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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和北顧在除夕之前趕回了淩蒼城。遠遠望見高聳的城牆,南望便嘆了口氣。

身旁的北顧笑道:“怎麽,在外邊野慣了,不想回來?”

“若不是接到了我哥哥的信,催着我們回來過年,我才不跑這趟。”南望懶懶道。

“我們在外面這麽長時間,這邊堆着的麻煩事應該也不少了,不回來也不是個辦法。”北顧安慰她,“待這些事情都了了,大可再尋些借口出去。”

兩匹馬行到城門邊上,就見攸寧在白玉橋前候着。或許因為攸寧是葉蕭懿的人,又曾傳話拆散過他們兩個,如今北顧一見到攸寧就覺得沒什麽好事。

南望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在攸寧面前勒馬,奇道:“怎麽是你?我哥哥呢?又和焰離到處去玩了?”

攸寧一下被南望問住了,遲疑片刻,只說:“陛下吩咐屬下在此恭候大将軍,還請大将軍即刻随屬下前往宮裏觐見。”

不等南望說話,北顧就問:“只要大将軍去?”

“國君只傳了大将軍一人,大國師您可以回府了。”攸寧恭恭敬敬地答。

“恐怕是要我去認罰。”南望這語氣聽起來很是輕松,說罷又轉頭對北顧笑道:“你先回去也無妨,正好問問府裏的人,焰離和我哥哥又跑哪兒去了。”

北顧皺眉,“那你自己多加心。”

“大國師這話說的,好像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攸寧道。

北顧冷冷地瞥他一眼,“是不是個吃人的地方,你自己心裏沒數?”這眼神又吓得攸寧噤了聲。

“好了,”南望趕緊打圓場,“你回去罷,我晚些再去尋你。”

“那大将軍快請,陛下早就命人備下了茶點等着您呢。”攸寧迫不及待想離開北顧的視線。

葉蕭懿等南望的地方還是在未央宮。現下是冬日,院中的花枝都是光禿禿的一片,只有幾棵松樹還在寒風中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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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踩着落雪來到後院,葉蕭懿正坐在涼亭中泡茶。原先從涼亭四周垂下的花藤早已枯敗,防風保暖的貂皮被挂了上去。亭子角落裏擱了一個火盆,盆中的炭火燒得正旺。葉蕭懿用燒開的水仔細清洗着茶具,眼中滿是溫柔。

南望的腳步在亭子邊頓住,“陛下。”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葉蕭懿擡頭看向她,臉上是藏不住的欣喜,“可算是回來了。天氣冷,別在外邊站着,快進來。”

南望走進去坐下,接過葉蕭懿給她遞的茶,捧在手裏暖着,問:“陛下急着召臣入宮,可是有何要事?”

“南望,”葉蕭懿放下茶勺,“為何你非要與我這樣生疏?”

“為何,”南望吹了吹冒着熱氣的茶湯,輕啜一口,“難道陛下心裏沒數?”

葉蕭懿也不惱,耐心道:“其實這次找你來,我還是想問你可願回宮。無論是當公主,還是……都無妨。”

“還是什麽?”南望提了這一句。

葉蕭懿不語,但她也能猜出個七八分,硬是忍着沒将茶潑到葉蕭懿臉上。

她把杯子放下,道:“年初陛下也是在這裏問了臣類似的問題,即便時隔大半年,臣的想法依然與當初無二。”

葉蕭懿聞言笑了,“你當初說,保家衛國是你的職責。既然你堅持如此,我便成全你。”

“臣自十五歲就上了戰場,何須陛下成全?”南望聽得有些懵。

見她一頭霧水,葉蕭懿便拿出那封密函,讓南望展開看了。在她看信之餘,葉蕭懿還将他自己在雲華臺上的那番見解同她再說了一遍。

南望氣得将那封信撕了,一把扔進火盆燒成了青煙,她自己卻說不出話。

“若你留在宮裏,我便應戰,大不了與他們同歸于盡。”葉蕭懿輕描淡寫。

“同歸于盡?”南望怒視着葉蕭懿,“是你與他們同歸于盡,還是整個東源?”

“那只好将你嫁去北溟,照我說的那樣做。”葉蕭懿道。

南望沉默不語。

“你一直心系天下萬民,可若你接受了我,整個東源便都是你的,還須費什麽勁談這保家衛國?”葉蕭懿又開口勸她。

南望氣笑了,“你還真是糊塗過頭了。”

葉蕭懿只得嘆口氣,“你今日想必有些奇怪,為何你哥哥和焰離早讓你們回來,卻沒到城外接你們。”

南望擡眼看向葉蕭懿,又聽他道:“攸寧擅長仿人筆跡,葉舟寫過許多奏書,要仿他一封信并不難。是我讓你們回來的,不是他。”

南望皺眉,“那他現在在哪?”

“他和焰離不同意将你許給朔光王,這也就罷了,還以下犯上,可我的脾氣卻沒從前那麽好了,便讓他們先去思過園住着。”葉蕭懿氣定神閑。

南望難以置信地看着葉蕭懿,“你竟會把他們關進思過園?”

“他們自己挺樂意進去的,你這樣說可就有些冤枉我了。”

南望氣得想拔劍把他給捅了,“那可是歷代關押罪臣的地方,你怎能把他們送進去?”

“二選一。”葉蕭懿不想再多說,“若是不選,他們只能繼續在裏邊住着。那裏倒是有不少他們從前的對頭,時間長了,我也想不到會出什麽事。”

南望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睫毛卻直顫。她用力捏了捏拳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靜,“北溟。”

“什麽?”葉蕭懿似乎不敢相信。

“北溟。”南望又重複了一遍,“我嫁就是了。你把我哥哥和焰離放了。”

葉蕭懿的眼眶驀地一片溫熱,卻強撐着道:“好,好……”

好着好着,他突然笑了,“倒真是意外。我得不到的,沒想到葉北顧也沒有得到。我們二人在你心中,是不是都比不過這個東源?”

一提到葉北顧,南望的心就像被巨石狠砸了一下,疼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豆大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連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又緩了緩,才站起身,道:“方才你問我,為何非要與你這樣生疏。我想來确實如此,除了一聲陛下,我對你再無別的稱呼。”

“是。”這是葉蕭懿郁悶了多年的問題,“這個我心裏的确沒數。”

“因為,論當兄長,你不及葉舟。”南望的聲音像這大雪天一般冷,“論國君,你也始終當不上這‘一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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