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賜福開始

“可惡！”

木屋之內，萊瑞拉憤怒地掃掉桌子上的餐具，咬牙切齒地怒罵：“多事的老東西。”

為了這個神祭日，她已經準備了一年，就是為了在那天不會被當天主事的神父看出問題，沒想到準備好了了一切，最後蒂莫西這個快要入土的老家夥忽然要來橫插一腳。

戚歡知道這是艾德裏安幹的，心裏幸災樂禍，表面上還是要安慰她。

“我們可以只在最外圍遠遠接受祝福，這樣的話，就算是紅衣主教應該也沒有關系吧。”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笑，戚歡的嘴角卻微微上揚。

萊瑞拉看他低着頭無精打采的樣子，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笨蛋就是笨蛋，居然以為這麽簡單就可以騙過紅衣主教，那僅僅位于教皇之下的存在。

根據萊瑞拉的消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自從蒂莫西來到這個國家之後，他的實力增長得越來越快，同時期的紅衣主教估計都難有他的敵手。

可同時，他也許久沒有出來了，在這個時候出現，實在不能不讓萊瑞拉産生危機感。

“姑媽，你不要怕，如果你有危險，我會保護你的。”戚歡眼淚汪汪，試圖安慰她，“我絕對不會讓教會燒死您的。”

萊瑞拉心頭一梗，右手展開又握住，終究沒有動手。

她還沒死呢，就開始咒她了，這蠢貨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戚歡嗤笑。

他倒想看看，萊瑞拉明天會做什麽。

一日後，神祭日到來。

*******

聖格林頓大教堂矗立在王國的最右端，由帆拱，鼓座，穹頂相結合。從上自下看去，如一個巨大的十字，上置圓穹窿頂，教堂從外部看去樸實無華，內部卻用玻璃馬賽克和粉畫裝飾，華麗高貴。

教堂百米之外，由士兵嚴格把手，并且将此處分為兩部分，外圍是平民所處區域，內圍是貴族所處地區。

按照程序，蒂莫西主教會先為王室成員賜福，繼而為貴族以及大臣賜福，最後才會輪到外圍的平民，屆時，不管是國王還是貴族，都要與主教一同前來。

兩列馬車同時到達士兵把守區域，望着從上面下來的兩位，士兵一個個靜默不語，只因為這兩位是王城裏有名的冤家，估計等到他們掰扯完，其他貴族老爺們都已經進去了。

戴西伯爵看着對面和他同時下來的人，哼了一聲。按理說這時候他該用尊貴的左手撫上右胸，脫帽躬身致禮了。只是看着對面那人，他尊貴的手卻連擡都懶得擡了。

“這不是我們的萊頓伯爵嗎，怎麽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哎呀，看看您那眼下的陰翳，莫非又在為我們的民衆操心到睡不好覺了。”他諷刺了兩句，又壓低聲音，加了一句，“又或者，是哪位美麗的女郎奪走了您的心神。”

按照平時的情況，這時候萊頓伯爵會對他道貌岸然地笑笑，完全一副處事不驚的樣子。

只是今天的他卻有了變化。

“呵呵，戴西伯爵的女兒找到了嗎？”緊張讓他的神經緊繃，平時的淡然從臉上消失不見。

戴西伯爵眼睛微眯。

平時的話，這個家夥可不會這麽明顯地諷刺。

能讓萊頓變成這樣，肯定是他有什麽大麻煩了。

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事實，戴西伯爵顧不上被諷刺的憤怒，像只巡邏犬，仔細地盯着萊頓伯爵的臉，想在他身上找出蛛絲馬跡。

萊頓伯爵沒心情和這個笨蛋廢話，瞪了他一眼，視線在教堂上循環了幾圈，終究還是上前，讓士兵對他進行檢查。

萊瑞拉不知道，在這個王城之中，除了他，還有另一個人同樣也在為今天的賜福輾轉反側。

萊頓伯爵腦海中浮現了昨晚和費迪南德的對話。

男人坐在紅色天鵝絨包裹的座椅上，脊背懶散地依靠在上面，斜睨過來的紅色雙眸仿若鮮豔欲滴的血液。

“蒂莫西主教？”一句話在口中百轉千回，最後化為一個嘲諷的微笑。

“放心，只要他不刻意關注你，那麽就不會有危險。”

萊頓伯爵遲疑了一下，還是順着男人的話問道：“那要是關注到了呢？”

費迪南德扯開嘴角，猩紅色的眼珠子流露着危險的光芒。在那視線之下，萊頓伯爵感覺自己的胸膛被一把尖刀刺破，砰砰跳動的心髒也被剜了去。

“那可就是另外的代價了。”

萊頓伯爵臉色慘白。

他忘了，與惡魔合作本就是一個危險的生意，而現在，他要為當初的大膽付出代價了嗎？

士兵檢查完，卻發現這位伯爵定在那裏不動彈了。

“伯爵大人？”隊長小聲提醒了他一句。其他人也要來了，萊頓伯爵站在這裏影響了他們的檢查。

“哦。”萊頓伯爵如夢初醒，從腰間扯出帕子，在自己額頭上擦了擦，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戴西伯爵看着他的背影，終于發現自己被徹底無視了。

“我呸，老鹌鹑。”暗暗罵了一句，示意士兵給自己檢查過後，戴西伯爵同樣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的步伐卻穩健堅定了很多，甚至蒂莫西主教出來的消息讓他極其喜悅。沒準主教大人就幫他找到女兒了呢。

現在的戴西伯爵已經對于女兒成為王子殿下的妻子沒有多少執念了，只是那多年的疼愛是真真正正的，現在他只望着能把那個過于強硬的孩子找回來了。

木屋之內，戚歡他們還未出發。

“姑媽，你真的要去嗎？”戚歡好心好意地提醒萊瑞拉，讓他不要勉強自己。

“當然。”萊瑞拉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一瓶魔藥，一飲而盡，繼而閉着眼睛，念念有詞。

戚歡以為她在念叨自己不知道的魔咒，悄悄移了兩步，想要聽清楚她到底在幹什麽。

“我信仰神，信仰神，信仰……”

戚歡抽嘴。

萊瑞拉不會真的覺得自我暗示法有用吧，看來老巫婆這兩年不僅沒有變聰明，腦子還空蕩蕩了不少。

萊瑞拉自我欺騙完畢，帶着戚歡向教堂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她的腳步虛浮，走路邁不出步子的話，戚歡可能真的信了她的逞強。

內心憋笑，戚歡面上卻不露聲色，跟在萊瑞拉後面，向聖格林頓大教堂走去。

“姑媽，真的沒問題嗎？”站在人群的最後，戚歡揪着萊瑞拉的手緊張不已地問道。

“你怕什麽？”萊瑞拉拍了一下她，瞪眼說道。

我怕你暴露啊笨蛋。

戚歡猶豫着說道：“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就在這！”萊瑞拉堅決不已。

“伊萊亞斯。”清冷的男聲呼喚着戚歡的名字。

萊瑞拉的臉僵住。

戚歡瞥了他一眼，向聲音的方向露出微笑。

艾德裏安持劍走來，周圍有人認出他，為他讓出一條路。

少女的目光随之而聚，一個個都想看看，到底是誰得到了王子的青睐。

戚歡露出微笑，看着艾德裏安走到自己的面前。

他伸出手，遞到戚歡面前。

“天呢！”人群中有人驚呼。

“和我一起。”艾德裏安邀請道。

戚歡看了一眼旁邊的萊瑞拉，為難地低下頭。

“不了，殿下，我們在外面就好。”萊瑞拉捏住戚歡的胳膊，在上面用力抓着。

就在剛剛，她得到了萬衆的矚目，讓她仿佛回到了從才的日子，浮華喧嚣，以及宴會中翩翩起舞的少女。

不過很快，萊瑞拉就意識到這一切并不屬于自己，艾德裏安伸向伊萊亞斯的手讓他再一次想起了多年的夜晚，踩着水晶鞋進來的少女在王子的邀請下開始了他們的舞蹈，舞池之中，飛起的裙角是萊瑞拉最大的噩夢。

這讓她被虛無的回憶魇住，阻止了伊萊亞斯可能伸出去的手掌。

“我不去了。”戚歡擡起腦袋飛快地說了一句，繼而低下頭，把一個因為拒絕了王子要求而傷心可憐的少女表演得淋漓盡致。

艾德裏安的手沒有收回，在他的頭頂撫摸之後，囑咐了此處的士兵兩句才離開。

萊瑞拉松了口氣，心中升起了勝利的感覺。

伊萊亞斯絕不會是另一個灰姑娘，他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是她的複仇工具。

剛剛生出的緊張被戚歡的識時務打消，萊瑞拉滿意地沖着少年一笑，和他一起等待賜福的開始。

艾德裏安走後，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從他們的方向後退一步，眼睛卻像是粘了膠水，恨不得貼在兩人、尤其是戚歡的身上，好好把這人觀察一下，到底是哪裏奪得了王子殿下的注意。

她可真是個幸運兒。

不止一個人在內心想到。

所有的雜念都在鐘樓被敲響那一刻消失得一幹二淨。莊嚴肅穆的鐘聲響徹在王城所有人的心底，不管是國王還是大臣，貴族或是平民，衆人一起閉上眼睛，為下一年的安康向神做着祈禱。

有幾個存在，在這些誠摯的人中卻顯得極為突兀。

萊頓伯爵雙腿顫栗，越接近教堂，他心中就越加害怕。心虛讓他連站穩都成問題。

萊瑞拉腦海中飄過自己從火中爬出的情景，內心嗤笑。

神要是真的保佑人類，又豈會給予她那樣的結局。

地下監牢，格瑞絲拿着鑰匙推門而出，将依舊沉浸在虛無夢境中的少女們扔到背後，向伯爵府最尊貴存在所處的房間而去。

裝飾華麗的房間之內，費迪南德聽着肅穆的鐘聲，嘲諷一笑，和推門而入的少女對上視線。

“你來了。”他低沉華麗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