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青璃擔心的看向葉青柏。

卻見他對自己安撫的點頭，她心頭的擔憂頓時減少了許多。

畢竟也是經過她每日從空間裏拿出來的食物喂養，總該變得聰明一點，時辰兩個小時，努努力還是能記住的。

誰知葉青柏就拿着書到一旁，一頁頁的翻看，嘴巴無聲的念叨，但念過一次，就再不會回頭看。

青璃被王院長請到一旁坐着喝茶。

她對這些插不了手，幹脆等着。

要是不行，那就等明年再來。

只是葉青柏之所以現在來，是為了年後的縣試，他想提前下場，既然是他的選擇，結果也是他承受。

青璃覺得自己還年輕，等得起。

霍民重新坐回靠椅上，舒舒服服的眯着眼睛，瞥了一眼葉青柏，心頭嗤笑。

就這樣能背下來才怪。

王院長個扒皮，還說請他回來養老的，結果還不是一個勁兒的塞人，不知道他年紀大了。

要是葉青柏在年初時來，搶先一步訂了名額，他肯定二話不說收了。

畢竟這少年長得一副讀書人文弱的模樣，目光清正，臉色雖然呆板，但看着不像是個蠢的。

可誰知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個月前剛被姓王的塞了一個，聽說是縣令的兒子，非要塞過來，他還在氣頭上呢。

霍民搖搖頭，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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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他收，除非他真能背下來。

這書可有将近五千字！

而且都是純正古文，十分拗口。

正想着，忽然一道陰影出現在頭頂。

霍民不耐煩的睜開眼睛，就見面前的少年說：“可以了。”

“啥？”繞是霍民見多識廣，也被這一茬弄愣了。

王院長小聲對青璃道：“你弟弟是放棄了還是之前就背過這個書？”

可是不對啊。

霍民手上的東西，可很多都是友人贈送的，書局買不到的。

青璃已經徹底淡定了，搖頭道：“既然他說可以了，那肯定是可以。”

王院長一言難盡的看了她一眼，不吭聲了。

霍民也神色怪異，沒好氣道：“成，你背吧。”

葉青柏點頭，張嘴就來：“周歷十一年……”

然後一順溜下來，全程都沒打結一下，順順利利的背了許多，原本還躺着的霍民也慢慢坐起，震驚的看着他，嘴巴微張，胡子一吹一吹的。

還真的背下來了！

最後一個結束語後，霍民咽了咽口水，眼睛已經徹底亮了，咬牙道：“成，我收了！”

葉青柏彎唇一笑，嘴巴有些幹，不過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他拱手行禮：“多謝老師。”

一切都仿佛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本身就十分聰慧，尤其是這陣子，吃着青璃做的食物，更是耳清目明，渾身輕松，記憶裏提高了不少。

原本就能很快背下來的書籍，到現在基本可以過目不忘了。

霍民擺擺手：“行了行了，別來那些有的沒的，明兒一早過來上早課，遲到了我弄死你！”

“是。”葉青柏含笑點頭。

等應付完霍民，他立馬轉頭看向一直等着自己的少女，黑眸明亮，隐含着期待的看着她。

那意思不言而喻。

總算……稍微在她面前不那麽弱勢了。

青璃也會意了，比出一個大拇指，笑容燦爛：“柏哥真棒！”

少年白淨的臉蛋瞬間紅了。

霍民看看新弟子，又看看被弟子那羞澀的眼睛看着的小姑娘，怪笑一聲，感情不是姐弟，是小倆口呀。

現代和古代在很多方面都有區別。

在這個時代老師收禮是很正常的，而打好同窗關系更是要緊，因此等葉青柏确定入學，并且非常輕松，不要調什麽戶籍之類的，直接就可以上學時。

青璃早早起來，跟操心自家孩子第一次上學的老母親一樣的心态，然後給做了一食盒的早點。

一份魚丸湯，一份皮蛋粥肉粥，好些餡餅之類的。

自從家裏有錢了，青璃也不吃那些殼也沒蛻的，直接将家裏那點谷子拿出去跟人換了更少的大米回來吃。

葉青柏負責燒火，看着她忙前忙後，有些心疼，嘴角又帶着愉悅的笑意。

直到她将食盒鄭重其事的交到自己手上，葉青柏看着面露慈祥和藹的少女，莫名有些覺得不對勁兒。

青璃第一次做這種事，覺得新奇又期待，聲音也格外柔和：“這個不少，先給你老師一份，再給你同窗分一下，當然要留夠自己吃的。”

李氏也很激動，和青璃有幾分像是的容貌此時笑起來，如出一轍。

葉青柏沉默的看看兩人，接過這食盒，歡喜都消失了大半。

她這是照顧自己太久了，将他當孩子在對待了？！

一直到書院門口，葉青柏背影還是蕭瑟的。

但他聽話的去找了霍民夫子，将早餐分給他一點。

打着哈欠才起床不久的霍民撇嘴：“啧啧，你們啊，給我帶早餐我也不會開小竈的，累死了。”

葉青柏笑容不變，将食盒打開，露出裏面的食物：“學生明白，老師，你喜歡哪種？”

霍民掃了一眼，本來意興闌珊，身為夫子，讨好他的人太多了，就縣令家的公子，每次過來帶的都是真的好東西，就是這些天才風靡起來的蛋糕，一小塊就幾十文，他都直接帶了一大塊過來。

不過這一瞥眼，他眼珠子忽然不動了，然後深深地嗅了嗅那食物散發出來的香味。

幾秒鐘後，一聲驚呼：“你這是哪來的？！”

這裏面露出來的食物，除了那皮蛋瘦肉粥，其他的都是他偶爾會吃到的一種美食，學生們争先恐後的給他帶。

縣令公子甚至每天早上都會帶八顆魚丸來。

其他的就得憑運氣吃到了。

結果現在一窩蜂出現這食盒裏！

霍民有些不敢相信。

然後就聽見他剛收的弟子淡定的說：“哦，這些是我……家人做的。”

霍民懷疑的看着他。

葉青柏道：“就是陪我來的女孩。”

霍民腦子轉的不慢，稍微一細想，就明白了，可能這陣子津郡推崇的那個擺攤的小姑娘，搬來了津郡的，就是這少年的姐姐。

他頓時哭笑不得，不僅想到另外幾位夫子，他們當初跟自己一樣避之不及，沒想到損失了兩個寶吧？

瞧瞧，不止徒弟是個真的天才，就是飲食上都能走後門。

于是當天早上，當夫子們組團去書院食堂吃早餐時，就看見霍民端着一碗白粥，一碗魚丸湯，兩份餡餅，慢悠悠的進入食堂，衆目睽睽下，施施然坐在最中間。

張夫子鼻子最靈，即使是在各種氣味混雜的食堂，他鼻子動了動，臉色就是一變：“那個早點鋪子開張了？！”

雷夫子疑惑道：“什麽開張了？”

張夫子指着不遠處的霍民，驚訝道：“他面前的，就是古溪鎮那家的食物！我聞得到！”

張夫子的話就代表了權威，當即幾個夫子齊刷刷驚喜，放下手中的餐食就圍過去，一靠近，這回就真的聞到了那熟悉的香味，再看着熟悉的食物。

夫子們友好一笑：“霍老，你這些食物都是哪來的呀？跟咱幾個說說呗，好久不吃，實在有些讒了！”

其他人就一個勁兒的點頭，表示這就是他們的想法。

霍民啧啧抿了口湯，鮮美濃郁的湯汁在口中蔓延，看得其他幾個夫子都開始咬牙切齒了，他才慢悠悠說：“這個啊，我新收的弟子送來的。”

“啊？”一人驚呼。

另一人錯愕道：“他怎麽能買到？”

“對了，聽說他是葉家村那邊的，沒準跟那家人認識！”

這話一出，幾個夫子都有些隐隐懊悔，嘆息一聲，轉身回去。

卻聽見霍民呵呵一笑，看着他們道：“不是認識，還記得跟他一起來的丫頭嗎？”

夫子們腳步一頓，心中升起一個不妙的想法，震驚的回頭：“你是說……”

霍民咧嘴，咬了一口還熱乎不用二次加熱的餡餅，外皮酥脆，“咔擦”輕微的聲音在食堂裏響起，格外誘人，等露出裏面的肉後，就更是讓人流口水了。

咽下去了這一口餡餅，他才說：“沒錯，就是你們想的那樣，他們是一家人！”

夫子們：“……”

失策了！

一個個被學子們敬仰的夫子此時跟孩子一樣，心痛的捂着胸口，回到座位上，看着自己這味道平平的早點，再看看那邊吃的搖頭晃腦，格外舒心的霍民。

感覺錯過好大一堆美食啊！

既然就是一家人，那姑娘這麽會做早餐，肯定其他食物也會做的很好吃，就算無法天天吃到，偶爾開個小竈也可以啊。

大不了到時候他們把小竈開回去，給補補課啥的。

然而……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哎！”

一聲齊刷刷的嘆息，幾人勉強吃了兩口，興致不佳的離開食堂。

然後對視一眼，默契的往霍民教學的書堂去！

去得早，也許還有剩下的呢！

書院的鬧騰青璃不知道。

她看着那背影蕭索的少年，轉頭看向李氏：“他怎麽了？”

李氏也滿臉茫然：“知道呀，咱們是不是說錯什麽壞？還是這孩子壓力大？”

“沒有啊。”

兩人囧了囧，很快将這件事抛再腦後了，開始忙活，李氏不忘提醒道：“你曉雯姐之前幫了大忙，記得過去看看她，再把你嬸子讓你帶的東西送過去。”

“好。”青璃點頭，表示記得，收拾收拾就過去。

家裏有這麽多人，不用時刻看着。

只是等她去李府見了曉雯，回來她就怪怪的。

家裏唯一和她自然聊天的，也就剩下李氏，因此見她眉頭緊鎖，問了一句：“是不是曉雯出什麽事了？”

青璃搖頭：“不是，我就是感覺不太對。”

“哪不對？”

青璃道：“李府的人對曉雯姐挺重視的，不像是對待一個丫鬟。”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這一次過去李府，本以為見到葉曉雯不容易，誰讓人傳個話，立馬門房就讓她去後門等着，然後過去找人了。

那态度，就像是對待哪個姨娘一樣。

但葉曉雯自己都沒說什麽。

不過在這個時代，做妾也是正常的操作，她無法說什麽。

津郡書院有食堂，中午不用送飯，晚上可以選擇回來吃，也可以在那邊吃。

因為周邊鎮子的學生不少都在這裏住讀。

不過青璃看着葉青柏雖然是個男子，可這世道男子也不一定安全，所以在快放學時，還是讓馮平去接一下。

只是人回來了，神色卻格外疲憊。

青璃作為監工，又有這麽多仆人幫忙，事情輕松，因此注意到，就多去問一句：“怎麽了？是跟不上進度？”

轉學生的痛苦，誰試誰知道。

卻見葉青柏搖頭，看了青璃一眼，說：“你讓我帶去的早點效果很好，同窗都很熱情。”

“那很好啊。”青璃笑道。

葉青柏嘆息一聲：“所以他們知道你就是在古溪鎮賣魚丸的老板了，便一直追着我問你什麽開張，能不能提前過來吃……”

青璃：“噗嗤——”

她這回真的驚訝了，沒想到她在古溪鎮做生意，這名聲能短短時間傳到津郡來。

畢竟一向都是津郡的東西傳到低下的小鎮上。

青璃唇角翹起，有些開心，這說明她廚藝不錯，當然還是有空間的加持，不然她的東西最多好吃是好吃，但不至于讓人驚豔到念念不忘。

葉青柏見她這麽開心，也笑了下，無奈扶額。

早知道她做的好吃，可沒想到喜歡的人那麽多，如今停業才幾天，那些有錢的公子哥早就忍不住了，之前沒找到渠道，現在就……

最讓他意外的是這個看着其實挺一般的書院，縣令的兒子也過來讀書了，其實他完全有能力去洛城的。

聽說是一個月前剛轉過來，非要拜入霍民門下，其他夫子都不要，院長好說歹說才讓他松口的。

葉青柏捏緊了手中的書，可能他這個師傅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名頭？

只可惜家裏出事時，他還太小，除了跟自家交往比較密切的，又或者一些處境風頭的人，其他人，他都不認識。

等青璃聽了葉青柏的經歷，捂嘴笑得眼眸彎彎。

只是笑過之後，她又有些驚訝。

可能是現代的生活習慣，電子設備解決了一切溝通的方式，青璃平時很少主動跟人交往。

因此在做生意這段時間裏，她每天按時間去，賣完就回，偶爾跟食客們說兩句話，但因為擔心知府公子搞事情，從不透露個人信息。

本身又是喬裝打扮，大家到半個月前，連她姓什麽叫什麽都不知道的那種。

而唯一跟她說得上話的馬嬸也無法知道津郡那邊的事。

太過神秘的結果就是她的消息格外閉塞。

甚至不知道，原來她做的食物，在津郡也這麽受歡迎。

原本計算着是先在這裏照例擺地攤一陣子，将名聲打出去，可如今看來，或許可以直接省略這一步驟。

既然名聲都有了，到時候開業前三天，找幾個孩子大街小巷的吆喝一聲，就夠了。

一開始肯定人不多，但随着名聲傳出去，老客帶新客，只要保證食物的美味度不降低，肯定能很快真正賺錢。

這樣一盤算，青璃就開始拟定計劃了。

第一：完成對新家和地的初步規劃

第二：趁着天氣還不算很冷，能種植的時令蔬菜趕緊種着，能養殖的雞鴨魚也盡快買回來。

第三：菜單和一種能無視季節存在的食物，第三點，想來想去，青璃将目光鎖定在酒上，各種花酒，果酒，雜糧酒……酒類，只要釀造好，什麽時候都可以喝。

第四：開店前的宣傳。

計劃制定好了，就可以實施了。

時間一晃而過，等青璃忙碌完，就已經到了開業的前三天。

這個時間，是她特意留下來的。

這天一早，她打開院子門，一手拿着一個盤子，盤子裏裝着一小塊一小塊的松軟嫩滑的蛋糕，另一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紙張，靜靜地等着。

葉青柏從她身邊經過，順手抽走了一小疊帶到書院去。

青璃笑笑，繼續等着。

此時天色還未徹底大亮，但津郡已然蘇醒，即使是唯有津郡的外圍，也熱鬧起來了。

忽然一陣清脆的孩童歡鬧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過來。

再沒一會兒，十幾個才到成人腰部的小孩子滿臉笑容的過來：“姐姐！我們來啦！”

這十幾個小孩都是這附近的，津郡縣令不錯，治安嚴格，小孩子都是撒丫子養着，沒有現代城市的危險。

此時他們過來，身後也沒有家長。

青璃看見他們，冷淡的臉上驟然漾開一抹笑意：“好，完成了我們第一個任務，現在這個蛋糕就是獎勵你們的，一人一塊哦。”

小朋友們就擠擠挨挨的湊過來，一雙雙烏黑亮麗的眼眸閃閃發光，還是很有禮貌的脆聲道謝：“謝謝姐姐。”

然後青璃一塊一塊分給他們。

小朋友們大部分一口吃完，小部分小口小口的吃。

提前吃完的小朋友，擦擦手，叽叽喳喳的圍着青璃說話。

全都吃完後，他們反而都不說話了，眼珠子一轉，帶着幾分羞澀又期待的看着她。

青璃莞爾，将手中的紙張分給他們：“不可以丢掉，否則就沒有蛋糕吃了，如果表現好，還可以獎勵一人一串糖葫蘆。”

“好！”聽見糖葫蘆，小朋友們士氣更足，拿着傳單轉身就跑。

早就分配好了地方。

幾個東街，幾個西街，幾個南街……一順溜分好，各自往各自的目的地去。

于是早上起來賣菜的，開店的，都能聽見小孩子的喊聲：“古溪鎮的早點美食來到咱們津郡啦！葉氏飯館十一月初一開業，就在東南巷一百四十三號，午時開業，每天只接待五十桌客人，早去早得啊——”

這個小朋友喊完，就會有另一個小朋友接着：“葉氏飯館炒菜有紅燒排骨，清炒時蔬，回鍋肉……”

第三個小朋友喊：“葉氏飯館的湯有魚丸湯，鲫魚湯，玉米排骨湯……”

小朋友說話被訓練得清清楚楚，一開口，周圍的目光就集中過來，然後聽完那些菜譜，哪怕都沒吃到，口水也分泌了不少。

那些小孩也不怕生，為了好吃的，一個個揚起可愛的笑臉，将傳單送到那些看着他們的叔叔嬸子手裏。

這個時代的人第一次見到這種宣傳方式，幾乎全都接受了。

有人是随手接過，滿臉好奇多看看。

有人看了眼傳單上的字，再看看那傳單旁邊一片脈絡清晰的葉子，驚訝道：“這老板倒是個人才，居然想出這種辦法！而且畫的畫還挺好的呀。”

還有的人，早就聽過他們的名聲，頓時歡喜的将傳單收好，打算跟親朋好友都說一聲。

當然更多的是沒吃過青璃做的食物，對這個持着懷疑的态度：“說的天花亂墜，真的這麽好吃？”

這時就會有個人過來說：“這你就沒吃過了，要吃過，肯定不會這樣說，他們家停業這麽久，我讒死了，信我，絕對不虧！說起來我最喜歡他家的蟹黃包，那味道……”

那人巴拉巴拉說一大堆，關鍵是對美食的形容寫實又誇張，聽得人就算一開始不以為意，到最後也會默默咽了咽口水，将葉氏飯館開業這件事放在心中。

暗地裏琢磨着：等初一，得抽時間看看。

聽說還只招待五十桌，得早點去！

于是一連三天的宣傳，整個津郡都知道了有一家十分美味的葉氏飯館在十一月初一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