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新人

葉佳忙道:“當然是你這邊!只是……唉,行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這事就這麽定下,待到幾日後國子監開學,丹青院招新時,沈柔早早醒來,心裏已然在尋思該怎麽與新人相處了。

一起去看花?打獵?還是逛鋪子?

她一邊想一邊由丫鬟們伺候着梳洗,把謝風玉全然抛到了腦後。

倒是家裏的倒黴鹦鹉仙仙被挂在窗戶下,一個勁說着:“漂亮!漂亮!謝風玉!謝風玉!快來看!快來看!”

仙仙是謝風玉當年給她買的生辰禮物,謝風玉說它口齒伶俐,五彩羽毛,聰明又好看,不過沈柔只看出來它花裏胡哨,很能吃且話多,要不是看在它是謝風玉送的份上,早把它扔了。

不過如今,反正她和謝風玉也掰了,沈柔也不客氣,直接命人把仙仙拎着送回給謝府去。

仙仙在整個西廂庭院內為非作歹多年,一被小厮取下,當即警鈴大作,撲楞着翅膀叫:“放開我!放開我!沈柔!沒良心!沒良心!”

沈柔只無動于衷,關上窗戶,越發精細地打扮起來,挽了個百合髻,點了個梅花钿,下着紅青高腰裙,上穿鵝黃窄袖襦,外披同色灑金披帛,整個人精致亮麗,青春逼人。

沈柔攬鏡自照,滿意地挑了挑眉,而後才長身而起,被簇擁着一路出了西廂院子,到了側門馬廄處。

車馬廄的人已然準備好小主人上學用的行具,不過行具不是馬車,而是一匹通體雪白、四肢健壯的胡馬。

那胡馬梳着整齊的三花,套着七彩的璎珞,眼神溫順而靈動,一看就是專為女子馴養的寶馬,正是沈柔的心愛座駕,“小朝雲”是也。

小朝雲見了沈柔,輕輕地叫了一聲,沈柔走過去安撫地摸了摸,而後也不等馬奴搬來上馬凳,便利落地翻身上馬,騎馬小跑起來。

行動間,沈柔鵝黃的披帛在陽光下飛揚飄動,閃着微光,看上去美極了,可惜的是在場的丫鬟們并沒有心情欣賞,只忙抱着沈柔的書袋追上去,嘴上勸道:“小娘子,您慢些!可別傷着了!”

沈柔一聽笑了:“傷着?我能如何傷着?”

不過話雖這麽說,她瞥一眼愁眉苦臉的丫鬟們,還是放了缰繩給馬奴牽着,再有幾個高大沉默的健奴在前開路,身周幾個丫鬟簇擁,自己則戴上面紗,這才真正出了家門,往國子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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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人流甚多,雖然沈柔戴着面紗,但憑她那雙露出來的絕美的眼睛,還是有不少人認出了她,繼而一傳十十傳百,“沉寂了三年的沈小娘子歸來”這消息飛快傳遍了東城,上至郎君貴女,下至街頭混混,很快就都知道了。

當然,這一切馬上的沈柔都并不知曉,她只是神色懶懶地打量着久違的坊市風景,待行到國子監院,才專注起來,擡目看了看。

此時正值本年開學,又是丹青院招新日,沈柔一眼便看到國子監紅漆雕梁的正門難得大開着,門邊書吏侍衛林立,門廊邊的幾案後,有主簿在審核丹青院考生的手信,通過了才允許進入,審查嚴格,陣勢頗大。

而除此以外,門外還站着一群考生,考生男女為七三之數,分列而立,一眼望去,女子大多規規矩矩戴着紗帽,男子就不一樣了,穿戴可謂非常之奇葩,草帽胡服和畫着五彩塗鴉的寬袍大袖都算正常的了,居然還有人穿着野人似的皮毛袍子,引起一衆人側目。

沈柔沒忍住,多看了那野人幾眼,這一眼竟意外發現他奇怪裝束下,五官十分深刻俊美而帶點稚氣,配上他冷酷的表情,麥色的肌膚,還有腰間的短刀,倒也不那麽野人了,反而有點像草原上初出茅廬的年輕戰士,有種奇特的野性魅力。

沈柔心中一動,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而後擡起馬鞭往那邊一指,對貼身丫鬟道:“那邊那個穿皮毛袍子的,你去查,一刻鐘內,我要他的全部消息。”

貼身丫鬟聞言都傻了:“小娘子,這不太合适吧?”

她以往幫忙查長安各地混混的明細也就罷了,可這次可是正兒八經的丹青院考生,小娘子這也要查,圖什麽?

丫鬟瞪大眼睛望着沈柔,沈柔卻只是漫不經心:“要你去就去,哪這麽多廢話。做好了有賞,但你要是走漏消息給府裏了,仔細你的皮。”

丫鬟聞言頭皮一緊,別無他法,只得無奈領命退下了。

而沈柔則心滿意足地命人調轉馬頭往西街走,從女眷專用的側門進了國子監,在馬廄處下了馬,走入了女院之中,準備和葉佳彙合,而後再去往丹青院。

說起來,國子監外牆端莊大氣,內裏卻別有洞天,明德近道兩院雜植松竹,引水其間,女院除松竹外還有海棠牡丹,丹青院甚至還有半院桃花,總之是缤紛多姿,逍遙适意,十分有書卷氣。

沈柔和侍書丫鬟此時便在竹林小路上前行,一路上遇到許多貴女。沈柔人緣一直好,多年不見,貴女們也都言笑晏晏和她笑鬧,順帶告訴她:“你回來的也真是巧,柳若上旬請假往清河去侍奉外祖母了,說是還得十天半個月才回來。”

她們說着,給沈柔使了個眼色,沈柔心領神會,微笑道:“是麽?那倒是天助我也。”

貴女們笑,又道:“也別太鬧大了,搞的像那次朱雀大街打架一樣,被禦史一奏章奏到禦前,可實在不太好玩兒。”

沈柔道省得,又與她們寒暄幾句,這才和葉佳兩個人拐了個彎,一路悄悄往丹青院而去。

女院都是高門家的女兒,管理上特殊一些,和其餘三院随意互相往來不同,女院要去其餘三院得經過一個有人把守的角門,登記姓名事務,上報給院長書丞後方能出入。

這樣太麻煩,所以沈柔選擇了另一條路,那就是翻/牆。

她做這事已然熟練得很,一路走進竹林深處那堵相對矮小的土牆前,輕輕躍起一撐,便翻了過去。

葉佳有樣學樣,有些艱難地翻上牆,再被沈柔護着跳下來,這才松了口氣。

她擡目笑着望沈柔一眼,然而還沒說話,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沈柔見狀,第一反應是撞上糾察了,第二反應是撞上謝風玉了,結果她回頭一看,都不是,居然是撞上先前國子監門前那個“野人”了!

一時三人面面相觑,沈柔二人看着這穿着皮毛袍子,面無表情的陌生年輕人,那人則望着這兩個□□而來的貴女,三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還是沈柔先反應過來,若無其事道:“這位郎君,你是考生又不是正式學生,怎麽能在丹青院亂跑?這可不行,壞了規矩。”

她一個□□的口口聲聲說規矩,若面前人是個口齒伶俐的,估計立刻就會開口回敬,可惜這郎君并不是這種人,于是只沉默着望了沈柔一眼,便慢吞吞轉身要離開。

沈柔卻靈光一閃,改變主意叫住了他:“喂,你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報上名來,我保你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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