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人隐在黑暗中，卻似乎能夠把所有的目光吸引過去。

就連月華，也忍不住缭繞在她周身。

如果不是過于冷漠淩冽的氣質，她也許會把她當做落下凡塵的嫦娥。

九天之上，清寒之地，舉世仰望，那才是她的歸宿。

沒想到一切都是步步為營，她的嚴肅，她的俏皮，她的大氣，她的小心眼兒······

甚至跟着自己走了那麽多個世界，盡管是半強迫性質的。

但是無可否認，在最後那個世界，一只名為蘇煙兒的小狐貍确确實實住進了自己的心裏。

可是，最終魏笙晴還是魏笙晴，紅顏還是紅顏，不過博弈的雙方。

自己輸了一城。

但是脫身的是自己。

是自己嗎？

頭疼欲裂，魏笙晴看着那個清美但是難掩疲憊的女子，猛地站起來。

這個動作太大了，以致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淩厲的，戲谑的······

“紅顏？”她的聲音極低，但是在座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聽的倒是清清楚楚，但是卻很少有人能夠揣度其中的情緒。

提示音已經說過了，自己在公寓中的經歷已經在所有人的記憶中被抹去。

“對不起，請問你是哪位？”

對陌生人的時候，紅顏總是客客氣氣的，眉宇間是極淺淡的疏離。

盡管知道這個結果，但是魏笙晴還是有一些難受，哪怕是到達了王者的程度，也無法抵抗公寓的力量嗎？或者說，那段記憶根本就無足輕重？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紅顏放手一搏的籌碼罷了。

籌碼似乎已經入了局，但是布局的人卻抽身而去了。

前塵已忘。

“呵呵，看起來我的新娘桃花運還真的不錯呢。”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的時候，頓時有一大片的人低下了頭。

這種恭敬的模樣是對那個人最深的恐懼。

席連棋，魏笙晴第一時間就确定了那個人身份。

他穿着合身的西裝，體格剛好撐起了西裝，讓他更顯挺拔。那張臉為他加分不少，最讓人折服的還是那種氣質。

并非淩厲，反而十分溫和，讓人一下子就生出了好感。

但是那附着于溫和的深不可測，卻是讓魏笙晴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失去了三號公寓給的力量——就算是有，也絕計敵不過這個男人的一擊。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魏笙晴沒有坐下去，脊梁筆挺地站着，目光卻幾乎都是落在了紅顏身上。

“這你就錯了，我不會和現實中的人有那些瓜葛的，而且，”她美目流轉，手挽住了席連棋，似乎是在撒嬌一般的解釋，“我真的不認識她。”

紅顏有很多種表情，但是唯獨沒有撒嬌，那是她作為王者的驕傲吧。

但是對于另外一個王者，這個驕傲也就可有可無了。

突然間有一些嫉妒啊······自己太失态了，魏笙晴忍着頭痛，身體一陣陣地發軟。

她看到席連棋對着某個人點點頭，那個人就走過來。

“對不去，魏笙晴小姐，失禮了，但是請您出去休息一下吧，我們擔心您的身體。”那人說的話有一些不清楚，是自己的原因嗎？

“如果我不走呢？”這是最後一點執拗了吧。紅顏，你會給我一個不一樣的答案嗎？

“那就不好意思了。”那人手中有淺淡的一團氣流。

魏笙晴知道，能夠在現實之中使用能力的人都是有着不菲的積分，如此，這個人的層級不會太低，随意出手間威力都不會小。

失去了能力的自己，被掃地出門也是很正常的吧。

所有人都在看戲，包括那一對新人，他們清理出自己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破壞婚禮的進程罷了，但是自己落下他們的面子，他們卻似乎沒有半點生氣。

是沒有感情，還是，如同看跳梁小醜一般。

已經經歷了太多次受傷甚至死亡，所以魏笙晴是十分坦然并且無懼的，這倒是讓衆人高看她一眼。

只是出乎意料，那人的能量在接觸到魏笙晴的一瞬間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這是三號公寓對超脫者的厚愛。沒有任何一種來自三號公寓的能量能夠傷害到她。

“有點意思。”“有趣。”那對新人一前一後地說。

很有默契啊······魏笙晴再次轉頭看向他們。

席連棋淺淺的笑容還是那麽溫和，風度翩翩，“你是不是要了結一下這段孽緣呢？”

他說的無可厚非，但是他要的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他要魏笙晴不受傷害的原因，他還要紅顏和席家聯合的投名狀——對付這個看起來對你有意思的人。

“好啊。”她笑起來，一步步逼近。

“公寓裏的一切都傷害不了我。”魏笙晴說。那麽非公寓的物質和能量就能夠傷害我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懂了。但是都不知道為什麽她要自曝短處。

“你說你要等我去第六層。”

這個更像是信口胡謅的話，第六層哪裏是那麽容易就能夠達到的，中間出了一步差錯就要萬劫不複。

紅顏的印象裏完全沒有這麽一句話，甚至幾乎沒有這個人——魏笙晴的身份對于別人來說挺看重的，但是紅顏卻并不在意，不在意，又怎麽會知道？

“風久老爺子的傳人？”她問。

“不是。”她答。

無數驚疑的掃過來，她坦坦蕩蕩，直視着紅顏。

“我沒有對你的印象。”紅顏随手拿過一個服務員打扮的人手中的一杯紅酒。

“你是棋手，我是棋子。棋子追随棋手，棋手卻只是因為成敗對棋子有了一絲期盼，如果棋子無用，棋手便會收回多餘的感情。”

紅顏低低笑了起來：“真是一個好啞謎呢。”

“既然你不願意直說的話······”她走到了魏笙晴面前，将紅酒湊到魏笙晴嘴邊，“喝杯酒叫個朋友怎麽樣？”

紅酒的氣息不停沖擊着鼻子，魏笙晴不喝酒——紅顏估計是忘了個幹幹淨淨吧。

“你只是想知道我為什麽不會被公寓能量傷到的原因吧。”

“對。”

“如果你知道了之後呢？”

“你希望我怎麽做？”

希望她怎麽做？魏笙晴有些茫然，她需要紅顏做什麽呢？

比如說······一生一世陪着自己？

夠了，這種教訓已經受夠了。

重新冷靜下來的魏笙晴卻發現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了，甚至可以說步步驚心。

自己将自己推上了絕路，稍有不慎，便會摔的粉身碎骨。這裏的人，可都不是什麽善茬啊。

沒有人為魏笙晴說話，他們都在看戲，看紅顏和席連棋的手段。

“我，我不知道。”誠實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不出所料地還來了紅顏輕蔑地一笑，“但是我可以告訴你。”

“我是超脫者。”

這五個字給魏笙晴一種荒謬的感覺。

棋手尚未破局，一個小小的棋子怎麽可能掙脫出來？

大腦如同被針紮了一樣，最後殘留在視線中的是一個雪亮的刀片。

從服務員那裏接過，在得到答案的一瞬間清理掉自己這個麻煩。

紅顏還是紅顏。

可是，這現實不是現實。

······

“施主您走完了。”小和尚站在廟門口，魏笙晴就正對着他，她回頭，短短的一段青石板的路。

“我走完了。”紅顏是會做出那樣的選擇的，那是她的行為，所以就不必傻傻地在真實之中嘗試了吧。

眼神中光芒內斂，就如同普通人一樣渾渾噩噩。

小和尚笑道：“恭喜施主，太上忘情。”

那人身形一震，等了那麽久，卻只等到了這麽一個結局吧。

“蘇施主請回吧。”小和尚對着那個人攤手。

“······我不姓蘇，我叫紅顏。”她擡起頭正視着魏笙晴的眼睛，魏笙晴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回憶，她聲音铿锵：“她會和我一起離開的。”

小和尚雙掌合十，低下頭說了一句“阿彌陀佛”，再擡頭時兩人已經消失不見。

“人何以無跡？這廟宇，又有得故事可以講了。”

······

“獵殺者魏笙晴，完成晉級任務，誤入心魔路，完成度80%，晉升第五層。”

這個提示音不再是冷冰冰的，多了兩分喟嘆。

似乎進入了心魔路，自己就此毀了。

紅顏的臉色蒼白，“你在心魔路，看到了什麽？······不，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往心裏去，我一直都在的，我一直都在。”

也不知道她是在安慰魏笙晴還是在安慰自己。

“紅顏，你需要我辦的事情，我辦不到了。”我無法再動心。

紅顏手緊緊捏着，幾乎都能夠聽到骨頭的碎裂聲了，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動靜。

“那就看在我幫過你許多的份上，參加十天後的封王戰。”

有什麽不同嗎？

紅顏借着到：“平常的五層獵殺者，如果失敗了就身死，沒有半點轉圜餘地，但是我可以用東西保住你的性命，不會對你有實質性傷害。”

“不必大費力氣，我欠你的，我參加。”

一句欠，是存了還人情的心思，封王戰後，你我再無瓜葛。

“好！我等你。”

······

第六層的世界中，紅顏疲憊地躺在草地上。

“你瘋了？你已經是真王了！我們兩個去當踏石就夠了！甚至我們都不需要行那個險招。”

“如果你死了，我們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一個真王？”

宮裝女子和勁裝女子都在勸那個躺在地上面色蒼白的人。

“封王，若是有真王當踏石的話，若是成功，新王和舊王都成為真王，若是失敗，所有參與的第五層獵殺者和王者都會被抹殺······可是，如果她真的無法和我同心，我只怕也做不了這個王了······她是我的心，心若離去，我何苦存活？”

這就是真王的含義嗎？真情灼灼。

宮裝女子和勁裝女子對視一眼，她們無法改變紅顏。

十天之後，三號公寓封王戰，紅顏做踏石。

沒有人知道這次的封王戰形式是什麽，因為從來沒有一個王者，還是真王，心甘情願當踏石。

“為什麽？”你應該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棋手的。

“因為，這局，你贏了。”紅顏說得毫不在意。

她離開之前最後見的是魏笙晴。

封王戰前，踏石不出，王者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