你怎麽……”
裏面卻傳來一陣嘟嘟嘟的忙音。
顯然,對方已經挂了,或者說,通訊是被硬生生掐斷了。
陸驚風沉着臉,長腿一蹬,從沙發上彈射起來,邊大步流向地往外走邊朝張祺攤開手:“看來我們的賴美女沉不住氣了。乖祺,車鑰匙。”
張祺忙從褲兜裏掏出鑰匙,擲過去,在身後大聲提醒:“老陸,拜托這次對我的寶貝座駕好點兒!再蹭破皮以後都別想碰它了!”
“好——”陸驚風拖長了尾音,鄭重保證。
事實證明,這聲好根本就是走口不走心。
林谙正襟危坐在副駕駛上,冷着臉抿着唇,一只手勒住安全帶,一只手緊緊攥着車頂扶手,同時氣沉丹田暗中使勁,堪堪把臀部黏牢在座椅上。
一個接一個的高速轉彎和甩尾漂移中,他盡量做到不讓自己被甩得像一葉無根飄蕩的凄苦浮萍,或者如同陸驚風的手機鈴聲裏唱的那樣,像一棵浪花裏舞蹈的海草。
剎車,換擋,踩油門,一連串動作迅猛又流暢,破舊的桑塔納警車在擁擠的大街上左騰右挪,毫不誇張地飙出了雲霄飛車的水平。
“哇吼!來啊,信風哥,得永生……哎呀我頭……體驗腎上腺素爆表的激情時刻!”後座上,茅楹的腦袋時不時跟車頂來個激情時刻的碰撞,但這并不影響她狂熱地表達出對陸驚風超神車技的折服,“讓賽車手hurricane用光電的速度,将我們引向終極……靠,好疼,媽呀,妝都花了。”
林谙這側的車窗出了點故障,關不嚴實,呼嘯的疾風從頂上那條細縫裏漏進來,如同咻咻的箭矢,刮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挪挪屁股,把身子往下溜了一點兒,盡量把頭埋低,離風口遠一些。正摸索着調節椅背的按鈕,一頂鴨舌帽從天而降,穩穩當當地扣在了他頭上。
陸驚風随身攜帶的那個背包,簡直就是機器貓的神奇口袋,裏面什麽東西都有。
“忍一忍,馬上就到了。”
林谙扭頭,視線擦着鴨舌帽寬大的帽檐射出。
陸驚風直視前方,只給了他一個專注的側臉。
即使是把車飙出了生死時速,此人一開口,依舊平穩淡定,呼吸間沒有摻進一絲不和諧的喘息。不光如此,林谙甚至覺得,他說話的腔調,貌似比平時更輕緩、更溫柔了一些。
一個急轉彎,警車偏離柏油馬路,拐進一道曲折的小巷,由後門,進入一片高樓聳立的住宅區。
最後一點殘陽餘晖消失在突降的夜幕下。
茅楹從車上滾下來,腿一軟,彎腰撐在了引擎蓋上,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精致的秀眉皺到一處:“不……不愧是hurricane,寶……寶刀未老,鋒芒依……嘔!”
“大小姐你先吐着,我們先上去。”陸驚風象征性地拍了拍她抽搐的後背,擡腳就要往樓裏沖。
“诶?你怎麽知道是這棟?”林谙跟着提出質疑。
這個住宅區裏的幾棟公寓樓,一個個建得都一模一樣,剛下車,暈頭轉向的,一時半會兒也沒找到樓棟編號在哪兒,他怎麽能這麽确定。
陸驚風看了他一眼,擡手指了指。
林谙仰頭,只見十八樓的某戶人家,也不知道是燈泡接觸不良還是咋的,窗戶透出來的光線,時亮時滅,鬼氣森森。
“恐怖片看過沒?女鬼整人啊,都喜歡走這些老套的流程。”陸驚風啧啧兩聲,按了電梯。
“你确定要坐電梯?”林谙插着口袋,歪靠在牆上看他,“我看過的恐怖片裏,電梯驚魂可都是經典場景。”
“十八樓,爬上去人都散架了,還打個屁的架,直接過去送人頭嗎?”
電梯門開了,陸驚風率先踏了進去,林谙撇撇嘴,也跟了進去。
門緩緩關上,标紅的數字一格一格往上滾動。
陸驚風杠精附體,教育起下屬:“而且,咱們這行有些規矩你是不是不懂?行動的時候盡量少開口、少烏鴉嘴,誰能保證……”
話音未落,哐當一聲巨響,電梯驟然停在了十樓。
陸驚風腳跟沒站穩,晃了晃:“……”
林谙:“……”
緊接着,又是一聲微弱的“咔擦”,電流被切斷,電梯應聲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
陸驚風跟林谙挪動腳步,緩慢靠近彼此,背對背緊貼着。
“今天出門沒帶肥啾啊,怎麽你還烏鴉精附體了呢?”陸驚風邊警惕着周圍,邊小聲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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