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隐秘

劉媽媽趕緊快步折回, 偏廳外伺候的婢女都吓得不敢出聲,劉媽媽朝着幾個丫鬟使了使眼色,幾個丫鬟趕緊退出了苑中去。

劉媽媽這才入了偏廳中。

王氏還氣不過, 劉媽媽入內的時候, 王氏正砸到第三個花瓶上。

“夫人!”劉媽媽剛開口喚她,卻也來不及,只見第三個花瓶也碎了去。

砸了也不解氣,又往偏廳的角落去找第四個花瓶, 劉媽媽趕緊上前攬住,“夫人,您這是做什麽!可不能因為一時之氣亂了分寸啊。”

劉媽媽的話似是起了些許作用。

也許是王氏砸累了, 氣得氣喘籲籲的。

劉媽媽勸道,“馬上就要黃昏了,大人馬上就要回府了,若是見到這偏廳中的模樣,再一問今天有內侍官來過,遞了消息來, 這會如何想夫人?”

王氏惱道, “他要如何想如何想!這本該是我琪姐兒的婚事, 竟被那趙錦諾給占了去!”

劉媽媽連忙伸手在唇邊, 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 輕聲道, “可算先前将苑中的人都遣走了,我的好夫人,無論這親事早前阮家同趙家定的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方才內侍官大人都說了, 在月牙湖狩獵時,是陛下和娘娘親自賜了婚的,這事兒就已經板上釘釘了,夫人您在這裏砸這些東西,若是傳出去,便是對帝後的不滿!往大了說去,是要掉腦袋的,往小了說去,大人的官運,二小姐和公子日後的前程可都得搭進去,就為一個大小姐,值得嗎?我的好夫人!”

王氏似是聽到這句,心中才怔了怔。

她是王家的嫡女,自幼在王家長大,不會不知曉這些。

方才……是真氣糊塗了!

大人好容易才調回京中,琪姐兒和之哥兒的事情她也當計量了,是不應當為了這些置氣的事亂了分寸。

可是……王氏惱恨,“劉媽媽,我是不甘心!原本這門親事我就是想留給琪姐兒的,阮家是這京中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人家,若不是阮家那小兒子傻了,這婚事能輪到趙錦諾頭上?……”

王氏話音未落,劉媽媽也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偏廳門口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什麽叫這門親事是你想留給琪姐兒的?什麽叫輪到趙錦諾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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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和劉媽媽都是一愣。

既而相視一笑,一道促狹看向偏廳門口。

趙江鶴的身影出現在偏廳門口,一臉陰沉看着王氏。

劉媽媽心中暗道不好,先前怕夫人說的氣話被苑中的丫鬟聽到,往外傳了去,便未放人在偏廳外守着,結果大人回來了竟都無人通傳一聲。

先前夫人那翻話被大人聽到,自然不願意的。

王氏吓倒,一時不知道當如何接話。

劉媽媽支吾開口,“大人,夫人這是……”

“你出去。”趙江鶴聲音平靜。

劉媽媽看了王氏一眼,有些擔心。

夫人近乎很少與大人吵架,夫人也大都是讨好大人,大人亦少有觸夫人黴頭,但大人一旦這般,兩人怕是要鬧上些許時候。

王氏似是也來了氣,“出去吧,劉媽媽。”

劉媽媽只得照做。

趙江鶴看了眼王氏,又看了看地上的花瓶,一面往主位上去,一面平淡道,“砸,繼續砸。什麽時候将這屋中的東西砸完了,什麽時候你我二人再說話……”

趙江鶴沒有再看她。

王氏沒有出聲。

趙江鶴掀起前擺,緩緩落座,口中淡聲道,“砸啊,怎麽不砸了?”

王氏心中又驚又怕還又惱。

趙江鶴繼續道,“沒砸夠,再讓劉媽媽把府中旁的東西都取來,你想砸多久砸多久……”言及此處,趙江鶴擡眸看她,“還砸嗎?”

王氏咬唇看他。

趙江鶴眼中平靜,見她應是不會再鬧了,才開口,“這門婚事,從一開始訂的是阮奕和錦諾,阮奕傻了是錦諾,阮奕好了也是錦諾,從來都和琪姐兒沒有關系,你鬧什麽氣……”

趙江鶴聲音低沉,幾乎沒有怒意,卻不怒自威。

王氏心頭一凜,應道,“兩個都是你女兒,你卻對趙錦諾偏心!”

趙江鶴似是此時眼中才有些許怒意,“我對她偏心嗎?”

王氏怔住。

趙錦諾是自幼養在莊子上的,而趙琪和趙則之兄妹二人則是養在她身邊錦衣玉食,王氏一時不知怎麽應聲,便噤了聲。

趙江鶴繼續看她,“你怎麽對錦諾的,我怎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在府中拂了你顏面的,你心裏不清楚嗎?”

王氏喉間輕咽。

趙江鶴垂眸,“這門婚事是錦諾的母親尚在時,同阮家定下來的,同趙琪沒有關系,旁的事你如何都可以,錦諾的婚事,你不要插手!”

王氏哽咽,“什麽叫同趙琪沒有關系!這婚事是你同阮鵬程在酒桌上喝得稀裏糊塗定下來的,阮鵬程根本連是趙家哪個女兒都不知道!同安氏有什麽關系!”

這句話似是觸怒了趙江鶴,他眸間蘊意。

王氏輕輕顫了顫。

趙江鶴深吸一口氣,斂了眸間的蘊意,再次沉聲道,“如今陛下和皇後已經賜了婚,婚期也定了,這婚事你再想,也無非自尋煩惱。我知道你不喜歡錦諾,等她出嫁了,你也不常見到了,這兩月就不要在京中生事了。京中不比乾州,如今又有阮家這層關系,你應當比我更知輕重……你不是一直都想回京中嗎?如今回來了,是還想回去嗎?”

他語氣并不重,卻句句都戳中王氏!

一雙眼睛似是将王氏心底看穿。

王氏喉間再次輕咽。

趙江鶴低眉,撐手起身,“鬧夠了,就讓劉媽媽安排人将偏廳打掃幹淨了,我知曉岳父岳母從小對你嬌慣,你也有性子,但日後你若心中再不爽利,不要在這些明面上,能被人看出來的地方不爽利,并不聰明。”

見他從身邊走過,王氏忍不住咬唇,“我驕縱?那安氏呢!”

趙江鶴腳下驀地駐足。

沒有轉身。

王氏輕哂,“我有安氏的性子大嗎?”

趙江鶴沒有轉身,也沒有吱聲。

王氏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見他似是又準備同早前一般,不同她吵,亦不理會,王氏胸前劇烈起伏着,眸間透着嫉妒和恨意,惱道:“你有讓安氏收斂過性子,讓她聰明些嗎?”

良久,趙江鶴應道,“她過世多年了,提這些事情有意義嗎?”

依舊避重就輕。

“戶部還有事,我這兩日歇在戶部,不必等我。”趙江鶴聲色略微發沉,言罷徑直往偏廳外去。

王氏笑道,“若沒有意義,安氏過世,你送趙錦諾去莊子上做什麽?”

趙江鶴眸色微沉,腳步亦再次聽下來。

王氏又道,“你送趙錦諾去莊子上,不就怕看着趙錦諾,會想起安氏嗎!為了怕看到她會想起安氏,你就用我的名義,将趙錦諾一個人放在莊子上十餘年!你若喜歡安氏,不應該更對安氏生的女兒好,将她帶在身邊嗎?我有時候甚至在想,你對趙錦諾這麽狠心,是一個做父親的心嗎?她是不是都不是你女兒!”

這句話似是觸到了趙江鶴底線。

他眸間黯然,緩緩轉身。

王氏見他終于有了反應,繼續道,“趙江鶴,你就這麽怕見到趙錦諾,這麽怕想起安氏嗎?你這麽怕想起她,是為什麽?你到底做了什麽虧心事,這麽怕想起安氏,連帶着自己的女兒都怕見到?”

趙江鶴喉間微微聳了聳。

但似是除了眸間的黯然外,卻又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王氏低聲道,“趙江鶴,你究竟藏了多少隐秘,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趙江鶴不由皺了皺眉頭,慣來古井無波的面色上,似是斂不去的陰沉。

似是已将他臉上的面具捅破,王氏上前,依舊低聲道,“你是真不知曉,還是揣着明白,卻一直在假裝糊塗?安氏她根本就沒在意你,就連當初你明知我喜歡你,還有意無意拿我來試探安氏,安氏也根本沒放心上過……她喜歡你嗎?”

王氏果真見到趙江鶴臉上的怒意。

王氏再前一步,“還是應該問,她喜歡過你嗎?”

趙江鶴果然惱羞成怒。

只是理智尚存,還在拼命隐忍這股惱羞成怒。

王氏輕笑。

趙江鶴沉聲道,“這是最後一次,你我二人談她。”

王氏笑意微斂。

趙江鶴又道:“你我二人能過就過,不能就不過,當初我們如何會成親,你比我更清楚,何必戳穿?”

王氏徹底失了笑意。

趙江鶴最後道,“趙琪和趙則之才是你我的孩子,你應當多放心思在他們二人身上……你平日将他們二人慣成什麽樣子?如今孩子都大了,你若真心替他們着想,就應當知曉要收斂性子。此事同安氏無關,同錦諾也無關,這是你我夫妻之間的事,我說明白了嗎?”

王氏僵住。

趙江鶴斂了目光,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偏廳,再未停下腳步。

身後,王氏沒有攆來。

周遭沒有旁人,趙江鶴眸間垂了垂,踱步離開了趙府。

******

回京路上,趙琪撩起簾栊,問了聲,“還有多久到京中呀?”

去得時候嫌慢,回來的時候依舊嫌慢。

趙錦諾笑笑,摸了摸懷中的大白,大白老老實實待在她懷中。

昨日離開月牙湖的時候,阮旭上前尋她,将大白給她,說是阮奕今日走得急,似是忘了大白的事。大白怕生,又時常跑丢,阮旭是怕路上真的跑丢了,日後阮奕尋不到,又想起大白同她比旁人都親近,所以托她代為照顧。

趙錦諾笑笑,從阮旭手中接過,應了聲好。

馬車上,趙錦諾雙手拎起大白看了看,“大白,你好像真的變老實了許多……”

而且,阮奕似是有喜新厭舊的嫌疑。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上班摸魚好難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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