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發怒
沈柔看到謝風玉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繼而從從容容整了整衣袖,對王博士道:“敢問博士,琴棋書畫,以技為先,還是以意為先?”
技與意之争是丹青院的日常話題,有時候年輕氣盛的學子們還為之大打出手,因此博士雖心有定論,卻也只是謹慎地道:“各有千秋,不好分先後。”
沈柔緊接着問:“所以不論如何,意也是十分重要的咯?”
王博士颔首道:“正是。”
此時謝風玉已然猜出來沈柔意欲何為,還不待她開口,便道:“但不論如何,丹青院不會讓一個只有意,卻絲毫不會技巧的人入學。何況他懂不懂意蘊都還兩說。沈小娘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沈柔被他一語道破,也不慌張,只道:“能不能入學可不是謝郎君一人說了算的。王博士,您才德兩全,桃李滿天下,想必不會忍心見到好弟子流落在外吧?”
她一頂高帽戴過去,可惜王博士笑眯眯的,并不中計,只道:“沈小娘子過獎啦,老朽向來不愛帶弟子,這招新一事還是臨時頂替的,具體如何,還是風玉來定奪吧。”
他一句話把鍋扔得明明白白,沈柔無法,慢悠悠瞥了謝風玉一眼,謝風玉卻只是微笑着,堅決地道:“不行。”說着轉身在書案後坐下,便要提筆把唐渡的名字劃掉。
沈柔忙道:“慢着!其實唐渡他還有一項技藝!”
然而謝風玉已然不聽了,提筆畫了半個叉,沈柔情急之下手比心快,撲上去就按住了他的手。
“不行!”沈柔道,“你得聽我說完,唐渡一定得留下!”
謝風玉卻聽不進她在說什麽了,目光定定望着她按住自己的手,和她微微前傾,半壓着自己的身子。
從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沈柔尖尖的下巴,白皙修長的脖頸,還有——
謝風玉深吸口氣,閉眼轉頭道:“沈小娘子,你注意些。”
他語氣終于不再是客氣禮貌了,而是顯露了一分沒來得及掩藏的無奈,這種無奈沈柔很熟悉,往日她穿少了着了涼,或者吃壞了肚子,謝風玉都會用這種無奈的語氣囑咐他,而後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披在她肩上,或者為她親手調一碗溫湯。
熟悉的感覺一旦出現便難以遏制,兩人不約而同地靜了靜,而後沈柔才被燙到似地收回手,重新挽好披帛道:“……總之,唐渡一定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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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風玉聞言,眼睫微垂,置若罔聞,修長手指重新握起筆,一筆劃下唐渡名字。
沈柔還想說唐渡家鎮守邊關不易,請他多少給個旁聽生做做,然而沒想到謝風玉下筆這樣堅決,一時睜大了眼。
卻在這時,那邊傳來個笑呵呵的聲音:“哎喲這是在幹嘛,我是不是來晚了,抱歉,抱歉!實在是俗務纏身……”
這聲音,是雲遷院長!
沈柔絕處逢生,轉瞬間抛下謝風玉不管了,對那邊雲遷笑道:“院長,您可終于來了!”
雲遷是個清瘦修長的中年人,臉上常年帶笑,過來先是一番解釋,而後就笑着一一往考生們臉上看過,目露欣慰之色。
直到他看到沈柔,表情才一愣,繼而繼續笑道:“哦,沈柔啊,你怎麽又過來啦?”
這個又字暴露了不少東西,但沈柔無暇他顧,只把唐渡一事簡單說了,說罷還道:“他蹴鞠可厲害的很,院長一直想找這樣的學生不是嗎?我看他就不錯,還有考生中長于蹴鞠的,也都可以考慮考慮,院長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雲遷還未回答,謝風玉已然蹙眉道:“胡鬧。丹青院招新之事,與你女院學生何幹?”
這話當然是有道理,但雲遷卻感到詫異——沈柔在丹青院這麽行事随意,其實全是自己和謝風玉二人寵出來的,彼時謝風玉事事護着她,怎麽今日反倒說她不是了?
王博士也從這話出聽出點不對來,眯眼觀察起了謝風玉二人的神色。
而謝風玉并不想讓師長們知道他和沈柔之間出了問題,察覺到他目光,自覺失言,補充道:“不論如何,丹青院講究的是‘奇才巧思,閑情雅趣’,怎麽能以全不相幹的蹴鞠為招收入院的标準?”
“奇才巧思,閑情雅趣”,這是丹青院的院訓。雲遷雖一直很想要會蹴鞠的弟子,但想到這院訓,之前幾次都放棄了這個念頭。
還是沈柔道:“此言差矣。琴棋書畫是奇才,是雅趣,難道蹴鞠狩獵就不是?文人之雅是雅,難道武士之雅就不是?本朝崇文尚武,兩相并舉,我想,于雅趣一事上,也不能偏頗才是。”
這話一出,雲遷一下子就眼前一亮,倒向沈柔。而一邊王博士則蹙起眉頭,更加确信他二人間氣氛不對勁。
他看向謝風玉,聽得謝風玉又道:“你這是強詞奪理。丹青院一直都未曾招收武士,怎麽能就此破例。”
沈柔立時回敬:“明明是你墨守成規,不知變通。”
謝風玉微微怒了:“為了一個初次見面的小子,你就要對學長出言挑釁嗎?”
沈柔微微一窒,心知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說謝風玉确實不妥,嘴上卻道:“你怎知我和他是初次見面?”
謝風玉聞言,連日不悅終于爆發,怒道:“沈柔!”
沈柔只漠然地望着他。
底下考生們都傻了,看看謝風玉又看看沈柔,最後看看唐渡,不知道這是個怎麽錯綜複雜的關系。
還是王博士見狀不妙,打圓場道:“诶此事稍後再議,稍後再議,不如先把其餘學生考校完再說,如何?”
他說着扯了扯雲遷衣袖,雲遷這才慢半拍地反應了過來,笑呵呵道:“是啊是啊,博士說的很對,說的很對!”
唐渡之事便擱置了,沈柔抿了抿嘴角,坐在雲遷身側,和半路悄悄入場的葉佳一起,旁觀完整場考校,見諸事已畢,便又要發言。
謝風玉卻打斷了她,幹脆利落地道:“沈柔,你随我來。”
沈柔只坐着不動,謝風玉彎下腰來,指尖在她面前書案上輕輕一按,一字一句道:“三年前那封信,雖說是塵埃已定,但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修文修的差不多了,之後可以日更啦,雖然是日二的樣子orz
這一更算是26號噠,明天(27)還有一更,時間不定,我現在正在調時間,等我調好了以後定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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