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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如瀑，未有發帶約束，微風一拂便紛揚而起，肌膚勝雪，常年在地下洞府之中使得她有一種略病态的蒼白，眉毛英氣，目光深邃，卻不藏絲毫情緒，唇瓣淡粉，微抿起來時帶了些氣勢。

她赤足走出，衣袂飄飄，仿若九天之中墜落的仙子，最奪目的，當屬她眉心的一點朱砂。

這朱砂原是沒有的。

“恭迎掌門人。”衆人都被魏笙晴氣勢面貌所迫，還是李侃率先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見狀，同來的親傳弟子們也都跪下一片，“恭迎掌門人回山。”

魏笙晴坦然接受了這一拜。

只是終歸有幾個硬骨頭，奇楠和她後面的三個親傳弟子只是冷笑。

“為何不跪？”魏笙晴淡淡地出口，音如空谷幽蘭，卻是波瀾不驚。

奇楠沒想到這個大師姐不像原來那樣只知道咬着嘴唇皺眉盯着自己了，心裏一驚，但是卻馬上鎮定下來，魏笙晴閉關的二十年裏，她上上下下打點了不少，掌握了不少實權。

“大師姐，你說你是掌門人，你就是掌門人了？”

這也算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了。

魏笙晴卻是沒有一絲意外。她早就知道奇楠會刁難自己，心裏早就有了準備。

“我是空山少掌門，前掌門人戰死，我自然繼位。”她說起前掌門人戰死的時候，眉心朱砂紅的似乎更加耀眼了，只是她眸中卻依舊沒有半分情緒。

“真是好笑，掌門人屍骨未寒——甚至都斂不得他的屍骨，你就在這裏匆匆想要坐上掌門人的位置？”

“那今日，你來是為何？”魏笙晴的語調沒有半點變化，竟叫人心底有些發寒。

“如今正在危局，必定是要一個能夠當得重任的人出來掌管山門的，只是你一個躲在不歸峰二十年的人，又豈能夠當此重任？你對我空山的狀況又了解幾分？你幾乎沒有經驗，又如何能夠管得了這偌大山門？不要把空山的基業毀在咱們這一代人的手上吧。”

奇楠說的事情也正是衆人擔心的地方，魏笙晴天資好修為高，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她從未打理過門派的事務，只顧埋頭修煉，這能力方面自然叫人質疑。

但是真要說起來，這理由也是站不住腳的，此時是什麽時候？生死存亡之際，哪怕是十個雄才大略的掌門人也抵不上一個修為高強的人，魏笙晴做掌門，他們有不安心，但是若她只是作為空山的利刃，便無虞了。

魏笙晴掃視一眼周圍，心裏卻通透的很，這些人對于空山是有些感情，不過自然比不過懷空魏笙晴這些在空山在長大的了，他們也有自己的俗世家庭，到了真正危機的時候，一定會抛下空山，說不得還要痛踩一腳，他們也不會拼盡全力來維護空山，這就是為什麽師傅當時最終選了自己的原因。

“這些年來我都有李侃長老的彙報，故而對于空山事務是了如指掌的，奇楠師妹的空山做得貢獻我也看在眼裏。至于我有沒有能力······諸位可曾記得當年的懷空？”朱砂更加鮮豔，如同鮮血一般，“我的師傅和師兄對我悉心教導，便是榆木腦袋，也早該開了竅。什麽東西是誰的，一分不少，什麽東西不該誰所有的，一分別想占。”

她的目光威嚴，和她對視上的人竟然都情不自禁低下了頭，哪怕是奇楠再不願，也不得不在那強大氣勢所迫之下低下頭。

“該死······這魏笙晴，究竟修煉到了哪種地步，才二十年，她能夠突破金丹不就是頂天了？”

不理會奇楠的思考，看到奇楠四人還站着，魏笙晴眼睛一眯，足下輕輕踏出一步，一股莫大的威壓就像是劫雲一般降在所有人的頭頂，其他人只覺得心髒一窒，性命都不在自己掌握了，只是那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正待後怕回神間，他們就聽的“噗通”四聲，竟是奇楠四人紛紛跪下。

原來卻是魏笙晴将威壓都加在了四個人身上，四人哪裏受得了，只是光靠氣勢，魏笙晴就壓得他們不得不跪倒。

“還有人不服嗎？”

既然大多數人都是事不關己的心态，那麽她就直接使出手段讓那些刺頭乖乖的了。

奇楠嘴巴張了張，但是看魏笙晴那漠然的樣子，她相信魏笙晴真的可能當場出手格殺自己，就算她惦記着自己手上的事務暫時離不開自己，但是這三個跟着自己的親傳弟子少不得被魏笙晴直接殺雞儆猴了——魏笙晴幹的出來，奇楠心裏篤定。這次出關之後，魏笙晴就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那沒有感情的眼睛任誰對視得久了也會膽寒。

許久沒有人吭聲，只有風在耳邊缭繞。

散了天地根之後，這風竟然還對自己這麽親近，魏笙晴多想說一句，我已經抛棄你了，你又何苦跟着我？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有了這風，魏笙晴心情的确好了很多。

來不歸峰下的人可以說是目前空山最高層的人了，他們既然已經“毫無異議”了，空山上下的普通弟子也不會反對什麽。

傳承近萬年的空山，終于是傳到了魏笙晴手裏。

“掌門，目前就是這樣，我們空山所有的金丹前輩都在那一次獸潮中喪生了，但是別門別派都還存了些實力，他們觊觎我們空山坐擁的靈石礦和其他的店鋪産業，此時已經有三處地方的弟子遭到了未知門派的襲擊。”

魏笙晴仔細聽着，目光卻似有些空洞。

獸潮，又是獸潮。

師兄死時遭遇的便可以稱之為一場有預謀的小獸潮，而如今，它又帶走了師傅，帶走了空山所有的支柱。

“現在留在空山上的，除了鎮壓場面的我之外，還有五名金丹長老，他們都在閉關修煉，希望能夠更進一步，三位金丹中期，兩位金丹後期。而築基期的執事我空山損耗近半。”

魏笙晴的眼神倏忽淩厲起來，“傳音，給空山附近稍微有些名氣的門派，再請兩三個名聲較大的門派，邀他們三日後一聚。”

“遵命。”李侃領了命，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三十年大劫過去，妖族元氣大傷，我看那些老妖獸是沒有餘力再打過來了，原定的修仙界三道防線，綿延數萬裏，距離千裏，現在尚未被完全攻破，但是我們修仙界已經沒有太多的精力和人手來防備來，畢竟我們的前輩也折損的差不多了。”

“你想問，妖族和修仙者會怎樣下去嗎？”魏笙晴淩厲的目光竟然讓李侃有些顫抖，不過他挺直了身軀，也存了些考較魏笙晴的樣子。

魏笙晴見他态度堅決，心中反而寬慰，這的确是一個真心為了空山的人。

“妖族和修仙者之間的戰争，本就是為了掠奪地盤，而他們默契一般只在十萬大山邊緣開戰，便是為了不破壞這裏的修煉資源，五年小劫時雙方都默認是選出繼承者，那麽三十年大劫，也絕不會就是莽撞的打鬥。”

李侃不由自主地點頭，魏笙晴語氣卻是平靜得可怕，“若是說哪一方勝了，或者是哪一方敗了，這自然是無需争辯的，若是雙方戰成平手——如同現在這樣，幸存的上一輩強者幾乎是到了一定的度就雙雙撤手，顯然，他們并不希望真正鬥一個你死我活，而是在進行一個挑選——人和妖死的多了，資源不變，那麽，可能是人人有份呢。”

她神色平靜近乎于冷漠。

所以懷空和師傅成了被淘汰的人。

空山也似乎成了別人眼裏的香饽饽。

“看來堂哥選你當少掌門還是有些考量的。”李侃長嘆一聲，對于這種雙方默認的淘汰選擇充滿憤怒，“可是，若是當初淩星門的人······”

他猛的頓住，看到魏笙晴目光如刀，便有些讷讷。

“淩星門的人，幹了什麽？”魏笙晴眼中金光一閃，李侃神色就平和虔誠了下來。

“他們知道哪個地方妖獸最少，哪個地方是死路，但是就是不和大家說······”魏笙晴一個晃神，李侃便掙脫出來，但是他神色有些迷茫，顯然是忘了剛才說了些什麽。

魏笙晴心中總覺得有什麽沒有問完，但是又不能夠再次施展——若是這種法子施的多了，被施術的人會把施術人當做是神一般崇拜。

她不希望成為神，從一開始就是。她不喜歡成為衆人心中的希望。

可是，世事艱難。

······

花瓣漫天飛揚，輕風助興，绫羅開路，鐘鳴五下，有客到——

“魏掌門，恭喜恭喜，真是年少有為啊。”

“魏掌門，原先一見我便驚為天人，果不其然，這下就成了堂堂空山的掌門人了。”

“······”

空山在修仙界繁華的地段，附近的門派自然也頗多，除了一些附庸的門派和着人延請的兩個稍稍比空山次了一點的門派，其餘的十數個門派，都是這附近還有些威望的。

這人來人往之間，魏笙晴不像原來一般僞裝地笑，反而始終面色平靜，誰來了，說了多好聽的話，她都只是微微點頭。

“淩星門門主淩昱焉前來探訪空山魏掌門——”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下，一人腳踏白鶴乘風而來，形容英俊高挺，端是當時的俊彥。

淩昱焉落在山下，規規矩矩地步行上山。

淩星門實力保存最為完好，甚至可以說是毫發未損，此時隐隐有了修仙界第一大派的勢頭，淩昱焉都步行上山，那些有意拿喬的門派哪敢比他還猖狂？頓時幾個想要直接飛到主峰上的門派都老老實實跟在後面進了山。

淩昱焉顯然是來幫忙壯聲勢的，可是魏笙晴對此并沒有心存感激，她倒是巴不得那些人再猖狂些，自己教訓起來也名正言順。

“淩昱焉不告而來，還望勿怪。”這人笑容溫和，處處維護她，若不是魏笙晴心中早已沒了空，一個失去了師傅師兄依靠的弱氣掌門，還不得緊緊依賴着這位淩門主？

“來者即是客——淩門主請上座。”魏笙晴引手。

“哈哈，過了那麽久，晴兒還是那麽生分，我都說了，叫我昱焉便罷。”他想顯示兩人故交甚篤，卻沒曾想魏笙晴不配合。

“哪裏，我同淩門主只是見過了幾面罷了，還不敢胡亂稱了名字。”魏笙晴回絕，那些掌門人反倒成了看戲的了。

“好，随你。”淩昱焉也不覺得尴尬，自行找了一個主座下面的位置坐了。

這一下那些掌門人才想到了自己過來是幹嘛的了，分好處啊，可是看淩昱焉的架勢，今天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諸位，我才疏學淺，臨危受命，才當了這個掌門之職，若有不妥當之處，請諸位多多包涵。”魏笙晴鞠了一躬。

衆人連擺手說不敢。

“魏掌門雖然甫一上任，但是能力我們都是知道的。”

“是啊，魏掌門向來便是青年俊彥榜的前幾。”

“哪裏有得罪過我們的呢······”

魏笙晴直起身來，“那麽，既然沒有什麽得罪之處，可否請問一下，諸位知道是誰，占了我空山的靈石礦了嗎？”

來了！衆人心中一緊，知道這極有可能是一場鴻門宴，但是他們料定魏笙晴年紀還小，不夠老辣，也沒有魄力和在場的所有門派做對，但是誰知道魏笙晴開口就是這麽尖銳的問題。

一個人打着哈哈：“那個，我覺得，在座的所有掌門都是以誠相待，自然不會幹出那種破事兒，顯然是有某些散人強盜，我們回去發幾張通緝的單子，便沒事了。”

“哦？那散人可真是了不得了，破的了我派陣法，殺得了我派弟子，甚至還能夠出得了那麽多人手守着靈石礦。”魏笙晴冷眼看了一眼四周，這裏的人不說有沒有動手吧，賊心都是有的，看現在老一輩幾乎死絕了的空山，幾乎沒有什麽自保之力，那些靈石礦不就是唾手可得的事情嗎？

要說魏笙晴真的在乎那幾個靈石礦也不是，她只是想要告誡修仙界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破船還有三分釘呢，只要自己在，空山就絕對不會讓人欺侮。

那些人聽的此言面色都變了，互相對望一下，終于有人似乎要動作了，馬上就被一人的行動給摁了回去。

那人長身玉立，也是一個俊秀的少年模樣，“我瞧見那靈石礦被一些破落的散人占了，還道是剛發現的某處隐秘呢，就給占了，沒想到是空山的産業，這說不得我也一定要奉還原主了。”他笑着，眼睛卻是陰冷，“只是，魏掌門家大業大，對于那靈石礦自然是不怎麽上心的，我也厚着臉皮提醒一句，守衛啊，還是要上點心的，不然一兩個流竄的散人都能夠占了······”

他明裏暗裏諸多諷刺，魏笙晴卻似絲毫不着鬧的樣子，點頭道：“那真是麻煩謝掌門了，謝掌門大義，我無以為報，曾經在一處得到了一把上品法器，給尚未入金丹的謝掌門，将來百年也是用得着的，請務必收下。”

那些掌門人頓時面面相觑，魏笙晴當真是半分委婉也無。他們不過是小派，掌門縱然是天資最出衆的人，又哪裏比得上魏笙晴這個妖孽？這一頓奚落讓那謝掌門臉色一陣發紅，他卻也是心理強勁的人，反倒笑眯眯地說：“那就請魏掌門賜劍了。”

畢竟上品法器是難得的寶物，他謝掌門還是稀罕的。

比起一個短時間內産出不多的靈石礦，還是這上品法器更為實惠。

魏笙晴也不推诿，直接拿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向謝掌門扔去。

這一下衆人面色俱是大變。

那劍分明是直沖着謝掌門面門去得，去勢極快，謝掌門慌亂之間竟然扔出了大量的符箓。

只聽得魏笙晴冷哼一聲，那些符箓竟像是失去了威力一般，從空中飄落。

“謝掌門不願接受我的禮物只說便是，哪裏用得着丢符箓來毀？”

她話音落下，劍尖也停在了謝掌門鼻尖發絲之間的距離，那謝掌門駭得是面無人色。

“也罷，謝掌門既然不願意接受，我留它也無用了。”

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那靈氣盎然的上品法器竟然一寸寸地化為齑粉，要知道那可是和金丹期修仙者匹配的寶劍啊！就這麽輕易地被毀了？

這到底是魏笙晴敗家，家大業大，還是她修為已經出神入化了？

衆人心中念頭紛亂，只覺得冷汗出了一聲，卻突然聞到一股騷味，卻是那謝掌門吓得失了禁。衆人頓時鄙夷，但是想到自己處在他那個位置上，也難免會如此，登時看向魏笙晴的時候都充滿了驚恐和畏懼。

謝掌門本就算是半個天之驕子，何曾被人如此帶過，少年心性激發出來，他恨恨盯着魏笙晴，面色竟然有些扭曲，哪裏見了最開始的英挺？

“帶上來！”他一聲爆喝，他帶來的幾個弟子就綁着幾個人進來了，這幾個被綁的人魏笙晴原來也不甚在意，想看看他要玩什麽花樣，兩個老人，一個中年男人，能夠給她帶來什麽威脅？所以她索性不管不顧。

此時卻見那謝掌門用劍架在他們脖子上，獰笑道：“魏掌門啊，你在這裏尋歡作樂，延壽享福，可憐你的父母和哥哥都成了這幅模樣。”

所有人都是一驚，魏笙晴在俗世還有父母？她沒有管過自己的父母分毫？

“魏笙晴？你是魏笙晴？你快點給人家跪下，你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哦，讓我這把老骨頭還要被你連累啊。”

一個老人突然呼天搶地地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