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金銀絲鸾鳥朝鳳繡紋旗袍輝映着頭上碩大飽滿的紅珍珠步搖,帶着說不出的富貴氣勢,難得的是那雙總是昏昏欲睡的眼,這會全是精光,看的下首的小太監瑟縮了起來:“說是...說是李院正已經畏罪自殺了......”

小太監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将自己縮成團。

太後挑起嘴角冷笑:“果真是不将哀家放在心上。”

侍候在跟前的大太監楊清擺手讓小太監下去,低聲同太後說話:“您看是不是上一次的事也跟太子......”

太後的臉冷了下去:“這麽着急着把人給處置了,說是心裏沒鬼絕不可能,不管是因為什麽,這個仇是結下了!”

太後寵愛李院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現在表現的這麽淡漠,還是因為李院正也不如先前聽話了,叫了幾次都不過來,多少也算失了太後的心。

太後不會現在就着急的去跟太子對上,鬧大了皇上知道起了疑心,就算太子吃虧,太後更加不好。

黑幕布般的天上綴滿繁星,阿哥所的院子裏都點上了燈,權珮雖有孕,但胤禛還是堅持宿在了正房,雁姑娘滿眼的失望,只得垂頭掩飾。

夜裏涼爽的清風,讓李氏難得覺得清爽,轉頭同雁姑娘道:“難道你還想跟福晉争?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

人還在院子裏,這話說出來必定能傳到福晉的耳朵裏,雁姑娘一哆嗦,李氏這不是在給自己上眼藥麽,踩上自己一腳又在福晉跟前表明心跡。

李氏幾步就進了屋子,雁姑娘滿肚子都是話也說不出來,只得跟了進去。

小丫頭正侍候着李氏換衣裳,雁姑娘頓了頓還是迎了上去,李氏擡眸看了她一眼:“瞧見了麽,我多的是法子收拾你,你最好在我面前安分些,別出什麽幺蛾子。”

昏暗的燈光下李氏的眼裏泛着森森的冷意,雁姑娘第一次覺得她明白了什麽叫做後宅,強撐着淡定:“奴婢是您的丫頭,怎麽會做對不起您的事?”

胤禛換了衣裳從淨房出來,見權珮散了頭發依着引枕坐在榻上,剛沐浴過的臉龐上還帶着一絲淡粉的水暈,看起來少有的柔軟嬌嫩,連胤禛的心都跟着一軟,坐在她身邊。

榻幾上放着張紙,胤禛道:“這又是什麽?”

“您瞧瞧。”

白紙上清楚的寫着兩個姑娘的容貌和家世,胤禛驚訝的道:“這就是......”

“這就是我給您挑的兩個格格,您瞧着怎麽樣?”

她眉眼之間卷着笑意和一貫的漫不經心,好似是在說“瞧瞧這衣裳怎麽樣?”,讓胤禛總覺得有些怪異。胤禛輕咳了一聲,瞧了一眼她的肚子:“其實不用進人.......”

胤禛的小心思似乎片刻就被權珮看來,她眼裏是清淩淩的笑意,胳膊攀上了胤禛的脖子,湊到跟前輕笑着道:“是真的麽?”

胤禛有些不自然的別過眼:“當然.......”

權珮忽的笑了起來,仿佛是潺潺的流水淌過清幽的山谷,撞擊出陣陣的漣漪,胤禛覺得心都酥麻了,他才要開口,只覺得臉頰上有個溫熱柔軟的觸感,他驚呆的看見權珮,只覺得權珮帶着笑意的幽深的眼好似勾人攝魄,将一朵妖嬈的花一直開到了他的心底。

他在心底低咒,卻還是不由自主狠狠的親了上去,仿佛這樣那心底不斷跳動的、癢癢的東西才能平複。

皇上回宮,複選秀女要留牌子的等皇上點了頭,這一場選秀便算結束了。

武若曦和納蘭明月幾乎同時擡頭看向了對方,也沒料到兩個人都被留了牌子,那麽是不是說,她們是有可能都進四阿哥的後院的?關系已經形同水火,一起進了同一個後院又要如何相處?兩人垂眼,心思紛繁。

太後似乎又在打盹,青素色的暗紋袍子幾乎将她一身的清華都裹住,康熙坐在一旁:“您說這次後宮該選誰做貴妃?”

太後這才微睜開一雙眼:“皇上瞧着呢?”

康熙笑了笑:“這不是想聽聽皇額娘的意思麽?”

太後慈祥的笑着:“哀家能有什麽意見?後宮的皇子都大了,立了誰的母妃肯定都不好,但若身世太差震懾不住也不行,至于到底是誰,還是皇上說了算。”

康熙願意同太後說,是因為他覺得太後說話從來不偏不倚,總是以他的利益為主,太後這樣說就跟康熙的心思合上了,康熙笑道:“咱們竟都想到一起了,挑來挑去還是佟妃好!”

太後又眯起了眼,只是微笑,并不多言。

皇上下旨冊封佟妃為貴妃,統領後宮,四妃協理宮務。

“病”了有段時間的惠妃聽得連連冷笑,等了這麽久終于等來了結果,皇上果真是愛護太子,深怕她威脅到了太子!

太子到是真舒了一口氣,索額圖笑着道:“太子妃說的沒錯,皇上還是很愛惜太子的,怎麽會在後宮在立起個有威脅的人,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裏!”

太子輕笑了笑:“果真是孤多慮了。”

權珮在桂花樹蔭下站住了腳:“太後......”她垂着眼,嘴角是個優雅的弧度,即是太後要救李院正,那麽故事幾乎就明朗了起來,看起來老實厚道安分守己的太後原來是這樣麽?那麽以後關于太後的事情就不能單純的只看表面了,這個極會僞裝又善于僞裝的女人在垂暮之年還有這樣的愛好,那麽誰又能說她那顆還年輕着的心裏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五福晉從外頭進來,瞧見權珮靜立在樹蔭下,難得的穿着一件茜素青色的菊紋旗袍,挽起的發髻上就一根玉簪別無裝飾,少見她身上有這樣極素的打扮,卻沒料到又是一副別樣的風景,淡淡的仿佛一副潑墨煙雨圖。她笑着走到跟前:“立在這做什麽?”

權珮一笑就好似給這幅煙雨圖染了顏色,立時又鮮豔了起來:“走動走動。”

桂花樹下擺了桌子和椅子,丫頭們上了剛沏好的洞庭碧螺春,五福晉喝了一口:“新下來的茶葉,怎麽內務府沒給我們院子?”

“我們爺從外頭帶回來的。”

五福晉對這不感興趣,她只壓低了聲音問:“知道秀女裏的張佳雲英嗎?長的怎麽樣?”

張佳雲英要進五阿哥的後院了。

“聽說過,是秀女裏姿色上乘的。”

五福晉的臉立時就成了苦瓜:“怎麽又是小妖精!”

權珮笑道:“你又愁什麽?她來了不是你們的劉格格剛好有個對手?”

“這可不一樣,那我豈不是一點都沒有.....可不行!”

跟五福晉說眼光放長遠些,抓住機會反擊似乎只會是白說,權珮抿了口茶:“我們這還要進兩個,人我都見過,只怕不比你們那邊的差。”

五福晉果真對這樣的事情更感興趣:“你也別難過,咱們女人就是命苦!”她到又忘了先前自己的苦悶,又反過來安慰權珮。

看着五福晉權珮忽的想起來五阿哥又想起了太後。五阿哥被太後養的呆呆的,好似并不怎麽入皇上的眼,太後即有心思又不用五阿哥,那她又是什麽打算?

天香閣的嬷嬷回了那拉府同覺羅氏說了幾個丫頭的情形:“□□□□到都還懂事。”

“給福晉要□□出個可用的人,別等出了宮跟前都沒個可用的人。”

“奴婢明白!”

往正院走,路上看見了才八歲的庶女如意,覺羅氏多看了幾眼,這孩子越長越像她姨娘,尖嘴猴腮的不讨喜,只又偏偏是一副老實模樣,見了覺羅氏就行禮,覺羅氏不想多搭理:“姑娘家的別總往外頭晃蕩,趕緊回自己的屋子。”

如意仿佛是被覺羅氏吓着了一般,瑟縮的行了一禮就往回走。

覺羅氏同嬷嬷道:“瞧瞧,一臉的小家子氣,我們家怎麽養出了這麽個樣子的!”

這樣的事上嬷嬷不好多插嘴,只敷衍的應是。夫人讨厭王姨娘和王姨娘生的這位庶出的格格人人都知道,如今老爺又只向着夫人,這母女兩過的确實不怎樣。但嬷嬷又想,誰要那個王氏做了那見不得人的事,即敢做就要料到會有這一天!

生産的接生婆子都是事先預備好的,但因怕有什麽意外,換了好幾次,等到快到預産期的時候才将人定了下來。

日子越近,胤禛就越煩躁,他不敢跟權珮多說,害怕說的權珮也亂了心神,他害怕穩婆不可靠,他害怕中間會有什麽差錯,傷到了權珮,他害怕.......

胤禛害怕擔心的事情很多,他不跟權珮說,權珮也能從他的眼裏看到。

悶熱的夏日,胤禛坐在躺椅上狠搖着大蒲扇,仿佛這樣才能讓他清淨幾分,他轉頭見大肚子的權珮難得的在做針線:“都這個時候了做什麽針線?傷着眼睛怎麽辦?!”

他看權珮有些驚訝的看着,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急躁,便轉了臉搖着扇子大口的灌着涼茶。

“等到生的時候額娘也會過來坐鎮,婆子是才定下的,日日都有丫頭看着,我每日都要走動好幾次,身子也很不錯,爺還擔心什麽?”

他就知道權珮能看到他的心裏,他深吸了一口氣:“你說的都有道理。”可我還是害怕。

權珮微嘆了一口氣:“孩子的名字都沒想好麽?難道等孩子出來沒有大名連個小名都沒有?”

胤禛怔了怔,半響才想起來還有這樣一件事,便起了身:“我去書房翻翻書。”

看着胤禛的背影,權珮輕笑,說是老成了,偶爾還是跟個孩子一般。

新貴妃到太後的慈寧宮中來行大禮,太後看她恭敬,嘴角便帶了淡淡的笑意:“好好做你的貴妃,若有什麽委屈,哀家替你做主。”

小巧玲珑的佟貴妃,聽出了太後的滿意:“太後的恩德奴婢沒齒難忘。”

楊清看了一眼太後,不得不佩服起來,太後早就猜到了皇上的意思,對不大受寵的佟妃多次拉攏示好,并承諾一定會讓佟妃成為貴妃,事情果真成了,佟妃以為是太後所為,卻不知,太後連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佟妃是早就注定了的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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