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在王奶奶那兒吃完飯,唐冶第一個提出幫王奶奶打掃院子、做做家務,經驗豐富。
沈霁的任務是打掃院子,從門邊找到把稻草紮的大掃把,揮舞了兩下:“我現在大概能找到少林掃地僧的感覺了。”
傅在桐平生最恨做家務,他在家很少下廚,就是因為懶得洗碗,嫌棄地拎着另一把掃把,聞聲嗤笑:“你頂多就一金毛獅王。”
沈霁:“……”
院子也不大,傅在桐懶懶散散地提着掃帚,瞎晃了兩下,看沈霁掃得賣力,幹脆光明正大罷工,溜達到王奶奶身邊聊天。
沈霁擔心他瞎哔哔,裝作不經意路過,偷聽兩人談話。
院子裏只有兩張凳子,王奶奶坐的矮的那張,另一張雖然挺高,不過要對付傅在桐還是不夠。
他的兩條長腿不得不委屈蜷着,也不覺得憋屈,依舊一派自在,随手幫王奶奶撿着簸箕裏的豆子,閑聊:“看您這院子,像是只有您一個人住着,您兒子很久沒回來了?”
“他忙,”提到兒子,王奶奶就搖頭,“一年只回來個一兩次。”
“您身體不好,兒子兒媳就沒想過把你接過去住?”
王奶奶苦笑着唉唉嘆氣:“提過,去年還接我去住過幾天。”
“怎麽沒留在那邊?”
“那邊……太大了。”王奶奶遲疑了許久,才慢慢開了口,“也沒個熟悉的鄉親鄰裏,出門買菜要乘那個……地鐵,哎喲,繞不清,我不敢坐,只敢走着去,一路問着路去了,回來又忘了路。”
傅在桐依舊一副安靜聆聽的樣子。
他态度溫和,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時的高姿态消弭不見,瞧着沒什麽距離感。
王奶奶小心地說了兩句,看他沒有不耐,也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似乎在心裏憋了很久,“他們年輕人忙工作,天天加班,小寶又上的是什麽封閉式小學,也見不着,我一個人待在家裏,哪兒也去不了,也沒活兒幹,他們請了保姆鐘點工,每天來打掃做飯,說是來照顧我。我這輩子哪兒被人那麽伺候過啊?心慌得厲害,趕緊回來了。”
老人家說話沒個重點,細細碎碎、唠唠叨叨的。
傅在桐倒是聽得認真:“怎麽不和你兒子說說?”
王奶奶愣了愣,支吾了下:“就是……不想待在那裏,也沒什麽好和他講的。”
“有問題嘛,可以多交流,”傅在桐低頭撿着豆子,咬着棒棒糖的樣子像叼着支煙,語氣散漫,“您二話不說就偷偷離開,萬一您兒子兒媳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好,惹您生氣了怎麽辦?說不準您孫子周末從學校回來,發現奶奶不見了,還以為是奶奶不喜歡自己。”
王奶奶頓時急了:“沒有沒有!怎麽會,小桂人很好,磊磊也很可愛……怎麽還吵了!是我自己非要回來的!”
傅在桐彎了彎唇:“那您可要記得把話說給他們聽。”
王奶奶茫然回望他。
傅在桐卻沒解釋,站起來抻了抻腰,眄了眼沈霁:“賊頭賊腦的幹什麽呢,別偷懶。”
沈霁平靜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傅在桐:“……”
好的,被堵到了。
偏偏沈霁堵得他還挺愉悅。
上梁嘛……上梁。
收拾好了院子,節目組還要留幾個攝影師拍一下王奶奶這邊,其他人先回了客棧。
節目組之前被耽誤了太久,盡管那兩個意外失約的嘉賓給出了違約金,依舊難以彌補損失。
尤其還錯過了暑假旅游旺季,原定的客棧經營、接待素人游客是辦不到了。
不過蘭和鎮想發展旅游,雙方的合作整體傾向于節目組,節目組也很滿意這個風景優美的廉價拍攝地,雙方合作愉快。
所以下午嘉賓們的任務是去游賞小鎮。
導演叭叭了一長串,能提煉出的有效信息有限。
唐冶以前摔下過T臺傷到腰,長時間的彎腰動作已經讓他夠難受了,瞅着導演有氣說不出來,氣若游絲:“行了,還有什麽屁話就說吧。”
導演放下那個巨大的紅嘴大喇叭,滿意地掂了掂,點頭嘀咕:“過了把導游瘾,以前跟團游時就很想試試拿着大喇叭喊話指揮人的感覺,舒服……下午繼續錄制,大家早上辛苦了,先回去休整一下吧。哎,老唐,你過來一下,跟你敘敘舊。”
唐冶皮笑肉不笑:“得了吧,我們之間只有仇沒有舊。”
傅在桐懶洋洋地靠在石桌邊,看那倆人湊一塊兒嘀嘀咕咕,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手肘壓在沈霁肩上,壓低聲音問:“他剛才說什麽?”
沈霁不動聲色地收了收肩,豈料這人跟沒骨頭似的,非常不客氣點歪歪斜斜地傾過來,他連忙一聳肩,把他頂回去:“導演說,如果您再不放過我的肩膀,我就要廢了。”
“啧,”傅在桐捏了把他的肩膀,理直氣壯地教訓,“嬌氣。”
沈霁冷漠地彎腰一縮,把身強體壯易推倒的傅影帝留給旁邊的樹幹。
傅在桐施施然理了理衣角,也不生氣。
還挺傲嬌。
啧啧。
在山上跑了一早,連續錄制五個多小時,嘉賓們身上都又是灰又是泥的,滿身是汗,又累又倦。
除了悠哉悠哉的傅在桐,其他人多少都有些萎靡,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稀稀拉拉轉身上樓,準備先洗個澡。
沈霁小步小步跟在傅在桐後面,見到那扇标間門,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情,姿态都不由低了幾分,謙卑地扯了扯傅在桐的衣角,小聲問:“傅前輩,我們今晚還是住這兒?”
昨晚倆人剩六十,早上吃早餐花了八元,只剩五十二,一人保底一百元,加起來二百五十二。
标間一晚二百四,住着似乎有點太奢侈。
問題在于想奢侈的人是他。
不知道志向在于住套間的傅影帝是勤儉節約派,還是有錢就花派。
傅在桐握着門把的手一頓,回過頭來,沉黑帶笑的眼底意味不明:“怎麽,想和我睡?”
他的嗓音溫醇,像一口歷經時間釀造而成的名酒,落在耳中又沉又磁,配上那張英俊面容,殺傷力加倍。
就算是直男,近距離望着這張臉、聽着這種語氣這種嗓音,也難免心旌搖曳。
一股熱氣沒來由地沖上腦,沈霁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臉上泛着潮熱,斷然否認:“不想!”
“不想?”看他臉都紅了,傅在桐揚了揚眉,彎腰靠近他,有些不滿似的壓低嗓音,“那麽多人想跟我睡,你不想?”
沈霁:“……”
難怪洛陽被迷得不要不要的,這真的很像個男妖精。
他禁不住随着傅在桐的話,去思考“想不想和他睡”這類毫無意義的問題。
随即就在那雙沉黑的眼底發現了促狹的笑意。
傅在桐很滿意自己讓小朋友五迷三道的魅力,從容地擰開門,順道提醒:“以後就別叫我前輩了。”
沈霁冷靜乖巧點頭:“好的傅師兄。”
“就不能乖一點嗎?”
“好的傅老師。”
“……”
屋內開着空調,冷暖适宜。
身上的衣服浸過汗,撲滿塵灰,沈霁灰頭土臉的,準備先去沖個澡。
洛陽送的那跟休眠死火山似的玩偶還陳屍在內,沈霁不想那玩意兒突然叫起來把鏡頭前的觀衆吓一跳,拉開行李箱,小心地把裏面那只金燦燦的小雞玩偶扒拉出來,放到床頭供着。
拿起衣服,他才想起屋裏還有個人,雖然他經常不是人。
秉承後輩孝順前輩原則,沈霁準備禮貌地客套一下,問問傅在桐要不要先去洗。
一擡頭就見到那人拎着塊粉藍色的繡小雛菊毛巾,拉開窗戶意圖扔出去。
當場被抓個現行,傅在桐少見地愣了愣,下意識将那塊毛巾往身後藏了藏。
沈霁:“……”
我都看見了!
傅在桐沉默了幾秒:“你聽我解釋。”
沈霁抱着衣服,謹慎地往浴室挪了挪,猛一點頭:“我懂!”
公司那幾個基佬化妝師就是這樣的,小方帕疊得整整齊齊,粉粉藍藍紫紫綠綠的,五顏六色一周七天不帶重樣。
不愧是影帝,品味就是比那幾個要好一些,不粉不藍的,來個粉藍。
還有這個今年大熱的小雛菊元素。
看來影帝也是追随潮流的。
等回公司得教教那幾個傻兮兮的小基佬,像傅在桐這樣就不怕沒有1了。
“你懂個……”見沈霁神色恍惚,恐怕已經腦補到了外星球,最後那個字在舌尖繞了繞,還是沒吐出來。傅在桐勉強把話吞回去,拽着手機沉着臉靠近。
沈霁轉身拔腿就想跑。
開什麽玩笑,他一個鋼鐵直男,對傅影帝的少女秘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然而傅在桐比他高,腿比他長,手比他有力氣,一伸手就捉小雞似的把他逮了回來,一手環着他的肩,強硬地把手機湊到他面前,點進個備注“周吉祥”的聯系人,戳開發送時間為昨晚十點半的語音。
撕心裂肺的語音蹦出來:
“傅哥——傅爹——爸爸!!!”
“爸爸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該去你家時把給菲菲買的新洗漱包擱你那兒——你是不是把它當成我給你收拾的帶走了!千萬別打開!!更別當着鏡頭打開!!!”
聽到後半句,沈霁迷茫的腦袋轉了回來。
傅在桐面無表情地放下手機:“然後我打開了。”
沈霁察覺到一股殺意,仰了仰頭:“所以您打算……?”
“回去弄死他。”
沈霁悄麽聲後退一步,避免這股殺意波及到自己。
大概是意識到這是在鏡頭下,傅在桐頓了頓,忽然又擡了擡眼,平淡地瞟了眼房間裏的鏡頭:“剛才那段NG,最後那句話剪掉。”
話畢,再低頭時語氣溫和:“當然是原諒他。”
沈霁:“……”
吊,變臉跟鬧着玩似的。
洗完澡,傅在桐還要接受一下節目組的采訪。
他老人家懶得動,節目組就到房間裏來拍。
沈霁本來想出去,被傅在桐拽了一把,只好乖乖坐在自己床上,盡量把自己縮到鏡頭捕捉不到的範圍裏。
外界都好奇節目組是怎麽請到傅在桐的。
節目組也想知道。
好奇歸好奇,問起來就比較含蓄了。
被派來執行采訪任務的是在機場接沈霁的小楊,第一次面對傅在桐,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照着念稿子。
“您是出于好奇才來到這個節目的嗎?”
“不是,”傅在桐面無表情,“由于經紀人想謀殺我,所以我來了。”
“……您的意思是您是為了躲避仇殺才來的嗎哈哈哈。”
“你說反了,”傅在桐道,“他挑了這個節目讓我來,就是在謀殺。”
小楊:“…………”
沈霁都要同情他了。
他悶不吭聲偷着看熱鬧,無意識地把身邊那只雞抱到懷裏。
雞兄立刻給面子的開了口。
“人才雞雞!雞不可失!”
房間裏尴尬的氣氛也被打破。
攝影師小楊和傅在桐,三道目光刷地釘過來。
沈霁:“……”
沈霁放開那只雞,深吸了口氣:“別看我,我現在也在籌備謀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忙昏頭了,搬家+加班+感冒發燒,今天加完班到家都快八點了,忘記把15章的更新時間換了,非常抱歉。
就當是補昨天的更新了,之前看過這章的妹子可以刷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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