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親厚

這一晚, 姐妹兩人卧談到夜色深處。

趙琪一直靠在趙錦諾的肩膀上,叽叽喳喳又歡快得說個不停,屋中不時有笑聲傳來。

趙琪的性子很好, 活波開朗, 是家中自幼捧在手心上,無憂無慮長大的。

趙琪是幸運的,她不會因為她的幸運讨厭她。

夜色漸晚,昏黃的夜燈在帷帳上照出兩道清淺身影, 趙錦諾唇邊微微勾了勾。遂又聽見肩頭上的趙琪微微打了幾聲呵欠,應是隐約有了睡意。

前一刻還分明在問趙錦諾的話,下一刻就忽得安靜了, 均勻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

趙錦諾輕喚了兩聲趙琪,确定趙琪已經睡着。趙錦諾笑了笑,又保持不動的姿勢坐了稍許,等到趙琪已經平穩入睡,她才輕輕挪開,緩緩将趙琪放下。

亦俯身給她掖好被角。

枕頭不遠處就是夜燈, 趙琪在燈光下微微皺了皺眉頭, 而後翻身側過去。

趙錦諾笑了笑, 輕輕端起夜燈, 徑直去了外閣間的小榻外躺下。

時值七月, 夜間也算不得涼。

趙錦諾掀了小榻上的薄毯蓋上, 她微微阖眸,似是過了入睡的時間,反倒睡意淺了些。遂又睜眼,目光看向一側的夜燈,腦海中不由浮現今日在路上歇腳時, 王家三姐妹的言辭,和她怼三姐妹的話。

她其實想起的并不是這王家三姐妹,而是小時候在新沂莊子上。

那時候旁人家的孩子,哪怕是村戶家,都有父母相伴,她身邊沒有父母照顧,只有一個宋媽媽。

宋媽媽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她亦感激宋媽媽。

但宋媽媽心中一直有執念,覺得趙家虧欠了她,所以一逢到事情便是哭哭啼啼,唉聲嘆氣,總念着趙府往事,她是小孩子,都知曉于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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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周遭的孩子也都知曉她是乳娘養大的,乳娘也是個性子軟的,那時候總是結伴欺負她,說她是爹娘不要,才嫌棄丢在莊子上。

那時候的她,哪怕在莊子上不愁吃穿,也總是受欺負。

見多了像王家四姑娘、六姑娘和九姑娘這些人。

直到後來,她遇到媛姨。

媛姨在新沂的幾年裏,一直是媛姨親自教養她,教她讀書寫字,教她待人接物,也教她獨立思考。

那時候的媛姨,給了她人生中最多希望,趙家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就譬如新沂莊子附近欺負她的孩童,不會因為她是趙家的孩子就不欺負她,想要不被人欺負,要靠她自己。

媛姨的性子柔中帶剛,她自幼耳濡目染,為人處世,或多或少帶了媛姨的影子。

媛姨不是她的親人,卻勝過她的親人。

後來媛姨離開新沂,她便也再未見過媛姨。

但是同媛姨在一處的六七年裏,她才成了今日的趙錦諾。

沒有媛姨,許是她的人生又會全然不同……

趙錦諾莞爾,再次緩緩阖眸,卻忽得聽見門口似是有些輕微動靜。

動靜聲很小,她卻還是清醒了。

已經過了後半夜許久,屋外不應當有旁的聲音。

眼下在笾城的西驿館,又官兵值守,應是安全的。

她想,許是苑中養的貓,或狗。

她微微合眼,又忽得睜開,心中既好奇又詫異得猜想,會不會是……大白?

這樣的猜想莫名,又沒有由來,但大白似是一直都很喜歡她,也能處處與她遇上,她心中其實并不信,卻還是有些好奇。

遂和衣起身,從內開屋門。

屋檐下點着燈籠,并非昏黃一片,趙錦諾眸間微滞,還是輕笑一聲。

既而蹲下,抱起屋外毛茸茸的一堆,輕輕嘆了嘆,“大白,還真的是你?”

她竟然猜到了。

“你在屋外呆了多久了?”她方才不過瞎猜罷了,眼下,卻不知大白在屋外老老實實蹲了多久,“你是生了一對狗鼻子嗎?”

大白是只兔子,自然不會應聲,只是一雙眼睛盯着她,耳朵豎了豎。

她不由笑笑。

若是大白走丢,阮奕應當又要着急大哭,可眼下還是大半夜,她又不可能将大白送回阮奕處去,但再讓大白繼續留在屋外,似是也不怎麽妥當……

趙錦諾想了想,遂抱起大白起身回了屋中去。

重新阖上外閣間的門。

她将它放在小榻一側的軟椅上,俯身摸了摸它,輕聲道,“大白,你今晚別亂跑了,就在這裏呆着吧。等天亮了,我再把你送回大白兔那裏去。”

大白似是默認一般,蜷在軟椅一側不怎麽動彈。

許是方才折騰了這一番,趙錦諾也微微打了幾個呵欠。

似是終于有些困意找上來了。

她再次伸手,輕輕撫了撫大白的後背,溫和朝大白道了聲,“晚安了,大白。”

大白耳朵豎了豎。

她莞爾。

和衣回到床榻上,枕上枕頭,重新掀了薄毯給自己蓋上。

外閣間中依然留了一盞夜燈。

夜燈微亮,燈光清淺照在她的臉上,剪影出一道清麗的輪廓,修長的羽睫傾覆,安寧又沉靜。

大白眼睛眨了眨。

趙錦諾已習慣了留一盞微光入睡,不會刺眼。

這一宿,應是同趙琪卧談了許久,她有些累了,閉上眼不久便睡着了,又覺這一晚睡得很好。

……

翌日晨間,她心中記挂着要将大白早些還回去,怕阮奕一早醒來後會哭鬧,她還是醒得很早。

輾轉翻身時,正好碰上枕側毛茸茸的一團。

她心中一怔,忽得清醒了,才見是大白不知何時蹭到了小榻上,就在她枕頭邊窩着,也不做旁的,就這般老老實實呆着。

趙錦諾心中唏噓,昨夜明明是将它放在軟椅上。

她認真道,“大白,你當不是真喜歡同我一處吧?”

兔子眼睛紅紅的,只是耳朵又重新豎了豎。

趙錦諾笑了笑,她自然是玩笑話,遂伸手摸了摸它的兔頭,而後起身。

先去內屋洗漱。

趙琪還睡着,她輕手輕腳并未吵醒她。

離早前約好的出發時辰尚早,趙錦諾只是簡單洗漱一番,又在屏風後換了身衣裳,便抱了大白出了屋中。

大白在她懷中很安靜,不吵不鬧。

許是晨間的緣故,西驿館不如昨夜熱鬧,她在路上随意尋了一位驿館的小吏問了阮奕下榻的苑落在何處。

驿館都是由各個小的苑落組成,驿館中平日入住的多是朝中官員或家眷,這樣小的苑落一是方便入駐,二也有相對私密的空間不受打擾。

趙錦諾又留心問了小吏一聲,誰同阮二公子一道入駐的。

這趟去月牙湖算遠門,以郁夫人對阮奕的照顧,不應當讓他自己一人來,一定會有人同行。

果真,小吏應道,“哦,是阮家大公子同二公子一道來的,就在斜對面這處苑子。”

若是阮旭,趙錦諾便是認識的。

趙錦諾道了聲謝,朝着小吏指的苑落方向走去。

他們二人的苑落倒離得不遠,大白許是真因得亂竄才走到了她苑落裏,見屋檐下有光,才安靜呆着。

思緒間,已臨近斜對面的苑落時,聽到苑落中有嘈雜的說話聲。

她在苑外遠遠看了看,見阮旭似是同四五個驿館小吏在着急交待什麽,應是察覺苑外有人看着,阮奕遂才轉眸,見是趙錦諾,目光中怔了怔,既而笑道,“錦諾?”

在乾州時,阮奕同趙錦諾便已熟絡。

阮旭和郁夫人都是喚的她錦諾。

她亦緩步上前。

見她懷中抱着的正是大白,阮旭眸間似是一舒,再朝身前的幾個驿館小吏嘆道,“不必尋了,尋到了,多謝諸位。”

幾個驿館小吏拱手告退。

阮旭朝趙錦諾迎上去,笑了笑,“錦諾,大白怎麽在你這裏?”

他昨日便知她在西驿館下榻,他亦見過王允之。

只是昨夜天色太晚,見過王允之之後,阮旭便沒有單獨再去看她。

此番她是與王家同行的,阮旭也同王允之約了一處走,想着今日正好一路去月牙湖。

眼下,還不到出發時候。

趙錦諾來了苑中,懷中正抱着他先前讓驿館小吏去尋的大白。

他今日起得早,苑中不見二弟那只大白,虧得二弟還睡着沒起來,他是怕他起來沒見到他那只兔子,在驿館裏又哭又鬧的,實在難收場。

趙錦諾解了燃眉之急。

趙錦諾會意笑了笑,一面上前将大白還給他,一面道,“應該是我們的苑落離得最近,大白在夜裏偷偷跑出來了,跑到了我的苑中。我當時見天色太晚,便沒有送回來,想着今日晨間早些送過來,怕阮奕尋不到着急。”

她處事慣來周全細致,在乾州的時候阮旭便知曉。

當下,阮旭接過,又朝她道了聲謝,順道提了句,“錦諾,我昨日見過允之了。正好在一處,今日會同王家一道去月牙湖,稍後路上見。”

趙錦諾微楞,很快反應過來。笾城驿館內都是去月牙湖的,其實先走晚走都是一條路,所以關系親近些的,大抵會約在一處去,也就是前後腳罷了。

趙錦諾亦笑笑,“稍後見。”

阮旭苑中還有事情處理,趙錦諾沒有讓他送。

兩處苑落其實就在斜對面,趙錦諾踱步往自己的苑落中回去,路上遇到的驿館小吏和侍女都同她招呼。

她也禮貌回禮。

很快到了約定出發的時辰,趙琪起是起了,還是呵欠連天的。

趙則之則要精神得多。

趙則之問起她這幅模樣可是昨夜夢游去了,趙琪伸了伸懶腰,都沒有多大精神搭理。

臨到驿館門口,見王家的子弟都到的七七八八了。

錦諾幾人上前,王四姑娘幾人見了趙錦諾,眸間都不由眨了眨,有意轉過身相互說話,似是不怎麽敢看她。

趙錦諾也裝作不見,王允之招呼,“錦諾。”

“二表哥。”龍鳳胎對王允之倒是親厚。

王允之笑笑,遂朝趙錦諾道,“錦諾,借一步說話。”

王允之慣來穩妥,趙錦諾知曉他有事。

果真,到一側,王允之道,“昨夜阮旭來苑中尋我,說今日會同我們一道去月牙湖,王家要顧及同阮家的關系,我不好拒絕。我同顧兄和範侯商議過了,若是尴尬,你帶趙琪和趙則之同他二人一道先走,我們月牙湖彙合。”

京中都曉阮奕摔癡傻了,趙家這門親事,趙錦諾未必稱心如意。

王允之是怕他們二人見面會尴尬。

趙錦諾正欲開口,卻聽身後驿館大門口傳來阮奕熱情洋溢的聲音,“錦諾錦諾!”

趙錦諾轉身回眸。

果真見是阮奕,懷中抱着大白,一面朝她興奮揮着手。

這言語見的親厚,王允之微怔,不遠處的顧城和範逸也都怔住。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啦,今天來不及二更啦,按照國際慣例,明天會三更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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磚磚是貓是狗問題,我前面寫錯了,┭┮﹏┭┮

磚磚是狗,是狗,是狗

大家捉的蟲,我明早一起改,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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