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

游泳比賽報名人數不足, 學校把4x100接力賽改成了開場的表演賽。

15分鐘的表演和暖場過後,男子50米自由泳接棒,拉開了比賽帷幕。

周岩站到賽道上熱身着, 一回頭, 發現前一刻還站在看臺上的季風不見了。

孟翼班的方陣裏。

李婧問趙莉怎麽不去參加表演賽。

趙莉一臉的嫌棄:“哎呀,多浪費體力呀,我可是要為咱們班拿冠軍的人。”

李婧聞言有點羨慕:“你這次如果拿下三個獎牌,得加多少平時分啊?”

“也沒多少吧。我也不是看中那點分數。”趙莉嘴上否認着, 心裏卻止不住的得意和竊喜。

劉洋的視線又在看臺下仔細掃了一圈。沒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再度看向北面的文科生方陣,周雨眠旁邊的座位空着, 明顯缺個人。

發出去的短消息石沉大海,打過去電話也沒有被接通。

劉洋蹙眉,終于按捺不住,倏地站了起來,順着過道大步往外走去。

趙莉有些心虛地看他一眼,爾後把浴巾摘下放到椅子上:“依曦, 我先去候場了——”

瞿清一個人在這間浴室被鎖了很久。

她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出路, 才發現這間備用浴室還沒裝修完成, 內部很多設施不完全。

忽然就明白了那幾個女生的用意。

她們早就知道這間浴室沒修好, 不會有人來用, 剛剛也是故意針對她激怒她, 要麽惹得她動手,要麽就是把她逼到這邊,然後把她鎖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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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都能達到她們的目的。

多少有點懊喪。

浴室的門鎖的很死,沒有鑰匙,從裏面打開幾乎是不可能。

手機連同衣服都在隔壁的更衣室, 想打電話求救都不能。

瞿清不願放棄,她轉了一圈找到一根小鐵棍,把季風給的大浴巾搓成繩狀穿過門把手,另一頭再穿在小鐵棍上,擰成麻花一樣,用盡全力,試圖借力把門把手整個擰下來脫困。

她用力十足的力氣,但是鐵棍太短,到後面擰死的時候,瞿清發力,左手食指的指腹卻被門框上突出的一小塊鐵片劃了一道,錐心的疼。

瞿清低呼一聲,猛地彈開,血跡已經順着傷口冒了出來。

劃得不淺,血液很快彙聚成血滴滴落在地。

瞿清左右看了看,把浴巾原樣解下來,裹着手指死死地按壓着止血。

外面響起廣播聲,接力表演賽已經結束,男子50米自由泳正在準備當中。

瞿清指尖上的血跡沾濕了浴巾,像是在大雪天裏盛放的紅梅。

她光潔的額頭上都是薄汗,指尖痛到開始麻木,心情也已經跌到了低谷。

所有人都在參與外面那場如火如荼的盛會,似與她無關。

這麽久都不曾有人路過,瞿清倚靠着冷冰冰的牆,産生了放棄的念頭。

也許她本來就不該有多餘的想法。此時此刻穿着已經不合身的泳衣,腦海裏是遭受到的嘲笑,連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特別滑稽。

走廊上隐隐有沉穩的腳步聲走過。

瞿清以為自己是在絕望中幻聽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那腳步聲卻越發清晰起來,帶着點急切,往這邊靠近。

睜開眼,騰地一下站直了。

瞿清甩開手上的浴巾,像是墜入荒井的人抓住最後一絲希望一樣瘋狂拍打着門,試圖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你好!請問有人嗎?我被鎖在裏面了!能幫我開下門嗎?”

那腳步聲停了下來,瞿清側着耳朵貼到門上去聽。

許久沒再有動靜。

她嘆了一口氣,失望的準備回去長椅上坐着的時候,外面忽然又有了聲音。

“瞿清?”清冷的聲音,帶着疑問,語氣卻幾乎是肯定的。

瞿清愣了一秒:“……季風?”

“嗯。”

心情瞬間有些複雜。

幾十分鐘前,他才目睹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一件難堪事,這才過去短短幾十分鐘,她就又當着他的面陷入了這種尴尬境地。

門把手在外面被試探着擰了幾下,紋絲不動。

瞿清原本升騰起的希望也陡然一沉。

外面沉默了半晌,看來季風也沒有辦法了。

瞿清試探着問:“你如果不忙的話,能幫我去找老師看有沒有鑰匙嗎?”

“你退後。”

少年聲音清冷,明明像往常一樣寡言,語調也冷而淺,瞿清卻忽然聽出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鼻尖忽然略過一陣為不可察的酸澀。

她聽話的後退,一直到幾乎快貼近牆壁:“好了。”

門外靜了兩秒,下一刻,随着一聲巨響,金屬門被一腳踹開。

鎖芯露在了外面,鎖孔連着的門框被踹歪,整個都變形了。

鋁合金的門被這力道猛地沖撞到牆上,發出另一聲巨響,很快彈了回去。

這個瞬間,瞿清錯覺自己是見證了漫畫場景。少年眼神清冷,腳下仿佛掀起萬千煙塵,在她面前緩緩把長腿放下,爾後擡手拍住即将擋住他臉的門。

動作一氣呵成。

瞿清就這麽看着,心髒忽然漏跳了一拍。

季風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視線自上往下,落在她被血跡塗花了的左手上。

“手怎麽了?”季風問。

瞿清陡然回過神來。

她下意識地把手藏在身後,搖了搖頭:“沒什麽。”

剛剛滿心裏只要逃出去一件事,早已經忘了手上的傷了,經他提醒,傷口再度木木地痛起來。

季風沉默了片刻:“去醫務室看看吧。”

瞿清頓時急了:“不行,我比賽馬上開始了。”

少年掀起眼皮看她:“你就要這樣下水嗎?”

瞿清被他問得有些心虛,她移開視線,倔強道:“小傷而已,已經不流血了,你看。”

為證明自己沒有撒謊,瞿清的手指飛快的伸出來晃了一下,很快又收起來。

外面廣播傳來女子自由泳50米速來賽場前報道的通知,瞿清彎腰拾起浴巾,看上面斑駁的血跡,擡手丢進櫃子裏:“我……回頭洗幹淨還你。”

說完,就向着場館內跑去。

跑到通道門口,瞿清和劉洋撞了個正着。

只來得及打了個招呼,瞿清越過他,徑直往賽道的方向跑去。

劉洋收回目光,看到通道盡頭緩緩走出來的季風。

女子組的裁判登記完運動員的名字,喊了三次瞿清,見沒人出來,以為是臨時棄權的。

已經有一個女生以生理期為由棄權了比賽。

趙莉站在2號起跳臺上,正在用左小臂壓着右胳膊做拉伸,聞言,視線瞥向旁邊空蕩蕩的賽道,嘴角止不住得意地上翹。

那邊,裁判把名單放下,高舉起手中的槍。

“全體運動員,各就位——”

“等一下!”還沒喊出“預備”,裁判的聲音就被一個女生打斷了。

瞿清小跑着過來,呼吸有些急促:“抱歉,老師,我有點事遲到了。”

裁判放下手中的槍,臉上有些不悅,拎過名冊:“你是?”

“高二,文二班,瞿清。”

“比賽當天能有什麽更重要的事?”裁判有些不悅地在她名字後打了勾,“行了,進去吧。”

“謝謝老師。”

瞿清深深呼出一口氣,走到趙莉旁邊的入水臺上。

無視她活見鬼的表情,瞿清神态自若地平複了下呼吸。

緩緩偏過頭,少女嘴角揚了揚,笑得清淺和煦,眼尾微微上揚着,眼底好似有光:“你很想贏嗎?”

教練的聲音在一側響起:“預備——”

什麽?

趙莉滿臉錯愕。

搖搖頭,瞿清淨澈的眼底孤傲和不屑一閃而過。

擡手拉下泳鏡,瞿清纖長的手臂優雅地向下,專注地看向自己的賽道,做好入水姿勢。

趙莉慌忙的蹲身下去,急促地拉下泳鏡,遮住眼底的慌亂。

“砰!”的一聲巨響,八條賽道上的女生紛紛躍入水中,奮力向前游去。

趙莉被擾亂了心神,入水時慢了一拍。

一入水,瞿清就像是一條被解除了封印的蛟龍,靈動且姿态優美地向前游動,轉瞬就甩開了身後的衆人,纖長的指尖第一個觸了終點線。

趙莉第二個到,浮出水面的時候,面上滿是憤怒不甘,望着已經踏上岸的少女,她狠狠地錘了錘水面。

從始至終,瞿清再沒給過她多餘的眼神。

100米自由泳,趙莉看着神情淡然地再度站到自己身邊的少女,眼底的光開始破碎。

“預備——”

槍響。

少女猶如深海的游龍,對別人而言的比賽,對她來說似乎只是來水面戲耍而已。

瞿清又一次第一個觸到了終點線。

200米自由泳,趙莉的視線見鬼似的追随者那道淺粉色的靓麗身影,一直她再度穩穩地站在她身邊。瞿清臉上是無所謂的神情,目光似乎只看得到自己的賽道,格外堅定。

趙莉終于崩潰了。

她渾身不自覺地開始顫抖,準備入水時,腳下還踉跄了一下。

槍響。

瞿清像是在水裏自由翻騰的精靈魚,觸到底,靈動的轉身發力,繼續向前游,幾折下來,甩了第二的女生近一圈。

趙莉狀态奇差,50和100起碼穩居第二的她,200米的時候,游到了倒數第三。

最後一圈觸底。

瞿清猛地躍出水面,聽到四周雷動的掌聲和歡呼聲。

順着扶梯爬上岸。

周雨眠和白靈歡呼尖叫着圍上來,展開浴巾給她圍上。班上其他幾個同學也跟過來了,圍着她噓寒問暖,不停誇贊。

趙文強一臉興奮地抽出一根禮花,還沒拉響就被旁邊的體育老師沒收了。

“同學,游泳館裏不許搞這些,換一次水要費多少工夫知道嗎?況且後面還有比賽。”

趙文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兩只手掌微微扣着,拍了一個很響的巴掌出來,嘿嘿笑了:“清姐,條件有限,您将就聽個響。太牛逼了!三冠啊!”

趙莉神情低落地爬上岸,耳朵裏是屏蔽不掉的這邊的吵鬧。

柳依曦和李婧幫她拿着浴巾過來,看着她欲言又止,誰也沒有敢說話。

趙莉低着頭,接過浴巾,直接捂在眼睛上,蹲在地上開始哭。

終于比完,整個人陡然放松了,瞿清眼底顯出些疲憊來,緩緩平複着自己的呼吸。

她的嘴唇有些泛白,拉緊浴巾,實在無力和她們笑鬧了,擺擺手,瞿清走到看臺下,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在長椅上休息。

隔着圍欄,瞿清靠着椅背,望着訓練區平靜無波的水面。

視線低垂,原本被劃出的傷口被水泡發了,倒是真的不流血了,只是邊緣的肉都掀了起來,被泡的有些腫脹發白。

瞿清怔怔的盯着傷口,腦袋裏在持續放空着。

剛剛比賽的每一場,她都竭盡全力了。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盡力。

因為這一次,她不願意輸了。

也不想輸了。

身後站了人,在她頭頂緩緩投下一片陰影。

瞿清低垂着視線,頭都沒擡,語氣恹恹地謝絕靠近:“我不說了是讓我一個人靜靜嗎……”

那人非但沒有走,反而繞到椅子另一頭坐下來。他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似的,擡手把手中的醫藥箱放在兩人之間。

瞿清蹙眉,擡頭正要趕人,看到季風低垂的眉眼時,愣了一下。

季風擰開碘伏,拆開一包棉棒,抽出一支蘸成了深棕色。

“手。”他說。

瞿清下意識把手垂下去,想藏起來。

她吞咽了一下,聲音很低:“我自己來吧。”

季風把蘸了藥的棉棒遞了過去。

瞿清愣了一下,接過來,有些尴尬又猶豫地捏在手裏,半晌沒動作。

少年就靜靜地坐在一旁,像是有無限耐心。

隔了會兒,他有些看穿了:“怕疼?”

瞿清一哽,覺得有點丢人,移開了目光,悶悶地點了兩下頭。

“剛剛怎麽不怕?”少年的嗓音放輕了,問。

瞿清老實回答:“心裏有更重要的事,忘了。”

忘了怕。

季風從她手裏把棉棒拿回來,腦海裏反複自動咀嚼着這三個字。

“忍着點。”少年聲音清淺。

棉棒還沒觸到傷口,瞿清已經憑借超強的想象力腦補出了十倍的痛覺,她指尖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就要抽回來。

手腕被少年及時捉住了。

季風只用了兩指,力氣很大,又不至于捏疼她。

少年頭也沒擡,提示她。

“害怕的話,你可以抓着我。”

他在說什麽啊……

明明才游了泳體溫偏低,瞿清臉頰卻瞬間開始發燙。

她擡起另一只胳膊擋住臉,把頭偏到另一邊。

那多奇怪啊。她才不要呢。

季風手裏的棉棒緩緩靠近,瞿清心理壓力越來越大,她小臉皺縮着,縮了縮脖子,手開始用力往回躲。

季風語氣裏有些無奈:“我都還沒碰到。”

好吧……

瞿清有些委屈地把手又遞過去一些。

忍了幾秒。

“真的不怕?”季風聲音低低沉沉的,再度确認。

才做好“慷慨赴死”的心理建設,沒等來季風的“手起刀落”,反而又一次因為他的話提心吊膽起來。

瞿清終于受不了了,猛地折回身,妥協地抓着他短袖襯衣的袖口,像是小貓一樣伏下去,頭也埋下去,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拉着他的衣角,瞿清飛快地催促:“大哥你快點……能不能給個痛快啊!你是對面派來折磨我的嗎!”

從季風的角度看,少女像是倚着他臂彎尋找庇護的。

頭頂似乎傳來少年低低沉沉的笑,格外隐晦。

沒等她細想,棉棒落在了指腹的傷口上。涼絲絲的,帶起淺淺悶悶的疼,很快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動作無比輕柔。

瞿清躲着不敢看,另一只手下意識用力,把他平整的袖口抓得皺巴巴的。

适應了以後,沒有感覺到更明顯的疼痛襲來。漸漸地,瞿清竟然有些放松下來。

劉洋找到瞿清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她像只小貓一樣拉着季風的袖口躲在他臂彎下,任由他給自己上藥的模樣。

眼底晦暗的光沉得更深,劉洋把手中的水和棒棒糖背到身後,沒有往前。

直到指腹被輕柔柔的纏上一圈繃帶,瞿清才敢擡頭看。

季風動作很輕,又繞了一圈,語調平靜,忽然問:“知道是誰幹的嗎?”

瞿清視線下意識找了半圈,定在遠處蹲在地上哭的女生身上,擡了擡下巴:“好像是你們班的。”

季風的視線落在趙莉身上一秒,偏頭看她:“認識?”

瞿清搖頭,猜測:“大概算是這次的競争對手?”

可是只是一個學校性質的游泳比賽,瞿清也有些疑惑,不至于吧。

如果不是班主任點名了,她肯定不會參加。

如果不是趙莉之前來這麽一手,她可能也不會這麽用盡全力。

本來她對結果也是很無所謂的态度。

但也許,比賽對每個人的重要性本身也不一樣。

季風望着少女沉靜的面龐,問:“比賽前,為什麽不向裁判揭穿她?”

瞿清有些好笑的側目看他一眼:“揭穿有什麽用?”

季風神色認真:“她也許會被取消比賽資格。”

瞿清兀自笑了,視線閑閑的放在遠處,臉上的神情散漫又淡然:“說了沒用的,我成績不好,違反過校規,跟那種平時表現優秀的好學生比起來,老師又不會信我。沒意義。”

她語氣裏故意帶着輕松,卻好像夾着諸多無奈。

季風沉默下來。

“不過,結果是我贏了。”少女眼尾上揚,眼底有光,唇角的笑意自信而狡黠,“我才不需要把正義交給別人,我可以證明自己。”

季風望着她,視線逐漸變得幽深。

瞿清被看的臉頰發燙,開始有些底虛:“我說錯什麽了嗎……”

季風回過神來。

搖了搖頭,他低頭,撕下一段醫用膠,把纏好的繃帶口貼牢。

“沒有,你做得很好。”

那指尖連帶着低低沉沉的聲音,像是要在她心口燙出烙印,瞿清忽然有些口幹舌燥,低頭,才意識到自己另一只手一直抓着季風的袖口。

她猛地松開手,看着那裏皺了一大片,有些心虛地擡頭看季風的神情。

季風随手整理好醫藥箱,似是無所謂的模樣。

瞿清吞咽了一下,有些放心下來。

她對于季風的襯衫……都快有創傷應激障礙了。

兩個人靜默地并排坐在長椅上,中間隔了個醫藥箱。

會場內開始播報女子組游泳比賽的統計成績,瞿清的名字被念到三次,穩居第一。

遠遠地聽到觀衆席的歡呼聲。

短短一下午經歷太多事。

現在放緩下來,瞿清才突然反應過來,算上上藥,這是季風今天第三次幫她了。耳根有些發燙,對他的印象也突然又有了改觀,瞿清遲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今天……謝謝你。”

季風視線拉的悠長,沒什麽反應,忽然問:“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學游泳的?”

“嗯……”瞿清愣了一下,回憶,“從小就會吧……我爸教我的。我們家以前住在海邊——”

提起往事,瞿清有些興奮地扭過頭來。才要展開講一下的時候,似乎想起什麽,臉上的神情不自然的收住,她收回視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算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原本耐心等着下文的少年神色一頓,眸底的光緩緩沉澱了下去。

避開他的視線,瞿清很快站了起來:“我先去換衣服了。”

——

如火如荼進行了三天,運動會終于結束。

由于瞿清一舉拿下三個冠軍,文二班的總排名被拉高了不少名次,李梅開完會回來,着重表揚了她半天。

李梅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多少有點揚眉吐氣:“對了,瞿清,明天的頒獎表彰大會,優秀運動員代表有你,記得去領獎。可別再睡過去了。”

全班哄笑,瞿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掩飾過尴尬,瞥到周雨眠一臉得意沖她晃了晃手中的簽名。

男生的字很醜,周雨眠卻像個寶貝一樣抱在懷裏不撒手。

孟翼班。

季風沉着臉進來的時候,趙莉還趴在桌上哭的不可自抑。

柳依曦正轉過身安慰着她。

季風清冷的視線眯了眯,他長腿邁開,徑直走到趙莉身邊,看着女生抽動的背影,有些煩躁地皺眉,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柳依曦有些煩悶的擡頭,看是季風,眼底的光不自覺地暈開,聲音也放輕了,解釋:“季風,莉莉她比賽沒發揮好,心情不太好……”

少年不悅的視線定在趙莉背影上,像是沒有聽到她講話。

柳依曦抿着唇,臉色一變。

趙莉緩緩從臂彎裏把頭擡了起來。

她的眼睛紅腫着,止不住抽噎了一下,看到他,有點疑惑:“季風……有事嗎?”

季風眼神幽冷,視線定在她臉上,聲音沒什麽起伏:“是你把瞿清關起來的?”

幾乎肯定的語氣。

趙莉和柳依曦臉色瞬間變了。

趙莉低下頭,抽噎了一下,手指絞在一起,視線開始閃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季風沒有聽她的辯解,冷着聲音質問:“理由。”

趙莉渾身都瑟縮了一下,死死咬着下唇沒有說話。

“明天早會,”季風聲音冷沉,像是夾着冰霜,“你和其他幾個參與的人上臺檢讨自己的行為,還有,公開向她道歉。”

趙莉瞳孔猛地震縮一下,不敢相信:“我給她道歉?!”

她原本想理直氣壯和季風對峙,觸到少年冷沉的眉眼,心底的恨意翻滾,不知道怎麽,才止住的淚忽然又開始往下淌,聲音也哽咽起來,“我才不要……我憑什麽要給她道歉!”

“憑你違反了校紀。”少年神情淺淡,像是沒有感情地宣讀審判,“學校已經看了監控,你可以不道歉,只會被記更嚴重過的而已。”

趙莉似乎被吓到了,眼底開始透出慌亂,不敢和季風對視,她趴回臂彎裏開始哭。

柳依曦皺着眉,有些于心不忍。她緩緩站起了身,仰頭看着季風,語氣輕軟:“季風……怎麽說莉莉也是我們班的同學,這次,就算了吧……她也許只是開個玩笑。”

季風眼神很冷,唇角帶着似笑非笑的嘲意:“玩笑?”

柳依曦被他看得有些心慌,稍稍移開了些視線:“而且,瞿清……她又沒出什麽意外,也沒耽誤比賽。可以讓莉莉私下給她道個歉啊。”

她做出最後的祈求:“就……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好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依曦莫名有些緊張,像是下注在賭,不知道在和誰作比,有些忐忑又期待地看向季風。

“好啊。”少年輕輕淺淺的應。

柳依曦愣了一秒,松了口氣,唇角忍不住上揚。

季風涼涼散散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裏面沒什麽溫度,偏頭嗤笑,“你明天替她上?”

柳依曦唇角的笑意一頓,精致的小臉上露出震驚和難堪的神情,被他盯得有些無地自容,緩緩垂下了視線。

“你不是瞿清,”頭頂響起少年清冷的嗓音。

柳依曦有些茫然又慌亂地擡頭:“什麽……”

季風眼底有着不屑,輕嗤一聲,“沒資格替她說沒關系。”

不想多糾纏,少年轉身,長腿停頓瞬間。

“還有,我和你不是朋友。”

柳依曦神色一頓,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季風……”只是喊出他的名字,柳依曦聲音就開始顫抖。

“你、你和瞿清……”

死死攥拳,柳依曦如鲠在喉,終究還是沒能問出那個問題。

季風頭也沒回,邁步走回了自己座位上。

身邊的趙莉抽噎着哭個不停,柳依曦站在原地,如墜冰窟。

很小的時候,柳依曦就因為家裏的緣故認識了季風。

季風長得好看,從小優秀,除了人冷淡了點,幾乎挑不出毛病。

懂事起,身邊就不乏愛慕他的女孩子。

漂亮少年對誰都冷,唯獨她偶爾搭得上話,多少女生都羨慕她。

這麽多年,柳依曦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就連她自己也以為,她是全世界可以離季風最近的女生了。

如果不是那個女生的出現……

自從見到瞿清是怎樣在季風的世界裏來去自如,觸及她甚至不敢想的深度,柳依曦才悲哀的發現,原來這些年,她也只是被隔絕在季風世界之外的過客而已。

他給瞿清的縱容,照的她這樣自卑。

可是瞿清……她有哪裏好?她憑什麽。

柳依曦死死咬着唇,心底的不甘和難堪幾乎要将她撕碎。

——

一大早,學校體育館頂樓的會館裏坐滿了人。

瞿清坐在後排,才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後背就被猛地拍了一巴掌,吓得她一下子咬到了舌頭。

捂着嘴眼淚汪汪地回頭,李梅加深性的繼續在她背上拍了兩拍:“腰杆挺直,拿出點冠軍的氣勢來。”

“你要記住,你這次是去領獎牌的,又不是上去做檢讨的,自信點。”

周雨眠噗嗤笑出聲:“老師,清清她檢讨.習慣了,您得給她點時間适應新身份啊。”

後排全都笑起來。

李梅也忍住也笑了,很快忍住,佯裝嚴肅:“你還好意思說。人家瞿清好歹給我們班拿了三塊獎牌,你呢?”

趙文強拉長了語調:“老班,老周憑一己之力把我們班送上了熱搜。”

這倒是真的。不知道誰拍了周雨眠抱着當紅偶像的兩本雜志邊被摻回來邊哭了一路的視頻發到微博,這條視頻昨天被頂上熱搜第一,一手刷新了“愛豆帶來的正能量”的話題。

全班哄笑,周雨眠羞憤地要打趙文強。

李梅低聲喝止兩人:“你們就鬧吧。這次期中考太差的話,周雨眠的雜志也別想要了,趙文強你球就更別想打了。”

兩個人停了手,一臉苦哈哈地看向班主任:“不是吧老班……無情啊!”

堯光一中出了名的對學生大方,每次活動獎品以及獎學金都很豐厚。

這次運動會,不僅人手一冊留存了諸多珍貴影像的紀念冊,每個項目的年級總冠軍還可以獲得一臺學習機。

為了避免體育特長生包攬,又限制了每個人最多只能拿一臺。

瞿清站在臺上第一排,脖子上挂了三塊獎牌,懷裏抱了一摞精美的筆記本還有一個學習機盒子。

旁邊的人被推搡着往她身邊靠了靠,瞿清擡頭,就看到了沒什麽表情的季風。

“嗨,”瞿清臉上揚起一個笑意,站了這麽久,總算碰到張熟面孔,“好吵啊!”

舌頭被自己那一下咬腫了,現在說話還有點含混,瞿清在季風困惑的視線裏緩緩改口:“巧……”

伴随着運動員進行曲,校長在人群隊伍裏穿梭了四圈,終于,所有運動員都頒獎結束,瞿清看着校長握了一路依舊在慣性顫抖的手,心想當校長也不容易啊。

那邊,主持人順着把話筒遞到第一排,邀請優秀運動員代表講話。

話筒被一路遞到季風手裏,他在萬衆期待中,把話筒遞到瞿清面前。

瞿清抱着一大摞本子,沒手接,餘光一掃,全場的目光都因為季風這一舉動彙聚到她身上。

有些傻眼了,嘴型不敢張太大,瞿清一頭霧水,愣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你幹什麽?”

少年拎着話筒,目光清淺,語氣慵懶而又理所當然:“優秀運動員代表講話。”

瞿清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全場的目光都盯在這裏,她怕是要笑出聲:“所以?和我有什麽關系?”

季風視線微垂,落在她身前的三個獎牌和一摞“戰利品”上。

班主任和臺上校領導的目光也彙聚過來,看他一臉閑散,瞿清急了:“我咬到舌頭了。”

不知道季風葫蘆裏賣什麽藥,她語氣裏帶上了點妥協:“也沒經驗。你做個示範先。”

季風眼底帶了絲無奈,倒真聽話地把話筒收了回去。

“首先,祝賀我們學校本次秋季運動會圓滿成功。這離不開每一位同學的努力,希望大家在以後的日子裏,也能找到自己心之所向,挑戰自己,超越自己。”

瞿清才暗暗松了一口氣,聽到他戛然而止的話題,有些詫異的偏頭瞪他:也太敷衍了吧?

臺下衆人也驚了。

季風一臉坦然,再度拎起話筒:“其次,作為學生會長,我很抱歉,可能要耽誤大家幾分鐘的時間。”

說着,他很從容地擡手把脖頸上的獎牌取下來,很自然的套在瞿清脖子上,又把懷裏的學習機堆到瞿清懷裏。

瞿清堪堪接過,懷抱裏的東西已經一路堆到她的脖子那麽高了。

季風褪下一身榮譽,再度輕輕松松地拎起話筒:“我想當着老師和同學們的面做一個公開檢讨。”

瞿清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但是臺下一片嘩然,又讓她确認自己沒聽錯。

季風??他說什麽?他當全校面檢讨?

幹嘛,想為自己的優秀自罰三杯嗎?

瞿清驚了。

所有人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流連,許是因為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八卦,衆人的目光從疑惑轉震驚,震驚裏又夾雜着驚天的疑惑。

瞿清微微把懷裏的東西擡高,恰好遮住她的嘴。

她急切地用手臂撞了撞季風,靠近了,半是央求半是威脅:“你在幹嘛?你別搞我啊!這可是我高中生涯第一次上臺領獎。”

少年閑閑的側目看她一眼,唇角似乎帶着一絲淺淡的笑意:“巧了,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上臺檢讨。”

瞿清端着滿懷抱的東西,徹底蒙圈了。

少年清冷的聲線,沉靜且淺淡,透過話筒傳遍大會場。

“我,高二孟翼班,季風,于昨天下午兩點左右,在游泳館右側毆打了理科四班的孫凱,致其口腔黏膜破損,臉部肌肉紅腫。本人在此,拒不認錯,也不道歉。”

全場嘩然。

瞿清人都聽傻了。她擡高東西遮住大半張臉,想逃,卻逃不掉。

臺下響起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季風站在風暴中心,像是操控着這場風暴的魔術師,舉止透露着游刃有餘。少年清隽的臉上格外平靜,視線涼涼的瞥向臺側。

下面站了四個男生,為首的是昨天挨了打,臉頰還青紫紅腫的孫凱。

收到他的視線,四個男生猶豫着灰溜溜地走上臺。

從季風手中接過話筒,孫凱面對着瞿清,開口。

“我,高二理科四班,孫凱。”

季風眉目冷沉:“大點聲。”

孫凱眼底有些忌憚,瞬間提高了音量:“我,高二理科四班,孫凱。昨天……在游泳館,和同伴對着高二文二班的瞿清同學,開了不恰當的玩笑……還言語攻擊她,給瞿清同學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傷害。在此,我鄭重地向瞿清同學公開道歉。”

四個男生齊刷刷地對着她鞠躬:“瞿清同學,對不起!”

瞿清被這陣仗吓得手一抖,最上層的盒子一個傾斜,即将掉落之際,季風修長的手指伸過來,很自然地扶正了。

他擡了擡下巴,幾個男生很快像是被赦免了一樣,迅速跑下了臺。

孟翼班的班主任提心吊膽地看着,緊張地抹了把額頭的汗,終于找到插話的餘地:“季風啊,好了就下來吧——”

“還有一件事。”季風再度拎起了話筒,孟翼班班主任心髒跟着高懸,第一次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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