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出關

鲛人,天地之驕子也,織水為绡,墜淚成珠。生之能戲水若曲指,軀體硬如磐石,金石所不能破也。幼時雌雄同體,百歲成年,可擇一性別而生,終生不改,雄性英武俊挺,雌性嬌媚惑人,其聲之美,若天地之絕唱,日月之輕吟,可惑人心智,令人縱朝聞夕死也心甘。

這便是鲛人,天生貌美,武力值又高,各個從出生便是純淨至極的水靈體,天賦強到甩被修士當成寶貝一般的單系水靈根好幾輩子,是以,鲛人承天之厚愛,數量及其稀少,吹簫斷斷沒有想到自己面前居然游着一條鲛人!在上世,你去問問,哪一個男人心中沒有一條美人魚?

吹簫本想多看幾眼,但無奈他受傷過重,終還是昏昏沉沉的陷入了黑暗。鏡亭見吹簫昏迷,頓時大驚,趕緊過去探查,一查之下便松了一口氣,索性吹簫髒腑雖然被巨大的水壓擠壓的破裂,但性命無礙,只需小意休養一段時日也就好了。鏡亭從儲物袋裏尋了一顆溫陽丸,而後掰開吹簫的唇,将這顆褐色的丹藥推了進去。

渾身帶着水漬的鲛人曲起魚尾立着,他想了想,揮揮手去了身上的水珠,微光閃過,又變成了人類模樣。他坐在吹簫身邊,扶起吹簫的頭叫他躺在自己大腿上,伸出一只手掌,淺藍色的光芒微微閃爍,鏡亭聚集起了純淨的水靈力,在吹簫面上虛扶而過,将那些血絲帶走,不一會兒,便将他露在外面的肌膚清理完了。現在的吹簫看着可比方才血人一般的形象要好得多,除了臉色蒼白,看起來就想睡着了一般。

露出一個笑容,鏡亭方才将包裹着林寒樹的氣囊拉進避水珠,敲了敲囊壁:“已經沒事了,可以出來了。”

須臾後,氣囊的口袋動了動,然後慢慢的,一顆腦袋從裏面鑽了出來:“過去了嗎?”他轉頭看見了吹簫,頓時驚異,“吹簫怎麽了?”

鏡亭頓了頓,只簡短的道:“囊破了,受了些傷,不過并不打緊,修養些時日便可恢複。”

林寒樹點點頭,不再說話,現如今,他已然看出,吹簫并不是他原先認為的無名門派或散修子弟,單看他拿出來的那些子不俗的法寶,還有塵沙鯨皮,便可從中窺出一二來。旁的不說,單這塵沙鯨,便是海兇獸中排名第七十八位的,況成年海獸非元嬰後期收拾不得,它的皮更是世間修士所求之而不得的煉器材料!身為修為最差的一個,吹簫竟如此輕而易舉的拿了出來,半點沒有戒心的給人,叫人不知是感激還是感嘆……

自然,救命的時候,林寒樹是感激的。可等事情過去了,他又開始操心了,看着大刺刺晾在避水珠裏的塵沙鯨皮,他便真覺得頭痛:這熊孩子!此時林寒樹恨不能拿手拽着吹簫的臉叮囑他懷璧其罪,尤其是他們要去的中林,門派林立,修道者不知幾許,争搶謀害實屬尋常。 然,看着吹簫蒼白的臉,他又不忍心,長嘆一口氣,林寒樹稍有些裝模作樣的想,哎,做了人家哥哥的,總是要處處關愛提點幼弟,真是沒辦法啊。

鏡亭不理會表情怪異的林寒樹,只專心操作着避水珠朝海面浮去。

經過一夜的休養,吹簫已經清醒了過來,只身體仍舊有些虛弱外,生氣已然流轉自如了,如今生氣正快速的修複軀體,照着如此境況下去,再過兩三日,吹簫便可痊愈,如此速度,着實大出鏡亭意料之外。叫他又高興,又憂心,因現下雖說他們脫離了危險,但也失去了如今的方位,沒有了船只的引導,他們如何才能到達目的地?你看這大海茫茫,一片廣褒,望不到邊際,他們周遭連一座島嶼都不曾見到。如今中林在何方向,三人俱是一頭霧水,兩兩相看,便露出苦笑來。

避水珠漂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水的波動起起伏伏,半點也看不出昨晚的瘋狂激動。三人商定了半日,便決定朝着一個方向前進,不管怎麽樣,只要他們一直走下去,總能走到有人息的地方,至于是不是到了中林,只有到那時再徐徐圖之。而今,他們所要做的,便是盡一切可能的僞裝自己的氣息,不叫自己輕而易舉的葬身魚腹。

就在他們起程後的不久,有一個避水珠悄悄的冒出了海面,那避水珠中坐着一個黑衣男人,正拿着玉簡奮筆疾書,将吹簫如何如何受傷,鏡亭如何如何化身鲛人,再如何如何小意細心的照顧吹簫,講的詳詳細細,清清楚楚。然後,對着玉簡念了句法訣,那玉簡便發出一陣微光,片刻又黯淡下來。

倉周不出一刻鐘便拿到了那傳訊玉簡,待看完其中內容,眉頭上揚,拍擊着石桌大笑不止:“竟叫我遇着如此有趣的事兒!”殷老妖那家夥使喚他的人護着自己的小心肝,卻叫他令有收獲!煥無那小兔崽子怕是要氣的吐血了吧,東周鏡亭好不容易轉世滿百歲,正當擇性之時,他卻偏生重傷昏迷,這百年內費盡多少心血遮掩了這鲛人的氣息,又絞盡了腦汁的隔絕世人,叫那鲛人以為自己是個女孩。可,殷老妖的心上人只一朝之內便叫他前事全全化為烏有。如今,東周鏡亭已然擇為雄性,這煥無簡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不僅東周鏡亭對煥無起了疑心,更是有了相好的友人,叫煥無那個小心眼的家夥獨占願望落了空。如今,只怕殷老妖的小心肝已然是鏡亭極願意親近的人了。

今兒這消息,一氣兒能叫兩個混蛋氣得不輕,單是想,倉周瀾珈便樂不可支。這兩個人,一個是不知道活了多少歲的老妖怪,平素不耐那些子人在身後跟着,便誰也不要。你說不要那便不要了呗,有何事自己自去辦了也就是了。可這位不,但凡缺人使了,就過來支使與他,還從來都不給工錢!那另一個,卻是資質超群的小妖孽,整日笑眯眯的,瞅着溫文爾雅的,但陰起人來那是半點不帶含糊,且骨子裏還狂得不得了,那樣子,單看着就叫人忍不住想教訓教訓。他倉周瀾珈是倒了八輩子黴了,認識這兩個禍害玩意,吃準了自己脾氣好,什麽麻煩往這裏丢什麽。

如今,也合該他倉周瀾珈吐氣揚眉一回了!再過三個月,殷老妖神魂便能穩定下來,到時候,我便把這玉簡往他身上一甩,倒看他臉上是個什麽顏色!

很快,那黑衣人便受到了主人的彙訊,內含表揚一份,指示一章。表揚自不用說,指示的內容也很簡單:跟上去,若能結識同路,便最好。末了,還加了一個要求,文章需寫得活色生香,前文太過含蓄。

黑衣人默默的點了點頭,掏出玉簡,再次修改起來。改完之後,他便看了看四周,尋了一個方向,從海底快速的游到了吹簫等人前方,守株待兔。

兩個多月後中林西岚海奉化海域華東島

“左丘道友,多謝,若不是道友,恐我三人仍在海上漂泊,無所歸處!”吹簫立在海岸邊上拱手對少有表情的黑衣人含笑道謝。

左丘擡手還了一禮:“道友無需客氣,你我各取所需,若非爾等靈石供應,怕縱我有指路法寶,也無法使用。”

吹簫便不再說什麽,兩個多月前,他們三人在海上遇着同樣身處避水珠裏的此人,這人的臉吹簫還有印象,與他們同在一條船,因此這人來搭話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過于戒備,因此人修為也不過是心動中期罷了,不說鏡亭已然是成年鲛人,便說之前,他還為人之時,這人也不是什麽威脅。他自述名左丘,乃中林蒼藍海域玉盞派蒼許峰弟子。這門派鏡亭也聽過,和他自己所在的兆周閣同為中林二流勢力。

是以,當此人言明自己有指路一法寶,但卻無靈石支應的時候,三個人便合計了一下,便提供了靈石。鏡亭同樣自報家門,玉盞派和兆周閣相離不遠,對彼此也有所耳聞,此舉也是防止這人見財起意,仗着師門強取豪奪。

一路上,吹簫等人對此人防備頗深,索性左丘一路上都算老實,遇險也不曾丢棄同行者,叫吹簫放心不少。如今,行程過去,總算能徹底放下心來。

左丘似乎對他們印象不錯,因已知道吹簫和林寒樹在中林并無門派,還力邀兩個去玉盞派發展,被拒絕之後也并未糾纏,禦起法寶便離開了。

而這黑人男人如此痛快離開的原因自然是他所保護的人已然到了主人的勢力範圍,已用不着近身保護,且他這兩個多月都未曾傳玉簡回去,他主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吹簫、林寒樹和鏡亭去了兆周閣。幾天之後,中林的某一島嶼上,禁閉的石門緩緩開啓,殷玄黃自裏面邁步而出,未及踏出洞府,迎面一個玉簡直飛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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