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當天晚上,瞿清輾轉大半夜,失眠了。

明明明天是周六,可以好好休息的。

房間裏沒開燈,借着窗簾透進來的月光,書桌上那個黑色的小盒子,像是黑夜裏盯着她的黑色眼睛。

心底的郁結更深了。

瞿清就像是犯了案子的罪人,而那個盒子就是她的作案工具,是最有力的罪證。

她現在是放到別處覺得不放心,留在自己身上不安心。

憤憤地拉起被子蒙住眼睛。

眼不見為淨!

房間裏寂靜一片。

才有了睡意。

腦子裏即刻浮現出一件晃動的白襯衣于黑暗中飄過來,幽怨的纏上她:“我不幹淨了,你賠我啊,你賠我啊!”

悶着頭翻了個身,耳旁似乎又響起嘈雜:“就是這個女的,把季風打了一頓!”

“姐妹們上啊!”

驚出一身冷汗,困意全無。

萬萬沒想到,季風說的賠,居然是直接把這罪證送到她班上。

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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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清猛地掀開被子,睜着眼睛郁悶的看天花板,腦門上全是汗。

胸口滞悶無比,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吓的或者熱的。

好不容易挨到早上。

瞿清稍稍洗漱了一下,出門看到了瞿仕為放在餐桌上的兩百塊。

瞿清八歲的時候,瞿父帶她搬到了這邊,父女兩人相依為命到現在。

瞿仕為每天雷打不動六點就出門上班了,沒有時間給她做飯,就每周給她留一兩百,讓她自己在路上或者學校解決夥食。

把錢收好,瞿清下樓,出了小區,去給徐阿姨的舊書店開門。

為了付房租和供瞿清上學,瞿仕為早早出門,時常到深夜才回來。以前徐阿姨看她小,提醒瞿仕為留孩子一個人在家不安全,還每晚喊瞿清過來這邊和她一起吃飯,等瞿仕為接走她才關店門。

每周六日會有不少學校的學生過來這邊淘二手書或者出售舊書,算是比較忙的時候。徐阿姨還在醫院,瞿清就幫她開門稍稍做做生意整理下店裏。

下午約了租客去醫院簽合同,瞿清就把事情都堆在上午完成了。

忙到中午,人都走個差不多,瞿清看着門口那塊黑板上的字跡有些模糊了,從抽屜裏抽出一盒彩色粉筆,走到門口去,把黑板擦幹淨。

認認真真地把廣告語和優惠活動又編寫了一遍,瞿清心情好些了,在黑板上塗鴉加點綴。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瞿清下意識回頭,面前戳過來一把彩色的棒棒糖。

她有些驚喜地瞪大眼睛,擡眼看到劉洋眼底的笑意。

“謝謝。怎麽過來這麽早?”瞿清不客氣地接過棒棒糖,邊拆邊問,“昨天的事,叔叔阿姨還不知道吧?”

“嗯。”劉洋笑着擡手指她眼底的黑眼圈:“昨晚沒睡好啊?”

瞿清搖頭,又問:“那阿姨同意你過來呢?”

劉洋臉色變了一下,沒有說話。

瞿清瞬間就懂了。

“阿姨又讓你離我遠點,少跟我鬼混了吧。”

瞿清把棒棒糖塞進嘴裏,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和劉洋并排靠着門口的木桌站着,瞿清叼着棒棒糖,望着對面幹洗店裏一排白襯衣,驀的問:“昨天,那個季風有沒有為難你啊?”

劉洋挑了挑眉,似乎詫異她為什麽這樣問:“沒。季風平時一直獨來獨往,不怎麽管班上的人和事的。孟翼班人員流動又大,我還挺詫異他記得我的名字的。”

瞿清卻仿佛聽到什麽笑話一般。

她回過頭,眼睛和唇角完成月牙,滿臉不信:“不會吧,你肯定不了解。這人肯定就是那種暗戳戳記別人的名字和信息,然後陰別人報複別人的人!”

劉洋被她鄭重其事的模樣逗笑了:“你呀,一天天的和別人想的都不一樣。”

——

兩個人一起在旁邊牛肉面館裏吃了中飯,和租客溝通好,就出發去了醫院。

瞿清提前打印好了合同,幫徐好帶上了房本,紙筆和印泥,還特意打包了一份骨頭湯。

租客是一對年輕的情侶,專門跑了一趟醫院,看徐好的情況,很痛快的就簽了兩年的合同。

臨走的時候,醫生剛好進來查看情況,瞿清問了下,徐好還得住半個月才能出院。

出了醫院,劉洋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他媽媽。

沒等他自己為難,瞿清直接擺擺手催他回去。

“又沒什麽事了。本來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哎呀,你這是什麽表情呢。”看劉洋臉上的愧疚,瞿清佯裝出一臉不耐,“快回去學習吧。你萬一真考差了,咱倆怕是得絕交了,這鍋我可背不起啊。而且我下午要看漫畫呢,你別來影響我啊。”

劉洋是瞿清搬家後在小學裏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從小學同一個班,到初中同一個班,再到高中同一所學校,終于不是一個班。

劉洋一直名列前茅,即使在競争這麽激烈的堯光一中也還是進了孟翼班。

而她上了高中成績驟然下滑,劉洋媽媽就越來越疏遠她了。瞿清不是不懂劉洋媽媽的擔憂。

兩人從醫院門口分別,向兩個方向去。

瞿清去隔壁郵政銀行幫徐好把錢存卡上,回去把合同鎖好,就專心在櫃臺裏趴着看漫畫了。

店裏多是老漫畫,瞿清前不久翻出一全套的老版《灌籃高手》,搬到櫃臺最近的架上,店裏沒人的時候,就一本接一本的打發時間。

周雨眠她們看過她的涉獵範圍後都啧啧嫌棄,不止一次拍着她的肩膀語重心長:“清清,我們國家已經進入5G時代了你知道嗎?”

瞿清:“……”

她這“村通網”的少女名頭怕是坐實了。

下午的老街有些悶熱。

舊書店裏彌漫着一股陳年泛黃的紙張的木香和淡淡黴味。

老舊的落地電扇搖着頭吹過,吹動着書架上挂着的舊挂歷,掀起瞿清額頭的碎發,帶走了一絲燥熱。

瞿清嚼着口香糖,看得津津有味,嘴角揚着,時不時吹出一個泡泡,聽到它“啵”的一聲爆破,堪比流川楓進球,莫名暗爽。

門口挂着透明的珠簾發出清脆的叩響,帶起了頂部挂着的小小的風鈴。

瞿清頭都沒擡,随口喊:“歡迎光臨。”

那人頓了一下,很快邁開腳步,踩在舊木地板上,悶悶的腳步聲,伴随着書本時不時被抽出,翻閱,又放回的聲音。

瞿清看得興起,毫不顧忌形象,咯咯傻笑兩聲,“啵”地又吹破了一個泡泡。

那邊,停頓許久的腳步聲再次動起來,很快靠近了。

頭頂投來一片陰影,緊接着,櫃臺上被放上了幾冊很薄的書。

“你好。結賬嗎?”瞿清頭也沒擡,從一旁算盤旁邊抽出一張樹葉的脈絡制作的書簽,塞進漫畫書裏,站起了身。

臉上的笑意還沒收起,瞿清好心情地又吹了一個泡泡,看向櫃臺外的“顧客”。

逆着光,外面的少年穿着白色短袖襯衫,個子很高,皮膚很白,淺淺的雙眼皮下一雙深棕色的眼瞳,視線正落在她臉上。

季風擡手從一旁挂架上抽了兩張樹葉書簽,放在書冊上,聲音很沉靜:“一起。”

瞿清:?

卧槽他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嘴邊的泡泡“啵”的一聲破了。

因為無意識吹大了,口香糖破損的邊緣沾到了她的鼻尖。

瞿清意識被吓回攏,後覺自己在季風眼裏,大概率是一只粉紅色的佩奇了。

匆匆的低下頭,抽出一張紙擦掉口香糖,裹着扔到腳邊的垃圾桶。

瞿清有些不敢擡頭,尴尬和恐慌雙重作用,耳根開始發燙。

“這些一起嗎?”瞿清迅速擡手翻動了一下價簽,拿計算機按了幾下,“一共四十二。”

季風拿的是兩本簡薄的樂譜,雖然少,在二手書店裏卻不算便宜。

一張嶄新的一百塊遞了過來,瞿清機械地低頭找零,聽到少年清冷且沒什麽起伏的聲音:“這些書簽,都是你做的?”

瞿清下意識瞥一眼,自己挂在這邊順便賣的書簽,上面浮誇的寫了“清”、“handmade”之類的字樣。

羞恥感爆棚。

“……嗯。”悶頭把找零遞過去,瞿清避開他的視線。

少年接過零錢,捏起櫃臺上的樂譜和書簽,頓了頓,轉了身。

直到門口的珠簾和風鈴碰撞出聲音,瞿清才敢擡頭。

這就……走了?

——

書店門口。

司機看到季風出來,拉開後門,一直等着他坐進去才折身回去駕駛位。

季風拿起旁邊的座位上一本厚書,取出夾在裏面的一葉樹葉書簽,拈起才買的兩葉書簽,落下窗戶,在光下放一起細細端詳着脈絡。

——

周一一早,劉洋站在小區門口的公交車站牌前,等了大概五分鐘,終于看到瞿清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慢悠悠朝這邊走了過來。

一見面,瞿清把手中的盒子遞了過去,接了一個哈欠後開口:“給季風。”

劉洋有些詫異地接過,看着她一臉困倦:“又沒睡好啊?”

睡個鏟子啊。

瞿清哈欠打的眼淚都出來了。

本來她倔強不可能順了季風的意的。周五晚上忐忑沒睡好就算,誰知道周六他居然出現在店裏了,搞得周六晚上她也沒睡好。

後一個晚上,瞿清在被窩裏輾轉反側到十二點,盯着書桌上露出一角的髒襯衣,終于忍無可忍地掀了被子起了床。

怕打擾瞿父,她就縮在浴室裏用肥皂手洗了襯衣,直到看不出一點髒污。

不敢放洗衣機甩幹,瞿清就拿手擰到不能再擰;

整件白襯衫皺成倭瓜,瞿清只好拿挂燙機熨平。

不能用吹風機,怎麽弄幹又成了最大的問題。

瞿清在浴室裏啃了半天手指,終于一咬牙,打開了那個老舊的浴霸。

連人帶襯衣,一烤就是兩個多小時,瞿清已經摸不出襯衫幹不幹了,她反正是要幹了。

很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瞿清揉了揉癢癢的鼻尖,心想自己不會是熱傷風了吧。

造孽啊。

——

因為周一開新學期校會兼動員大會,早上兩節課取消了。

各班組織排隊進場,八點的時候,萬人會場裏擠擠挨挨坐滿一半。

周雨眠一臉忐忑地和瞿清挨坐一起,全程聽得戰戰兢兢,生怕漏聽了通報批評裏自己的名字。

相比瞿清就過于淡定了。

學校領導和學生代表就位的時候,周雨眠用手肘戳了戳她:“有季風。”

有就有呗。

瞿清煩躁地蹙起眉,聽着就來氣。

沒季風她昨晚不知道得睡多好。

冗長的講話之後是學校表彰名單。

再往後,就是新學期伊始的通報批評名單。

周雨眠緊張的手心冒汗,回頭尋找共識,卻發現瞿清粉唇微張,睡得特香。

周雨眠:“……”

五分鐘的通報名單,周雨眠支着耳朵聽完,沒有他們四個。

她有些不敢信,和隔了一個班級方陣的白靈對視。

白靈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抿着唇瘋狂點頭,頗有一股劫後餘生的喜悅。

真的啊……沒有他們!

視線落在臺上穿着校服也挺拔出衆的季風身上,周雨眠的視線在他和睡特香的瞿清之間繞了個來回,又僥幸又想不通。

臺上,學生會長季風開始念新學期學生會班子的名字。

周雨眠徹底松懈下來,花癡一樣聽着,忽然聽到了瞿清的名字。

“高二,文二班,瞿清。”

周雨眠猛地擡頭,發現班主任也詫異地盯着瞿清。

她擡手猛地戳了瞿清一下。

瞿清吃痛,迷蒙地睜開眼睛。

意識還沒回攏,耳邊卻清晰地聽到季風喊她名字,仿佛還在追着她賠襯衫。

瞿清猛地站起身,皺着眉嘟嘟囔囔地解釋:“洗了洗了,給你洗幹淨了!”

班級方陣安靜了一霎,瞬間爆發出一陣哄笑。

作者有話要說:  清清:洗了洗了!別罵了別罵了再罵人都罵傻了!QAQ

臺上的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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