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游戲這答題整的還挺有形勢感。
蘇子黎在懸浮的光屏上随手勾畫, 變得凝視了很多, 白底黑邊,第一行還要求填寫姓名的,看着像是試卷的屏幕上立刻就浮現出了一道黑痕。點擊邊上的虛拟橡皮, 刷一下又給蹭掉了。
“哎, ”他沒急着答題,反而是唏噓地嘆了一聲。
默不作聲地點了自動跟随很久的賀铉立刻遞過來一個疑問的眼神:“怎麽了?”
看着眼裏明明白白地寫着“還有哪裏不會,我幫你理理”的賀铉, 蘇子黎連忙擺擺手, 他有些悵然地繼續嘆息了一聲:“我就是看到這屏幕突然想起來一個事,我要是沒進這裏來, 我差不多就快寫論文了。今年據說管理的很嚴,也不知道我回去能不能趕得上。”
賀铉:“……”
“如果你能從這裏出去的話,那你就會回到原先進來的時間點上。”他認真道:“幾個月時間, 應該夠你把論文給寫好。”
明明一個字沒提,但莫名其妙地,蘇子黎就是從他的話裏品出了一句“你又要抛棄我了”的心酸感, 回想起自己以前可能不小心把男朋友落在這裏一個人出去了,蘇子黎頓時覺得賀铉就是一個小可憐,忙哄道:“沒事沒事, 我就算出去了, 肯定也會把你一起帶出去的, 到時候我們倆一起寫論文啊。”
“……”
賀铉沉默了一下, 然後滿臉無辜地開口道:“我論文已經寫好了。”
“什麽?”對男朋友現實一無所知的蘇子黎震驚了, “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學生?你幾歲了啊,畢業沒?難不成我的男朋友已經先我一步變成社畜了嗎?”
被他話中“我的男朋友”這幾個字給愉悅到,賀铉勾了勾嘴角,道:“我比你大兩屆,目前的職業……真要來算的話,應該是……總裁吧。”
“啊???”
蘇子黎懵了一下,他迷茫地指着自己:“那我這算是……霸道總裁的小嬌妻?”
“不,”賀铉笑着搖頭,“你是老板娘。”
明明自己調侃自己的時候,不會覺得有什麽,但這話從賀铉嘴裏說出來,就莫名地會讓人……有些害羞。被老板娘三個字給撩到的蘇子黎縮到了光屏後面,刷刷刷就把答案給填上了。
當他停筆的一剎那,支線任務倒計時自動停止,紅色的筆跡在紙上浮現,自動批改。
“沙沙——”
筆尖接觸屏幕勾畫的聲音輕輕地響起,仿佛真的有一個人在他面前批改似的。一個勾兩個勾三個勾,嗯?第四個怎麽是叉?
鮮紅的叉落在存活兩個字上,端端正正,一點都沒有歪斜。
意思很明顯。
這個回答是錯的。
蘇子黎包括賀铉在內都愣住了,這個結果有點超乎他們意料。
“這不可能,吳伶如果不是還擁有“活着”的狀态的話,她根本不可能在兩個副本之內穿梭。”賀铉皺着眉,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倆盯着光屏看,光屏卻不讓他們看了。
很快就直接撤回了。
游戲的聲音響起。
【恭喜玩家蘇子黎回答完畢。】
【支線任務四個問題,成功答對三題,正在随機抽取獎勵。】
【滴——】
【恭喜玩家獲得50積分。】
蘇子黎:“……”
雖然知道這任務獎勵是從一到一百随機抽,雖然他也知道50積分已經不算少了,但是四個問題答對三個只給五十還是覺得游戲好摳。
聽到了嗎?
你這個扣貨!
獎勵都發了,繼續執着于這個也不必。蘇子黎按照慣例,繼續在醫院裏游走起來,試圖挖掘出其他任務,但這次的醫院真的是出乎預料的幹淨。
從上到下,一共四層樓。
每一層都很正常,病房之類的都能打開,裏面也啥都沒有。
可能是為了提防那些好奇心太過旺盛和蘇子黎這種想蹭醫院儀器的神奇存在,不能進的房間一律鎖死,想強開也行,打開裏面空白一片,一看就是被屏蔽了。
從早上到晚上,一整天的時間,一如所獲。
蘇子黎翻到後來,已經放棄了再從其他地方找到什麽線索,幹脆就回自己房間看看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麽生活的。還別說,果然還是自己最懂自己,連随手塞在書櫃裏打發時間的小說都很和他的胃口,也不知道以前的他是從哪裏弄來的。
下午五點。
鈴聲準時響起。
和蘇子黎一樣在病房裏待了一個下午的病人們魚貫而出,依舊是整齊地排着隊,走向食堂。但是本該在他們前方領路的吳伶卻不見了蹤影,仔細想來,自從早飯後和他們聊過合作的事情後,她就沒有再出現過。
這是怎麽回事?
蘇子黎正思量着,眼角餘光突然看見韓杏杏臉色不太好地從他身邊路過,眼神空洞暗淡,和邊上的病人們竟然有了幾分相似。
總覺得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什麽變化發生了。
蘇子黎剛想上去詢問,只聽見砰地一聲,一道黑影從視網膜側面刮過,然後沉重地砸落在地上,正巧落在醫院大廳門口,鮮紅地液體彌漫開來。
蘇子黎終于知道吳伶在哪裏了。
——她從高空墜落,摔死在他們面前。
醫院的設定是不能離開這裏,外面能往裏面伸進來植物的葉子,但從裏面往外只能看見灰蒙蒙的一片。聽賀铉說,即使有人咬牙想沖出去,也只能迷茫地在裏面轉上幾圈,然後又走回到醫院裏來。
這裏,禁止外出。
吳伶摔在醫院往外,還能看清視野的一個平臺上。她還穿着那身粉紅的護士服,大量鮮血從她身上湧出,染紅了整片地面。她似乎是頭先着地的,整個顱骨都扁了一塊,紅白的液體流淌出來。
她瞪大雙眼,血液從五官裏淌出來,整個人還在緩緩地抽搐。
蘇子黎楞了一下,然後立刻反應過來。他沖出大廳,擡頭向上看去,醫院的天臺上整齊地向外趴着一排腦袋。一共四個人,他們穿着藍白的病號服,安安靜靜地望着下面。
他們有男有女。
為首的那個,正是那個死去的女玩家。
蘇子黎:“……”
賀铉跟在他身後走了出來,看着吳伶的屍體沉默片刻,低聲道:“原來是這樣。”
蘇子黎:“?”
他不懂他這話的意思,轉頭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目光。
賀铉解釋道:“這個密室運行的規則,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是一種極端的報複輪回。殺人者償命,并且不是死一次就夠了,而是一次一次地不斷經歷死亡。我之前一直在思考,如果殺人在這裏是一種不可赦免的錯誤的話,那麽吳伶為什麽沒事?”
蘇子黎突然被點醒。
他竟然沒有想到這個,吳伶也是殺人兇手。
她殺的是和他同批的玩家,那批玩家之前也在游街過程中,對直接動手殺了他們的人複仇了。蘇子黎本以為他們這樣就算完了,但沒想到他們也沒有放過吳伶。間接殺害也不能逃離報複,這個事吳伶知道嗎?
按推測來說,她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她知道的話,肯定不會那麽莽撞地就動手。可如果她不知道,為什麽她一個在密室裏混了那麽多年的NPC竟然不知道這種關鍵的,會導致死亡的設定?
是誰隐瞞了這事?
或者說,是誰騙過了她?
熟悉的血霧又冒了出來,眼睜睜看着一個上午還能正常和他說話的人變成屍體消失,蘇子黎的心情十分複雜,但他也沒辦法阻攔。
往後退了幾步,蘇子黎目送着吳伶的屍體消散,但是在她整個縮小的時候,他突然看見她的手軟軟地攤開,裏面模糊地拿血液塗着幾個字。
那是什麽?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吳伶的手,觸手的感覺軟綿綿的,按下去還有點滑溜,完全感覺不到人類應該有的屍體存在,只剩下一張皮還算是正常觸感。
仿佛是裏面的那些血肉組織都變成什麽融化消失了。
蘇子黎顧不上那股奇怪的觸感,他翻開吳伶的手臂,辨認過後才發現,上面寫的字是——潘多拉。
他突然回想起來,他在地下實驗室見到吳伶,當時她和他說了什麽?她瘋瘋癫癫地說了一些話,其中就提到了潘多拉。她說,是韓杏杏打開了潘多拉之盒。
“啊!!!”
尖銳的驚叫聲響起,韓杏杏似是剛剛才醒過來,她發出了一聲驚叫,從後面的人群裏沖了出來,身後搶過了蘇子黎手上的吳伶。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啊。”
她摟着吳伶越來越小的屍體,眼淚一滴滴地滴落下來。
“別哭啦,”那個住在蘇子黎隔壁,還試圖給他介紹對象的女人走了出來,蹲下身給韓杏杏擦了擦眼淚,柔聲勸道:“她殺了人,注定要死的。”
“按照本來的處決,她可不會死的那麽輕松,從樓上掉下來已經很簡單啦。都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你快別哭了,今晚聽說還有荔枝吃呢。”
“你不是答應我,放過她的嗎?”
吳伶的屍體飛快地消失了,韓杏杏身上還黏着從她身上沾染的血液,她轉身抓着那個女人,冷着臉質問她:“為什麽?你為什麽沒有說到做到!”
“杏杏,”女人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我也不是什麽都能做到的,我畢竟只是一個人啊。”
韓杏杏看着她,臉上忽地又落下淚來,她啞聲問道:“人?我們不是怪物嗎?你怎麽會覺得,我們還算得上是人呢?”
女人摟住了她,只是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叮鈴鈴——”
鈴聲催促似的,又響了起來。
病人們躁動起來,他們不在停留,不在做出如同人類一般的看戲驚嘆樣子。他們排着隊,開始往食堂的方向走去,而那個女人也放開韓杏杏,低聲在她耳畔說了些什麽,把她往食堂的方向推了推。
應該是在催着她先去吃東西。
見狀,蘇子黎直接上前,擋在了她們的面前。
“不好意思,能不能打擾一下,我能問問你們的對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嗎?”
他攔地很有禮貌,但實際上态度卻很強硬,匕首加符紙都掏出來了,做足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見的準備。但是那女人對于他的來勢洶洶,表現地卻非常淡定。
她甚至一點怒氣都沒有地,朝他們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然可以,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
她想了想,朝蘇子黎伸出手:“一直以來,都忘記和蘇醫生做一個自我介紹了,不過現在補上應該也行。”
“你好,我叫……潘多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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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