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偷看
謝長飛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江素律沒有問程返到底怎麽做的,程返也就沒有主動說。但其實他還挺想知道江素律如果知道謝長飛只有五厘米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因為從那晚江素律摸着程返一副如癡如醉的樣子,他看起來完全不像不在意尺寸的人。
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日子,江素律不僅把謝長飛這件事抛之腦後,好像他們在下城親密相處的那些時間,那個晚上,也被他徹底遺忘了,回到FTG,兩人又成了上司和下屬的冷漠關系。
但那是不可能的,僅僅是信息素交融過後的印記,或多或少會刻在A和O的身體上。只是程返和太多O交換過信息素,江素律給他精神和身體的印記很淺淡,唯獨那五千的嫖資,對他造成了深重的打擊。
江素律把他FTG總裁這套盔甲穿上後,又是一副堅不可摧的樣子,然而武裝到頭頂,唯獨眼睛武裝不了。只要程返在目及之處,他的目光便像點水的蜻蜓,點一下,移開,很快忍不住又輕輕點一下。那雙眼睛斜着瞟人時,總是生澀得無辜,勾得人心癢。
有兩次,程返被江素律叫到他的辦公室,讓233和他核對行程。以往的行程都是233直接發給他就好了,現在偏偏要核對,233核對得特別細,一對就是一個小時。江素律也不參與他們的交流,自顧自辦公,只是臉膛慢慢就變粉了,變紅了。
程返心不在焉聽着機器人的唠叨,拿着眼睛打量江總的辦公室,四面玻璃,只有靠着外牆的那面是透明的,陽光直直照進來。還有那張江素律他爸用的厚重寬大的實木辦公桌,那套三人座的黑皮長沙發……江總的臉那麽紅,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想着一樣的東西。
無論是在公司開會,還是去見客戶談合作,他們之間都有一種膠着的氣氛。像已經熬化的糖又冷卻了一陣,他們是附着在拉糖棒上的兩端,中間拉扯着千絲萬縷的糖絲。
江素律那頭表面平靜,實際內心焦灼着不知道拿這千絲萬縷怎麽辦,程返好整以暇等待着一點契機。可能是江素律的再次請求,也可能只需要一點欲念,或者僅僅只和心情相關。這實在是很容易創造的契機,但程返并不準備主動做點什麽。果子要發酵成熟,酒才最好入口。
今天上午和RAW BANK談了下個季度的供應合同,下午又帶對方的工程師去工廠抽樣檢查供應的機器人。
對方還是FTG新總裁上任後第一次過來談合作,來的都是他們在亞盟的最高層,這邊江素律也是親自接待和陪同。在生産車間,還纡尊降貴親自給對方工程師示範講解這批産品和上一代機器人的區別和優勢。
江素律在說起技術方面的話題時,一改平日惜字如金的樣子,變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任誰聽過他的技術講解都不能不對FTG的産品産生信服感,也不會覺得他僅僅是個招牌和吉祥物。
為此,江素律不管對方公司是大是小,也不管采購員的頭銜,他都盡最大力量親自接待,為的是親手打下屬于他的客戶基礎。而上個季度銷售額不降反升也證明了他并沒有白費力氣。
終于抽檢完畢,江素律也累得夠嗆,送客戶往外走。RAW BANK今天的負責人是個上了點年紀的Alpha,有些發福,一張圓臉顯得面善。他伸手邀請江素律借一步說話,兩人落在了後面。
RAW BANK的顧總勾埋着頭,盡量離這個矮個子總裁近一點,他說:“江總,今天辛苦您啦,還讓您親自講解這麽多,我們這幾個,包括工程師都受益匪淺,以前對您家産品實在是沒有物盡其用。”
江素律禮貌笑笑:“顧總,您太客氣了。”
“我們目前最關心的是貴司仿真皮膚研究怎麽樣了。有投入使用了嗎?預計第一批産品什麽時候能夠上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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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素律一臉篤定扯起了謊:“研究已經成功了,皮膚現在正在投産中。顧總,想必您也知道,皮膚生産出來後,還需要和機器人嵌合。嵌合調整,第一批成品出來還需要測試,這個是需要時間的。最早也要後年才能上市。”
顧總搓着手:“可以前期就給我們提供一批試用品嗎?”
“是這樣,現在我們從FTG訂購的産品主要用作櫃臺服務。我們有一大批高級客戶,他們都需要一點個性化服務。到目前為止,對于這部分客戶我們一直使用的是真人,但您也知道,真人的服務總是不夠全面,并不能滿足客戶的所有需求。”
他降低聲音,腰彎得更厲害,附在江素律耳邊:“為了迎合這部分客戶的需求,我們的競争對手有的在使用AM的産品。但因為他們産品智能化不好,用起來就很麻煩。我們和FTG合作那麽多年了,我們還是更相信你們啊。”
“所以第一批産品出來,哪怕是樣品,你都要記得第一個聯系我,無論價格,我都要。”
江素律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這種個性化的需求是什麽,更知道如果RAW BANK能首先拿到又智能又能提供“個性化”服務的産品,哪怕是樣品,也能把那幫優質客戶先網盡。所以,哪怕漫天要價,RAW BANK也絕對不會拒絕。但前提是他們真能生産出來。
“當然沒問題,等我們樣品出來,我會第一個聯系您。”
顧總親切地攬着江素律的肩膀:“那我們就說定了。”想了想還是不怎麽放心,“要不然我們現在就簽個合同?”
江素律尴尬笑笑,躲開顧總攬着他的手:“合同還是等産品出來了再簽吧,現在簽太多不穩定因素了,RAW BANK也可能會吃虧。”
“江總說得有道理,那我們就君子之交了哦。”
“好的。”
江素律邊說邊往一邊側躲,走得快了一些,那個顧總貼上來和江素律閑扯,江素律不太願意。他只擅長于應付那些抱着單純目的的A,談工作或者相親,談完工作的閑聊他就很不适應。
這時程返快步退了回來,插到兩人中間:“江總,您的車已經到了。”
江素律感激地看了程返一眼,回頭對合作夥伴說:“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有什麽問題我們再溝通。”
坐上車,江素律終于松了口氣。
“你去哪裏?”江素律問程返。
“我要先回公司拿車,再回下城。”
“哦,那先送你回公司吧。”
“還是先送你回家吧。”程返看了看時間,這已經是下班時間了,“送你回去,我再回公司拿車,這樣更節省時間。”
江素律點了點頭。
兩人突然安靜下來,沉默彌散在自動車廂裏,關着隔音窗戶的車廂顯得異常安靜,能聽見兩人的呼吸。
江素律沒有再靠着車門坐,盡管他側頭看着窗外,他還是坐在了靠中間的位置,以一個有些別扭的方式,手掌撐着座椅的邊緣。程返叉着一雙長腿,大大咧咧地坐着,只要一個轉彎,他的腿就因慣性輕輕撞擊在江素律的手臂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上城的夜晚雖不見月亮和星空,但迷彩絢爛的街燈,仍然把這裏的夜景點綴得很漂亮。江素律好似被他看慣的夜景吸引似的,看着窗外錯不開眼。程返側目看他映在窗玻璃上不甚清晰的剪影,恍惚間好像有個對視,但輕得像蝴蝶的呼吸,讓人懷疑這是個錯覺。然而無論多麽微小的交流都是有證據的,江素律耳郭紅了一圈,耳垂也粉了,像是覆蓋着粉色的絨毛。
“江素律。”
“嗯。”他的反應過于認真,以至于顯得有些莽撞,趕緊放松了一點,“怎麽了?”
“謝長飛後來還找過你沒有?”
江素律恍惚了一下,就像是這短暫的幾周時間,他就已經完全忘記這個人了,需要在記憶力搜索一下才能想起來。
“沒有找過了。你怎麽說服他的?”
程返笑了笑:“你想知道啊?”
江素律垂下頭:“算了,我還是不要知道了。”還是不知道好一點,他知道程返的方法他很有可能接受不了。
“對嘛,我也不想告訴你,不想把你教壞了。”
江素律又有些惱,但已經完全無可奈何,私下裏程返對他的态度永遠都是這樣吊兒郎當不正不經的。
兩人又沉默片刻,程返突然說:“謝長飛只有五厘米。”
江素律剛想問什麽五厘米。
程返突然拿出兩個指頭在他眼前比了比:“難以想象,一個Alpha,只有五厘米,還沒你大,難怪心理變态了。”
這下江素律也懂了,臉上刷地被羞惱染上一層緋紅,低下了頭。
程返把自己的終端連上自動車,挑了一首爵士,緩慢喑啞的女聲,江素律突然想起這是一周前垃圾場酒吧裏放的那首。
那些酸澀甜蜜又好看的雞尾酒,那些放肆又可悲的眼淚,還有那個可能只有在酒精和絕望的雙重擠壓下才會提出來的要求,這些被江素律刻意忘記了幾星期,随着音樂聲又全部蘇醒過來。
他不知道程返突然放這個音樂是什麽意思,只覺得心跳得快要飛起來,緊張得四肢僵直,臉上開始發燙。
旁邊的程返卻随着音樂十分惬意地輕輕哼唱,江素律又忍不住擡起頭從前座的車內鏡裏偷看他。誰知一擡眼,程返的目光早就在那裏等着他了,視線一撞,江素律有些暈了頭,連眼睛都忘了移開。
程返盯着鏡子裏江素律說:“怎麽總是在偷看我?”
“我沒有。”
“是想接吻嗎?”
江素律咽了口唾沫:“不,不是。”
“你否定了兩次,雙重否定等于肯定哦。”
“只,只是結巴了。”江素律低垂着眉眼,左右說不過程返,他一副認命了的樣子。
程返突然心裏一動,伸手按住對面的車門,把江素律圈在車座和他的手臂中間,欺身靠過去,在他耳邊嘆息:“我想和你接吻了,可以嗎?”
江素律沒說話,但是偷偷咽着唾沫,順從地半阖着眼,眼鏡從鼻梁上歪下去。
程返湊得更近一些,又問了一句:“我想親你,可以嗎?”
江素律避無可避,縮了縮脖子,低低“嗯”了一聲。
程返輕輕擡起他的下巴,吻并沒有很快印上去,他看着江素律那些緊張的小動作——輕咬嘴唇,睫毛驚動的蝴蝶翅膀一樣亂顫,自然流露的勾引,往往才是最勾人的。
程返把嘴唇貼上去,江素律的唇柔軟順從,第三次親吻,他已經學會了主動輕啓齒關,邀請程返吻得更深。
程返并沒有吻很久,曲子尾聲那點時間,他褪出來時,嘴唇先離開,若即若離之間,舌尖卷起來輕輕勾了一下江素律的唇珠,一條銀色的絲線拉在兩人唇間。程返低頭看江素律的眼神,柔軟多情,宛如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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