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7.12 領主大人 & 吸血鬼封臣

在教皇說出“清除異端”四個字時，大殿陷入一片靜默，蘇辰擡頭仰望玉座上的教皇，神情平靜。

許久之後, 蘇辰聲音平靜地問道：“如果我拒絕呢？”

“這是教谕，教會的意志, 不可違背。”教皇的聲音充滿威嚴，高高在上, 凜然不可侵犯。

“如果, 我拒絕呢？”蘇辰不為所動，一字一頓慢慢地又重複一遍。

大殿裏再次靜默下來, 只是這次要比上次時間短暫, 教皇高居玉座, 威嚴地審視着臺階下的蘇辰, 片刻後，聲音緩緩地開口：

“那麽, 你将成為異教徒，異端裁判所将是你的歸宿。”

随着教皇的話音落下, 兩隊鐵甲騎士從大殿後穿行而出，将蘇辰圍住。之前領蘇辰進來的紅衣主教不知何時出現在大殿，垂手站在了他的身後，略顯肥胖的臉上帶着彌勒佛般的笑容。

“侯爵年少，第一次聆聽教皇聖谕，心有惶恐是可以理解的。接下來請侯爵大人多住幾日，我會幫助侯爵重新接受洗禮，深刻領會教義。”

紅衣主教說完一揮手，兩名教會騎士上前架着蘇辰胳膊将他帶出大殿，一直帶到一間石屋當中。主教揮退騎士，湊近蘇辰身邊，壓低了嗓音說道：“侯爵大人，我勸你還是不要頑抗，與教會為敵。當年出身王室的卡諾薩大人，後來貴為皇帝，卻也被開除教籍，不得不穿上悔罪人的粗布麻衣赤腳在雪地裏站了三天三夜。侯爵祖上是‘選帝侯’，不要因為一時的想不開而使家族蒙羞。”

這名紅衣主教說完退開幾步，臉上恢複笑眯眯的表情，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當中，望着蘇辰一副等他悔悟的樣子。

蘇辰掃了眼簡陋的石室，看出這大概是教會關押犯錯教徒的地方，他轉向眼前身材矮胖的紅衣主教，神情淡然，并沒有半點身為階下囚的不自在，客氣地詢問：“不知這位主教大人怎麽稱呼。”

“鄙人尤索倫。”

“尤索倫主教，”蘇辰淡然開口，臉上帶着點恰到好處的懊惱，“我想這其間存在一定誤會，我并不是要與教會為敵，對于教皇陛下，我自然是無比尊崇的。”

尤索倫主教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不解道：“那侯爵大人這是——”

蘇辰走到窗邊，透過窗戶望向外面大片的草地，神情透露出幾分為難，“我不明白為什麽教皇陛下會認定我身邊存在異端，如果這是真的，異端是那麽好對付的嗎？連教會都不敢正面與之相抗，我一個小小的侯爵，又憑什麽去清除異端？舉全堡之力，最後也只能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那時，才是真正對不起先祖。”

“這——”尤索倫主教似乎沒想到蘇辰會這樣說，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

Advertisement

“侯爵的擔心，我會轉告教皇陛下，請侯爵先在此好好休息。”

傍晚的時候，蘇辰被帶出石屋，接待了一位客人——同為選帝侯之一的萊茵伯爵。

萊茵伯爵身為選帝侯，同時享有王權。當年蘇辰的父親剛接任城堡領主，其他各大領主欺他年幼，紛紛來犯試圖瓜分掉一個領主的土地，萊茵伯爵是唯一一位挺身而出幫助蘇辰父親打退來犯敵人的大領主。

兩位選帝侯的友誼在當時被傳為一段佳話，只是在蘇辰父親結婚之後，兩人的來往漸漸變得少了，但是蘇辰出生時，這位萊茵伯爵送來了非常貴重的禮物。

看到這位伯爵的第一眼，蘇辰被他滿頭的白發震驚了下。因為萊茵伯爵只比蘇辰父親年長幾歲，應該還不到五十，他的面容看起來并不蒼老，雙眼尤其有神，卻偏偏有着一頭堪比霜雪的白發。

萊茵伯爵看到蘇辰的時候，神情很複雜，顯得有些激動，眼中有淚光閃爍，似乎透過他在看着什麽人一樣。

“你長的很像你母親。”萊茵伯爵從激動的情緒中平複下來，望着蘇辰感嘆地說了一句。

蘇辰是在一座宮殿中與萊茵伯爵見面的，尤索倫主教也在殿中。他面帶微笑看着眼前的兩人，正要請萊茵伯爵與蘇辰坐下說話，已經收拾好情緒的萊茵伯爵轉頭看向他，眉頭微皺，上位者的氣勢散發出來，帶着一種軍人的鐵血和冷硬。

“主教大人，我與蘇辰侯爵第一次見面，有很多話要說，不想被人打擾，還請主教大人移步。”

在教會還敢如此直接地趕人，也只有這位早年征戰四方，創下過不少神話的萊茵伯爵了。

尤索倫主教笑容一滞，敢怒不敢言，看了蘇辰一眼，退了出去。

“是奧古斯格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你來了王都。”殿門關上後，萊茵伯爵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蘇辰微微吃了一驚。

當天直到天完全黑透，萊茵伯爵才從教會離開。離開前他提出請蘇辰去自己的伯爵府作客，理所當然地被拒絕。萊茵伯爵的地位可以讓他有底氣面對教會的紅衣主教時态度強硬，卻還不足以讓他在教會公然對抗教皇的意志。

蘇辰在教會一住就是半個多月，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除了不能離開教會，蘇辰并沒有被限制行動自由。

國王的加冕儀式近在眼前，蘇辰站在教會的塔樓上俯瞰時，發現整個王都沉浸在一片喜悅而又肅穆的氣氛當中。然而在教會，卻沒有半點動靜。

這一天，尤索倫主教來到蘇辰面前，帶來了教皇的谕旨。他将一把銀質匕首交到蘇辰手裏，神情嚴肅地說道：

“侯爵大人，只要你将那人引到指定地方，将這把匕首插入他的心髒，你之前所有的行為教會都不會追究，并且還會晉升大人的爵位。”

蘇辰接過匕首拿在手上把玩，匕首上嵌滿寶石，刻着他看不懂的繁複紋路。

這就是，能殺死血族的法器嗎？

蘇辰垂下眼眸，眼神慢慢變深。沉默好一會兒之後，蘇辰取下拇指上代表領主身份的戒指遞給尤索倫主教，“你把這個拿去給他看，他自然會來與我相見。”

尤索倫主教接過戒指，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蘇辰，“侯爵大人果然英明睿智，侯爵與教會一條心，今後不管侯爵想要什麽，教會都會成全侯爵大人的。”

蘇辰看了尤索倫主教一眼，淡然一笑，慢慢反問一句，“是嗎？”

戒指送出去後，蘇辰被帶到一座教堂。教堂頂端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只是玻璃上繪着創世故事，用了非常濃重鮮豔的色彩，遮住了外面的天空。而在教堂四周，樹立着很多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刻着圖案，所有石柱上的圖案連起來，則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蘇辰以參加洗禮的名義被帶到教堂，換上了白色的洗禮服。長長的禮服直拖到腳踝，蘇辰赤腳跪在地上，接受教會神職人員對他的祝福。

清水灑在頭頂，帶來微涼的舒爽之意。蘇辰半閉着眼，望着頭頂明亮的玻璃繪畫，像鮮血一樣赤紅的太陽在外面光線的照射下，仿佛真的能燃燒起來。

“世間的罪人啊，身上的污穢現已洗盡，從今往後，将以最純淨無垢的身心侍奉神明，将最虔誠的信仰貢獻教會。祝福你，神明與你同在。”

蘇辰在神父的吟唱中站起身，神父将一本教典放在他手中。神父的手按在教典上沒有馬上收回，他深深地看了蘇辰一眼，別有意味地說道：“你現在已是教會真正的信徒，不要背叛你的信仰。”

蘇辰掂了掂手上的教典，微笑了起來。

此時，在教堂外不遠處的街道上，停着一輛寬大的馬車。車身的材質看不出，也沒有鑲嵌什麽寶石，然而整座馬車卻透露出一種低調的奢華感來。

馬車停在這條街，整條街便都看不到一個行人，所有的店鋪也都關上了門。車門緊緊關閉，連兩邊的車廂也垂下厚厚的簾子，沒有透露出一點馬車裏的情景——除了偶爾從裏面洩露出一點□□，似痛苦，又似歡愉，異常勾人。

軟綿綿的□□突然中斷，一道清亮的嗓音響起，帶着幾分慵懶與媚意。

“他來了。”

與之相反的方向，弧形的石橋上兩匹戰馬安靜地立着，馬上的騎士全身籠罩在铠甲裏，唯有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透着冷酷與堅定。

在兩人身後，是同樣铠甲在身的騎士，數千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坐下的馬也如雕像一般，穩穩地四肢着地，半天一動不動。

教堂裏，此時安安靜靜地只剩一人。

突然，大門被從外面緩緩推開，站在石階上的蘇辰驀然回首。外面的陽光灑進來，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慢慢走近。

蘇辰微笑了起來。

“你來了。”

下一刻，他被一個沒有絲毫溫度卻異常熟悉的懷抱包圍，按壓在腰間與後背的雙手還在繼續用力，仿佛要将他揉碎般往懷裏箍緊。

蘇辰任憑自己被抱着沒有動，只是将頭靠在來人胸前，輕輕蹭了蹭，發出一道滿足的嘆息。

“二十天。如果不是知道你安然無恙，我忍不到現在。”奧古斯格稍稍松開懷裏的人，捧着他的臉蛋細細端詳，看了兩眼，終是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

蘇辰柔順地承受着這個吻，從這個急切的動作裏，他感受到了奧古斯格的焦慮與擔憂，于是安撫性地伸出舌頭回應。

奧古斯格的動作一頓，緊接着以更加狂烈的動作吻回去，那樣的力道像是要将懷裏的人吞下去一般。蘇辰的嘴唇被吻得發麻，感覺到眼前人的動作有些失控，按在腰間的手掌越來越往下，蘇辰終于擡起一只手阻止。

奧古斯格的動作停下，只是抱着蘇辰，用額頭抵住他的額頭，微微地喘氣，兩人呼出的氣息相互交纏着。

蘇辰忽然低低笑了起來，奧古斯格原本浮躁不安的心，在抱住這個人後已經被滿足與安寧取代。看到蘇辰的笑容，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笑，卻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心情變得很好。

“笑什麽？”欣賞了一會兒蘇辰的笑顏後，奧古斯格在他唇上啃了一下，輕聲問道。

“笑可笑之人。”蘇辰從奧古斯格懷裏擡起頭，盯着他的臉，眼中猶自帶着愉悅之意。他靜靜地盯着奧古斯格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有人要我殺掉你，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問這句話時，他的臉上依然帶着笑容。奧古斯格在聽到他的話後，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深深凝視着蘇辰的眼睛，抿着嘴唇沒有回答，好一會兒之後，擡起手輕輕撫過蘇辰的臉，手指停留在他的唇邊，淡然反問：

“你想怎麽辦？”

蘇辰沒有回答，又問了一句，“我能殺掉你嗎？”

奧古斯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蘇辰，雖然蘇辰問話的語氣顯得非常随意，仿佛只是在說笑，他回答地卻很認真，“如果這是你所要的。”

“是嗎？”蘇辰的笑淡了下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他用匕首抵住奧古斯格的胸口，慢慢地施加壓力。“如果這把刀刺進你的心髒，你會死嗎？”

話音落下，蘇辰稍一用力，匕首刺破奧古斯格衣服的同時劃破皮膚。

奧古斯格的表情略帶震驚和茫然，但很快恢複平靜，他沒有任何動作，任憑蘇辰握着匕首一點一點往他的心髒推送。

匕首已經刺進去一半，有淡淡的血滲出，只是這些血沒有滴落在地，全部被匕首吸收了。蘇辰微微偏着頭看了會兒，覺得有些暈眩，于是移開視線，擡頭對上奧古斯格的眼睛。

奧古斯格一直盯着蘇辰的臉看，滿臉平靜，他就那樣靜靜地望着蘇辰，眼神中帶着無限地縱容與寵溺。似乎無論蘇辰對他做什麽，他都甘之如饴。

看着這樣一雙眼睛，蘇辰手中的刀再刺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