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9 病秧子&霸道總裁

莫尚将電腦調轉方向，讓蘇辰能看到裏面的畫面，當蘇辰看到屏幕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時，眼神微怔，一時分不清心裏是什麽感情。

莫尚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将其他幾個監控畫面縮小，只将穆箴所在的屏幕放大——也就是密室門口的監控畫面，然後抓起旁邊的對講機。

這時，對講機裏傳來穆箴略顯疲憊的聲音。

“莫尚，我真沒想到，會是你背叛我。”

莫尚抓着對講機，面帶微笑地贊嘆道：“穆箴，沒想到那樣的天羅地網你還能活着回來，果然我多留一手是對的——對付這你樣的人，再多的小心也不為過。”說着他呵呵一笑，“你說我背叛你？不，我效忠的從來都是穆家，不是你穆箴一人，又何來背叛之說。”

“那麽，除去我，穆家許給你什麽？”穆箴的語氣變得平靜淡漠，在問出那一句話後，便當悼念了兩人自小的情誼，接下來，只有生死算計，再無溫情可言。

“自然是我該得的一切。”

對講機那頭沉默片刻，穆箴沉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跟蘇辰無關，你把他放了，剩下的事，我們兩人單獨解決。”

此時別墅還都是他的人，穆箴放言兩人單獨解決，便是不借助別墅裏其他人的力量，而他剛歷經一場生死大戰，身上有傷，怎麽看都是莫尚占便宜。

莫尚自然也能明白穆箴的意思，但這個男人的強大太過深入人心，尤其他自小跟他長大，對這一點了解得比外人更深，也就更為畏懼。

是的，盡管不願承認，但在莫尚內心深處，他深深地畏懼着這個男人，如果不是穆箴為一個少年自毀長城，莫尚也不敢做出今天這樣的事。

但弓已上弦，箭出無回，走出這一步，他已經沒有退路。

莫尚臉上狠色一現，瞪着屏幕上雖滿身疲憊氣勢依舊半點不減的男人，冷聲說道：“穆氏少主的威名，我可是深有體會，就算你現在身上有傷，我也不敢單獨對上你。”說到這裏停下，走到蘇辰身邊按住他的肩膀就是狠狠一擰，骨頭錯位的“咔嚓”聲在對講機裏清晰可聞，還伴随着少年隐忍地悶哼。

“莫尚，你幹什麽？！”屏幕裏穆箴臉色大變，急聲喝問，雖然看不到，但是光聽聲音也能推測出發出什麽事。想到蘇辰此時在裏面受苦，穆箴的心便如刀割般，比身上所有的傷加起來還痛。

莫尚勾唇一笑，漫不經心地補充上一句話，“除非，你刺自己三刀，我便放你進來與你的小情人見面。”

莫尚話音剛落，便見穆箴從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在自己腹部狠狠紮了三下，那樣的狠勁，仿佛紮的不是自己的肚子一樣，對講機裏還隐約傳來一些勸阻不及的聲音。

Advertisement

穆箴這樣的幹脆利落，讓莫尚也愣了會兒神，他下意識地朝床上的少年看去，卻只看到半個低垂的頭顱。“怎麽，是不敢看嗎？你的男人為你拼命，你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還真是涼薄啊。”

蘇辰對他的話沒有反應，莫尚不知是諷刺還是嘲弄地笑了笑，接着打開了密室的門。

穆箴正站在門口，門打開的瞬間，他第一時間望向蘇辰所在，見他坐在床上，左手胳膊無力地垂落着，眼中閃過心疼以及一抹隐忍的怒意。

密室的門在穆箴走進後又關上，穆箴緩步走到離床幾步遠的距離站住，深深凝視了蘇辰片刻，便斷然轉開視線看向莫尚。

“我按你所說的進來了，現在，你可以放了蘇辰嗎？”

“沒想到堂堂穆家的接班人，竟然是這樣一個癡情的人，真是令人敬佩啊。”莫尚看着穆箴一路走過來身後流下大灘的血，還有現在一副搖搖欲墜站立不穩的樣子，心裏一陣快意，這個男人，終于要死在自己手裏了。他一邊笑着一邊緩步走向穆箴，手裏不知何時握着一把匕首——與之前穆箴刺傷自己的一模一樣。

他要親手了結這個男人，這樣，才能徹底從男人的陰影裏走出來，但是他又不想太快結束這個過程，如此有意義而又能令他興奮的事，恐怕此生都不會再有，他要多享受一會兒。

于是莫尚一邊走近穆箴，嘴裏不停訴說着從小到大對穆箴的不滿，說他搶走自己的一切，使身邊所有人都淪為他的附庸。說自己的不甘，說自己對權力的渴望，以及獲得穆家掌權後會做些什麽。

越說越興奮，當他高舉着匕首準備送進穆箴的胸膛時，臉上表情已經全然扭曲。

然而，落下的匕首卻刺了個空，本來看起來搖搖欲墜馬上快死掉的穆箴，像忽然從沉睡中醒來的猛虎般，反手奪下他的匕首用力前推送，匕首被送進莫尚胸口。只是他畢竟是重傷之身，傾盡全力地反擊雖然将匕首刺進莫尚胸口，終究是力道弱了些，未能致命。莫尚掙脫他之後，快速爬到床前，将蘇辰拉過來一把扣住了他的喉嚨。

穆箴臉色一變，然而，此時他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莫尚雖被刺中胸口，傷口卻不深，看着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穆箴，他卻沒有過去補一刀的勇氣，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他扣住蘇辰的脖子對穆箴說道：

“穆箴，自裁吧，或者，我在你面前掐死蘇辰。”

穆箴苦笑一聲，頓了片刻，緩緩伸手撿起地上的匕首，然後艱難地擡頭，看向蘇辰，一看之下卻微微怔住。

不知何時擡起頭來的少年，正凝視着他，向來淡漠的眼裏，此刻似沾染了霧氣，有着淡淡濕意，而他凝視自己的眼神，翻滾着從未有過的濃烈感情。

“辰辰——”穆箴不自覺喃喃喚道。

蘇辰直視着他的眼睛，眼神明亮異常，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穆箴心弦一震，仿佛意識到什麽，霎時神魂俱震，魂魄皆喪，他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蘇辰，強烈的感情透過眼神傳達過去。

不，辰辰你不要做傻事，我不準你死！

我也不想你死，不想你在我眼前自裁。

我不會死的，所以你也不許死！

好，那我們都不死。

莫尚不知兩人打着什麽眼底官司，見穆箴遲遲沒有動作，不由緊了緊手上力道，蘇辰頓覺呼吸困難。

“莫尚。”蘇辰忽然開口，叫了莫尚的名字。莫尚覺得奇怪，但蘇辰在他眼裏不過一個病秧子，他忌憚穆箴，卻不可能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也忌憚。于是稍稍松開手，并且将蘇辰的臉轉向自己，一邊視線不離穆箴的戒備着，一邊嘴裏說道：

“怎麽，你現在改變主意了，願意跟我了是嗎？”

蘇辰擡眼，靜靜看着他，淡淡說了一句，“不，我是想說，你真的話太多。”

下一刻，蘇辰手一揮，雪白的臉上被血水噴濺，而他面無表情，漠然看着莫尚捂住脖子，一臉不可置信向後倒退。

“你、你……”莫尚睜大眼睛瞪着他，眼裏滿是震驚，像是想起什麽，他一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慢慢向口袋摸去，臉上震驚的表情慢慢轉為惡意的獰笑。

莫尚從口袋裏摸出個搖控器一樣的東西，輕輕在上面一按，然而，預料中的爆炸并未發生，眼睛不由再次瞪圓。

“在想別墅裏的炸彈為什麽沒爆炸嗎？”蘇辰看着他淡然問道，并很快自己給出答案，“因為我都拆掉了。”

拆、拆掉了？為、為什麽？

莫尚很想問出口，然而他已經不能發出聲音，最終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

莫尚在別墅裏安裝了炸彈，穆箴一點都不知道，所以很是被吓了一跳。

蘇辰走到穆箴身邊，身子一歪坐倒在他旁邊，穆箴吓了一跳趕緊伸手扶他。

蘇辰摸着他的臉，認真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擡手輕輕打了下，然後又湊過去親了一口。

此時他滿臉鮮血，看着有些可怖，然而穆箴卻像傻瓜一樣呵呵笑了起來，不小心牽動傷口，“嘶”地痛呼一聲。

這時，忽然轟隆一聲，密室的牆被從外面割開一道口子，別墅的保镖荷槍實彈沖了進來，穆箴對蘇辰輕輕笑了笑，終于放心地昏了過去。

穆箴身上的傷養了足足一個月才下床，蘇辰倒只是躺了一個星期就恢複到與平時無異，但穆箴耍賴，硬要他陪着自己躺在床上。

蘇辰突然變得對穆箴特別包容，幾乎不拒絕他的任何要求，反倒是穆箴後來不好意思，陪小心，遷就起蘇辰的一切。

“你是什麽時候将刀片藏在身上的？”穆箴抱着蘇辰躺在床上，想起那天的事來依舊心有餘悸，雖然他有安排，但依然讓蘇辰受了傷，尤其若不是蘇辰早已發覺莫尚的舉動，此刻他二人只怕已在陰曹地府做一對鬼鴛鴦。

“你不在的時候。”

“……那你是怎麽發現莫尚背叛的？”

“我沒有刻意調查他，只是蘇宅除你之外，所有人都未在我信任名單裏，所以對我來說，不算背叛。”

聽到個回答，穆箴不知是該感到高興還是酸楚，最後他只能緊緊擁住懷裏的人，溫柔地吻住他的唇，末了，穆箴貼着少年的唇畔輕聲道：“辰辰，這次我活下來很開心，非常開心。”

蘇辰靜默片刻，跟着輕聲說了句，“我也是。”

這一世，在穆箴的悉心照顧下，蘇辰活到了四十歲，跟他初次醒來時醫生的診斷差不多。

雖然穆箴用盡手段為他續命，但這個時候蘇辰已是油盡燈枯，身體到達極限，最後一段時間裏，幾乎每呼吸一下都會痛得全身顫栗。

穆箴在極短的時間裏消瘦下去，生命力似乎也跟着蘇辰流逝，他拼命挽留，也不過讓蘇辰多得一刻，而蘇辰也多受一刻痛苦。最後，穆箴終是不忍蘇辰那麽痛，放手讓他離開。

彌留之際，蘇辰回光返照，握着男人的手，臉上挂着恬淡的笑容，“穆箴，我很開心能在這一世遇到你，如果下一世還有你的話，你一定要來找我。”

穆箴并不明白蘇辰話裏真正的含義，但這不妨礙他答應并願為之努力達成。

蘇辰最終閉上眼睛，含笑而逝，一滴清淚從眼角緩緩滑落。

輪回這麽多世，第一次不想離開，雖然與穆箴那般約定，希望卻何其渺茫。

如果可以，他願生生世世，只輪回在這一世，因為這裏，有穆箴。

蘇辰死後不久，穆箴帶着他的骨灰飄然遠去，不知所蹤，世人再未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