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浔陽江頭
江浔上門拜訪前同方叔叔取得聯系。
方叔叔:我們已經回家, 我并沒有告訴安娜你要來的消息,給她一點驚喜。
開門的是個圓潤中帶着爽俐的中年女士,五官中還能勉強看出一絲當年相冊中的痕跡。江浔不禁想, 若是媽媽還在, 恐怕也是上年紀的模樣吧。
媽媽年輕時過逝, 也永遠的停留在青春的季節。
“你是,江浔?”
方叔叔從未讓他發過照片, 這也是媽媽朋友裏第一個不必他自我介紹就将他認出的人。
中年女士的眼睛盯着江浔的臉,眼神從最初的平靜、疑惑,到驚訝、震動, 一寸寸碎裂, 那種眼神的劇烈的波動仿佛經歷了一場內心的宇宙大爆炸。激動之下, 中年女士緊緊的握住江浔的胳膊。用力之大, 江浔都覺着有些疼了,可這位女士的身體卻在輕輕的顫抖。
“是。”江浔反手扶住王安娜握住自己的雙臂,希望能讓王安娜平靜些, “我來看望阿姨。”
王安娜激動中猶有一絲不可置信,她的眼睛漸漸濕潤,想說什麽, 話未出口,眼淚順腮落下。
她擦去淚, “趕緊, 進來咱們屋裏說話。”
江浔遞上禮物,王安娜沒顧得上,只是雙眼直直的盯着江浔,眼淚又流了出來。
“喝水。”一個與王安娜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端來兩杯茶。
王安娜不停的說,“我真沒想到, 真沒想到……”
“你都這麽大了。”眼睛擦的通紅,王安娜又哭又笑,情緒起伏之下說話都失了邏輯,“我實在想不到,江浔,我實在想不到。”
“安娜,別急。”男子拍拍妻子的手臂安撫,很溫和的問江浔,“路上還順利嗎?”
“很順利。”男人一開口,江浔就聽出他的聲音,有一種特別的醇厚磁性,“方叔叔?”
“是。”方航面容溫和,眼中帶着淡淡的欣賞,“吃飯沒?”
“吃過了。”
“什麽時候到的?”
“前幾天,在附近走了走。”
“現在住哪兒?”
“賓館。”
“別住賓館了,來家住吧。”
方航說着這話,視線是看着妻子的,江浔不想王安娜情緒過于激動,他婉言謝絕,“謝謝叔叔,不用了,那邊都安排好了。”
方航跟江浔說話的時間,王安娜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你今年二十歲了吧。是該讀大學的年紀了,聽老方說也是讀的A大,當年你媽媽常說,等你長大希望你也讀A大。”
“真好。”王安娜淚眼中有無限欣慰,“真好。江奕知道你這樣好,該多麽開心。”
“這些年,阿姨過的好嗎?”
“很好。”
“那就好。”江浔說,“我媽媽日記中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王安娜忽地站起來,她背過身,強抑住巨大哽咽,雙手捂住臉上的淚水,“老方,你帶這孩子去休息。我,我需要安靜一會兒。”
方航眼中透出擔憂,江浔起身告辭,方航送他到門外。江浔說,“等王阿姨心情平靜些,我們再約時間。”
“也好。”
方航一直将他送出小區,等出租車的時間,方航有些歉意,“從A市回老家後,安娜休養了近三年。後來,她就不再提A市的任何事了。她連A市的名字都不願意多說,給她一點時間。”
“我明白的。”江浔道,“告訴王阿姨,我過的很好。如果叔叔什麽話對我說,我們手機聯系。”
“安娜是個非常堅強的人,我想她會自己同你說的。”
看江浔坐上出租車,方航才轉身回家。
再次見面是第三天了。
王安娜到賓館看望江浔,“假期都過了,學校請過假了嗎?”
“請過了。”
王安娜點點頭,她神色依舊憔悴,眼神中多了些堅定。水壺中的水燒開,江浔取出一次性紙杯泡了兩杯茶。
茶香袅袅中,王安娜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我同你媽媽是最好的朋友,我比她高一屆,其實老家也是一南一北,可就是一見如故,說不出的投緣。你出生那天,從護士手裏接過來第一個抱你的人就是我。江浔,你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浔陽江頭,我家在浔陽江,你媽媽為了紀念我們的友誼,給你取名江浔。”
“你們是戀人嗎?”兩代人的思想是完全不同的,江浔問的也有些直接。
“不是。我們是好朋友。”
“阿姨能告訴我一些關于我媽媽的事嗎?我很想知道。”
“哪方面的?”
“阿姨想到什麽說什麽,随便說說就行。”
茶香漸漸冷卻,王安娜說了許多大學時的事,直待天色将晚,王安娜起身,“我該走了。我給你買了幾件衣裳,可能沒有A市的講究,是阿姨的心意。回去好好學習,你好了,你媽媽就放心了。”
“阿姨,”江浔随之起身,他身量高挑,望入王安靜的眼睛裏,江浔很溫和的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依舊放不下當年的事。如果我媽媽有靈,她會希望你過的好。這些年,我舅舅待我很好,我現在也很好。”
江浔說的非常懇切,在到浔陽前,方航在微信中同他提過。當年出事前,媽媽與王阿姨一起做生意,那場車禍非常慘烈,車上三個人,他媽媽當場死亡,王阿姨也受傷不輕,另一人是重傷,那個人在ICU住了一個月,花費不靡。王阿姨把公司賣了,錢大都投在那人的搶救中。
江浔不知道王阿姨是不是還放不下這件事,他是真的沒在意,盡管少時舅舅家生活不寬裕,但大家一起節儉,日子并沒有過不下去。在當時的情形下,有錢會先拿來救急是正确的選擇。
王安娜渾身顫抖,江浔雙手扶住她的肩,聲音溫柔,“都過去了。”
王安娜咬緊牙關,腮側線條緊繃,眼中滾出兩行淚來。她似自言自語,“過去了嗎?”
“過去了。”江浔回答肯定。
“不。”王安娜輕輕喘息,“對于我,一輩子都過不去。”
那是她人生中最青春飛揚的年代,她有摯友,有戀人,她無限憧憬着自己的未來。劇變就在一瞬之間,王安娜輕聲說,“那天我是去挑婚紗的……趙同開車,我叫了江奕與我們一起。原本我要坐副駕,因為還要去酒店看一看,趙同對酒店那邊的路況不大熟,我想給他指路。江奕說我有身孕還是坐後排,回家的途中出了車禍……”
原來車禍中的第三個人是……
“如果是我坐副駕,活下來的就會是你媽媽。我最好的朋友,當場死亡。我的丈夫,也沒有救回來……還有我的孩子……”
王安娜那種壓抑的哭泣更讓人心酸。
江浔安撫着她的脊背,慢慢讓她平靜下來,“阿姨,阿姨,都過去了,我長大了。”
王安娜能挺過來那段歲月,在家鄉能有自己的一份事業,足以證明她是一個極為堅強的女人。或者是因為将那段過往說出來,或者因為哭過,第二天再到賓館,她情緒好了很多。堅持讓江浔收拾行禮住到她家裏去,還帶着江浔去參觀了自己的學校,“我大學讀的是英美文學,大學時為賺生活費,我跟你媽媽還一起辦過英文補習班,那會兒電腦行情非常好,我們租了店做電腦配件。回老家後,我開始是在中學找了份教書的工作。也許是始終不肯忘了大學時的歲月,先是辦了輔導班,後來就辦了這所中學。”
“我們老家也有民辦私立中學,都很厲害。”
“你們老家教育全國有名,尋常地方比不了。”王安娜望着江浔的側臉,“不過,見到你就覺得,回憶也不全是痛苦。你真的很像江奕。不過小時候更像,眉眼簡直跟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抱你出門不認識的都當是個小姑娘。男孩子大了就不太像了。”
“阿姨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王阿姨雖然一直說不想回憶要向前看,但一眼就能認出他,可見她或許沒有一日忘記那些回憶。
“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見到第一眼就知道是你。”
“阿姨,我還有件事想跟你打聽。”
“什麽事?”
“阿姨是我媽媽最好的朋友,見證我出生,您知道關于我爸爸的事嗎?”
“我倒是很好奇過,可你媽媽咬的死緊,半個字都不肯透露。她是怕我去找那個男人。”王安娜搖頭,“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既然有了身孕,哪怕獨自撫養你,也該告訴男方一聲。你媽媽誰都沒說過,你外公外婆到A市照顧她月子,她也半個字沒漏過。”
“這很奇怪。”江浔問,“阿姨你有沒有什麽猜測。”
“我算過你媽媽懷孕的時間,那時你媽媽剛分手,也不可能是跟時堰。你知道時堰嗎?”
“知道。石飛老師最厭惡他,說我媽媽識人不清。”
“不只你媽媽識人不清,我也沒看出來。”王安娜在樟樹下的長木椅坐下,江浔坐在她身邊聽她說起當年母親的舊戀情,“時堰是生物系的才子,比我大兩屆,比你媽媽大三屆,為人細致溫和,一身的斯文書卷氣。當時追求你媽媽的人很多,有不少比時堰條件好的,你媽媽喜歡他身上的學術氣質,時堰當時的理想是做科研。你媽媽從大二開始跟他戀愛,直到畢業,時堰受到一個富家女的追求,跟你媽媽分了手。”
“是顧守靜嗎?”
“這你也知道。”王安娜搖頭輕嘆,“我當時很替你媽媽不平,必要找姓時的要個說法。你媽媽倒攔住了我,說現在看清時堰嘴臉,總比結婚後再被背叛來的好,分手倒是她的運氣。你媽媽當時也很傷心,不過,并不是熬不過去,何況她很快有了你。有孕之後,她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再沒提過時堰了。”
“阿姨你心裏有沒有可能是我爸爸的人選?”
“江奕不是會亂來的人,你也大了,這話現在說說也不算什麽。那個時代相對保守,她與時堰戀愛三年,彼此都很清白。依她的性情,就算真做了什麽瘋狂的事,也是認識的人,起碼是她心裏願意的人。”王安娜說,“旁的嘛,你爸爸肯定是個非常帥的人。我聽你媽媽念叨過好些回,說是帥氣極了。”
“當時她的口吻是帶着笑的,必然是帥到令她得意的人。可當時我們都認識的人裏面,很少有這樣帥的。”
“我看過媽媽舊時照片,有一位程路學長,相貌氣質都很出衆。”
“不可能。程會長畢業就結婚去了。你媽媽很有道德感,她絕不可能跟有婦之夫發生關系。”王安娜堅持反對這種猜測,“這是絕不可能的!我當時試探着問過你媽媽那個男人是不是有婦之夫,她很氣惱的說我侮辱她的人格,還逼我給她寫八百字道歉信。”
江浔忍不住笑,“那她有沒有大致說過那個人的人品性格之類。”
“說過。帥的天昏地暗,性格別扭可愛,智商也可以般配你媽媽。不過,有一樣,數學不大好。你小時候剛學說話,你媽媽就教你數數,生怕你像爸爸以後數學成績不好。”王安娜回憶,“喜歡吃甜的,你小時候特別愛吃巧克力,我拿着巧克力教你數數,你學的既快又好。你媽媽說這點也是像爸爸。”
“別扭可愛?這好像是用來形容小孩子的話。”江浔分析,“年長者說年少者,別扭又可愛。”
“你也覺出來了。我也懷疑可能比你媽媽年輕。”
“一般女性會更青睐年長的男性,我媽媽喜歡比她小的男孩子麽?”
“不會。當時有個學弟追她追的很緊,人家只比她小一歲,她都說年紀太小,不合适。我問她那男人是不是比她年紀小時,她就不肯說了。”王安娜眼睛微微眯起,“瞞的非常緊。不過,依你媽媽的人品,你的出生必然是合乎道德的,這一點我堅信無疑。”
“我見過石飛老師,他對我媽媽的感情很深,他到現在一直未婚,說起舊日往事如數家珍。我媽媽能讓他這樣思念,肯定是個很好的人。”
“我回鄉後就沒有再與大學時的同學聯系了。石飛癡迷你媽媽,當時你媽媽有了你,我還想既然你父親不能同她結婚,她又不肯出說你父親的身份,倒不如嫁給石飛,這樣你就能有個完整家庭。可你媽媽說,為了給自己孩子完整家庭,便與一位愛慕自己的男子結婚,我們與石飛是朋友,對朋友這樣做,反是侮辱了朋友間的情義。”王安娜低聲道,“其實,是石飛讓我問你媽媽的意思,他不想你媽媽擔上未婚生子的名聲。”
王安娜彎起眼角,有些感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個很勇敢的人,她做出獨自撫養你的決定,在當時非常不容易。畢業前她拿到幾份OFFER,都是待遇優渥的單位。不過,你意外到來,她就将精力放在店裏了,畢竟自己開店來錢快。如果她活着,看到你這樣出衆,該是多麽開心。”
“看到我與阿姨相見,她也會開心。”江浔将手放在王安娜的掌中,“幹媽。”
王安娜眼眶微紅,“又要害我哭。”
“高興的事,就不要哭了。”
“這叫喜極而泣。”
夏風緩緩而來,樹葉嘩嘩作響,天地奏響這一曲久別重逢的樂章。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