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美夢成真

周遭除了月色與蟬鳴, 似是什麽都沒有。

他的目光臨在她跟前,一雙好看的眼睛裏似是都沾染了幾分酒意,酒意下, 又似輕易看穿她的心思, 嘴角淺淺勾了勾。

趙錦諾一顆心“砰砰”跳着。

他俯身,她平視,她看着他的眼睛,心跳聲雜亂而沒有規律, 又似是随時都會躍出喉間。

親他?

她早前在乾州官邸時親過他一次,在宴府藏書閣的時候親過他兩次,亦在笾城驿館的時候, 踮起腳尖親過他,但那時的大白兔還是小傻子,不是今日的阮奕……

她可以主動親早前的大白兔,卻不敢輕易親今日的阮奕。

尤其是,眸間些許醉意的阮奕。

趙錦諾眼眸微垂,修長的羽睫似是都輕輕顫了顫, “阮奕……”

她話音未落, 他鼻尖貼近, 溫柔道, “阿玉姐姐……我想你親我……大白兔想你親他……”

他的話似春燕掠過‘平靜’的湖面, 泅開內裏絲絲漣漪, 她心中好似萬千蠱惑,擡眸看他,自先前起便攥緊的掌心微微松了松,緩緩攬上他後頸,喉間輕輕咽了咽, 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在他唇邊沾了沾,“阮奕,我喜歡你……”

他染了酒意的眸間清亮,不知是有些還是無意,說話時氣息拂在她側頰,“先前,算是親過了嗎?”

分明只是沾了沾,不似她早前親傻子的時候。

他戳破。

她攬上他後頸的手微微顫了顫,她雙手将他攬低,緩緩阖眸,溫潤雙唇吻上他的唇畔,似是還帶了今日宴席上櫻桃的甜意……

他悠悠道,“是櫻桃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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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滞了滞。

兩人似是都想起走前在乾州江船上,他偷偷親她,說的那句原來不是櫻桃味兒……

她輕聲,“不是,比櫻桃甜嗎……”

她分明記得。

他亦輕聲,“是嗎?那再讓我嘗嘗,可是比櫻桃還甜?”

她眸間輕輕眨了眨,鬼使神差重新親他。

這次親吻,便不似早前淺嘗辄止,她親他,他亦親她,在冰冷的岩石壁前,他伸手隔在她與岩石壁間,掌心撫過她背脊,環緊她腰間。耳旁的清風撩起她耳前的一縷青絲,妩媚又動人,他伸手绾過這縷青絲,從她頸間撫過的掌心順勢他抱起她,兩人在無人的月色下擁吻……

不知過了多久,她如他早前一般,背靠着凸出的岩石壁屈膝坐着。

他躺在她懷中,鼻息間皆是均勻的呼吸聲。

他先前真的只是想親她。

他今天一整日在獵場實在累極,又飲了些酒,在懷中睡得安穩。

趙錦諾不怎麽敢動彈,亦知他今日獵場上蒙着眼,精神卻高度集中,今日獵場中最累的人應當就是他,而眼下,似是孩童般睡得安寧。

她亦來得及仔細地,又不用擔心他發現地,安靜地打量他。

他的輪廓與五官都生得極其精致,便是這般平靜躺在她懷中,都覺眉眼間的清逸俊朗無從掩飾,似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好看。

食不言,寝不語,他自幼的教養很好。

這個時候的阮奕,安靜得似是月下睡着的谪仙。

她似是終于看過,微微伸手,指尖在他唇畔輕輕撫了撫,亦如他早前一般,他喉間輕輕咽了咽,仍是沒醒。趙錦諾笑了笑,輕聲嘆道,“大白兔,我又親過了……”

只是,這次沒告訴你。

以後,也不會告訴你,我曾偷偷親過你……

******

趙錦諾仰首靠在岩石壁上,她與岩石間隔着的他先前取下的外袍,不會冷,月色也正好。

似是早前話本裏寫的,歲月靜好,地久天長。

原來,竟也是如此簡單,安寧的事情。

她想起早前在獵場,他攬着她一道拉弓射箭,認真又溫和得同她說着鼓勵和平和的話;她想起他指尖扣緊她指尖與弓箭時的溫度,亦想起拉弓離弦時,他的一氣呵成與緊張喘氣;也想起,他在禦前拱手說的那翻言辭懇切的話;還有陛下賜婚時,他唇角勾了勾,伸手牽了她衣袖,溫聲道,你我二人該向帝後謝恩了……

她彎眸笑了笑。

仰首靠在岩石壁上,看着夜空星辰,想起早前從新沂回乾州的馬車上,那時的她還在想乾州趙家是何模樣?京中阮家是何模樣?阮奕又是何模樣……

她其實在去乾州的路上,都已做好了打算。

她不在意不知輕重的杜鵑,也不在意處處謹慎的海棠,因為她心中皆盡有數。

不喜歡她的王氏,不在意她的祖母,以及父親和趙家對她的态度,其實與她而言都不重要。

她的性子與宋媽媽不同,宋媽媽一心想的是她能做回趙家正經的嫡出小姐,但她卻并不認為趙家有多好,也不認為只有回了趙家才是她的出路。與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拿到莊子上宋媽媽,阿燕,柱子等人的賣身契,她才穩妥離開趙家,這些人自幼在莊子上與她一處,她不能寒了這些人的心……

回乾州的一路,她都心如明鏡。

也因為心如明鏡,所以并不驚慌。

只是,她不知曉,她會在回乾州的路上遇見阮奕,會在乾州官邸遇見趙家這對龍鳳胎,亦會在笾城驿館遇見溫和親厚的宴相……

趙琪和趙則之與她而言,是趙家家中并非盡然是冷漠,她喜歡同活潑開朗的龍鳳胎一處;而早前的阮奕,亦或是眼下的阮奕,都讓她喜歡和愛慕;而宴相,則是讓她覺得莫名親近和溫暖的長輩,仿若春雨潤物……

她想留下來。

留下來,同懷中的大白兔一處。

她想宋媽媽和阿燕,柱子也留下來,同她與阮奕一處……

他們一定會喜歡阮奕的。

他這樣好……

******

不知過了多久,她靠在岩石壁上睡着。

“阿玉……”耳畔有人喚她的時候,她緩緩睜眼。

睡眼惺忪的模樣裏,才見似是天邊都隐隐泛起了魚肚白。

都翌日清晨了……

是要回去了,這通宵飲酒,也最多是再晚些時候。

她想撐手起身,卻發現坐了一晚,又沒怎麽動彈,眼下似是連雙腿都是麻的,一時沒緩過來。

她尴尬道,“稍等一下,腿有些麻了。”

阮奕眉間笑笑,蹲下,朝她道,“我背你吧。”

她愣了愣,眸間有些滞。

他溫柔笑道,“我背自己的未婚妻,不算逾越吧……”

她下意識接道,“誰是你未婚妻……”

他輕笑,“婚期都定了,不是在十月嗎?昨晚都聽到,阿玉,再有三月,你便要嫁我了。”

她巧舌如簧,“诏書還未下。”

他知曉她是害羞了,遂不戳穿她。

也歇了這些時候,腿上的發麻似是過去,他伸手扶她起身,果真,起身是能起身了,還是有些軟軟的發麻。

他不再提背她的時,只是牽着她,走得很慢。

等到陡坡前,她似是腳下才恢複了。

他照舊托着她上了陡坡,而後自己翻上。

等他翻上後,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她要往前走,他一把牽住她。

她詫異回頭。

他溫柔道,“诶,日出了。”

她果真見他身後開闊處,似是朝霞散在月牙湖的群山峻嶺裏,一輪淡淡泛着柔光的紅日從遠處的群山峻嶺裏展露頭角,帶着動人心魄的朝氣和希望……

他就站在這輪紅日跟前,牽着她的手,側身看向身後的日出。他的側顏隐在朝霞的微光裏,剪影出一抹輪廓分明,風姿綽然,遠處的紅日似是在他身側冉冉升起,又似是在他羽睫處短暫停留……

她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一個人如何能既似月華清澈明亮,又如朝日熠熠生輝……

他臉上的笑意,連同昨夜頭頂的一輪明月,和眼前的晨曦朝露一道,清淺映入她心底。

許久不忘。

他轉身,依舊牽着她,笑容明媚,“走!”

她淡淡垂眸。

回營帳的路,要比來這裏更好走。

他牽着她,他在前,她在後,似是昨日在獵場內圍的時候,她也這般牽着他,走在他身前。

他忽然道,“阿玉,我昨晚做了個夢。”

“什麽夢?”她美目看他。

他沒有回頭,“美夢啊,我夢到你趁我睡着,偷偷親我……”

趙錦諾愣了愣,很快淡定,揶揄道,“你也知道是在做夢……”

他轉眸朝她笑道,“不怕做夢,總有一日,會有美夢成真。”

她輕嘆,“阮奕,都說夢是反的。”

他想了想,認真道,“那反的便是,我親你……”

她語塞,她一時竟覺無法反駁。

他朗聲笑了笑,只是,很快,便已行至營帳不遠處,兩人似是都沒想到這麽快,竟也生出些許不舍,但分明,一夜都在一處……

“阿玉。”他喚她。

她轉眸看他。

“晌午過後,我可能不會同你一道回京了,我需留下,在月牙湖尚有事情要做,日後京中見。”他語氣依舊溫和如玉。

她似是意外,她是以為他會一道回京。

但眼下,她亦不好開口多問。

只是方才生出的些許不舍,僅是以為稍後回營帳的短暫分開,但眼下阮奕的意思,似是要晚些時候在回京,那回京的一路,她便都見不到他了。

這是委婉道別。

“嗯。”她語氣很輕,“那我先回去了,京中見。”

他見她轉身,眸間藏了不舍。

他忽然伸手牽她,“阿玉……”

她轉身,笑着看他,“怎麽了?”

他亦笑笑,“要不要……讓我美夢成真?”

她微楞。

他嘴角勾了勾,在她面前緩緩阖眸。

晨風和煦,他閉着眼,稍許,她的青絲拂上他側頰,她唇間亦在他唇間輕輕一碰。

等他再睜眼時,她已背着手,似是歡快得朝營帳方向走去,未停下,亦未回頭看他。

他低眸笑了笑,待見她撩起簾栊入了帳中,他也才不舍移目,只是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往後接二連三的亂局,都是從月牙湖狩獵折回之後開始的,但他的小心謹慎讓他不可能貿然朝陛下說起上一世如何,這往後涉及到的人事諸多,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的任何一個閃失,都會讓阮家和旁人遭受猜疑,也會讓陛下許是會容不下他……

他要尋求最穩妥的方式。

有些話,只能讓陛下心中最信得過的人,以最委婉的方式說出……

他能想到一個人。

……

大帳外,飲了一夜酒的範逸剛好起身,見阮奕折回尋他。”即便昨日合作過,他也未必見得見他就有好臉色。

阮奕笑笑,“有沒有時間?”

“做什麽?”範逸戒備看他。

他艱難而誠懇道,“我想和你說一個,早前我做過的夢……”

範逸眉頭攏起,肉眼可見的嫌棄,“不聽。”

有毛病。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來啦,今天還有兩更,暫時預估不了時間,晚點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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