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兩個時辰終是過去了,皇上領着百官祭天,太皇太後與皇後領着後宮嫔妃們祭地,複雜繁瑣皇家祭祀活動終是結束了。百官們也是難得休沐,都急急得趕回府上與家人團聚,歡度上巳佳節。

林瑄與林瑾同乘一攆,時不時得朝窗外瞥一眼,只想着速速回宮,細長的手指不覺的摩挲着腰間的香囊,林瑾斜靠着幾案,望着猴急的弟弟,拿起幾案上的一個果子邊吃邊欣賞,幽幽道:“老二,你這腰間挂得是什麽?”

“沒…沒什麽……”林瑄這才回過神來,欲蓋彌彰得用手悄悄地将香囊遮住,白嫩的面容上倒是染上一層紅暈。

這果子甚甜,讓人食欲大開,林瑾又自顧自地拿起一個,淡淡道:“老二,你不要這般小氣,莫不是尋到什麽寶貝,都不舍得給皇兄看看?”說着便伸出手來,難得見林瑄一副害羞的模樣,忍不住想捉弄一下弟弟。

林瑄見躲不掉,撇了撇嘴,這才将腰間的香囊解了下來小心得交到林瑾手上,拉着臉道:“弟弟怎麽會——倒是皇兄,非要擠兌我。”

“喲——?這是禦工坊裏哪個宮女做的,手藝如此生疏,啧啧啧,這針腳真是不敢恭維——”林瑾憋着笑,故意蹙着眉疑惑道,“老二啊,你不是對這些個針線最是講究麽,據皇兄所知你從小便是受不了一點粗糙的針線,若是袍子刮壞了,便一定要相同手藝的宮女縫補,不然你便是看到就覺得難受。這香囊你是怎麽能忍受佩戴在身上的?”

林瑄也不搭話,忙着伸手便要将香囊拿回來,林瑾急忙将手一縮,将香囊拿到面前,舉起來迎着光看了又看,道:“哎呀呀——可要讓德海拿着這香囊去禦工坊裏責問一番,也是領着俸祿,竟是出得這般手藝?”見林瑄一副着急的模樣,林瑾立馬拍着胸脯道:“老二,你莫要生氣,這口氣你忍得皇兄也忍不得,這禦工坊竟然如此糊弄朕的弟弟——”只是眉宇間滿是笑意。

“這,這這,是悅君送給我的…”林瑄急得面紅耳赤,忙得搶過香囊,如獲至寶般得揣在懷裏,生怕林瑾再對這香囊下“狠手”。

“哈哈哈——看來你們小兩口甚是恩愛。朕這個做兄長的,也能放心了。”林瑾笑着端起茶杯,搖搖頭道:“雍王妃學富五車,這——女紅,啧啧啧,真是——哈哈哈…”

林瑄紅着臉,一陣心虛,嘟囔着道:“皇兄,若…是…”

等了半天也不見下文,林瑾挑了挑眉道:“老二你到底要說什麽,皇兄難道你還信任不過麽?”

林瑄定定得望着林瑾,一橫心,道:“若是弟弟喜歡悅君想和她一起,皇兄會覺得瑄胡言亂語,違背世俗嗎?”說完手都有些抖,畢竟皇兄對于自己來說,一直都是亦父亦友,而且自己也不想瞞着林瑾,畢竟她的身份,她整個人生都是為照國,她先是雍王,其次才是林瑄。想到這裏林瑄不禁有些害怕,更讓她害怕的還有林瑾此時的沉默。

“若是皇兄反對,讓你放棄季悅君,雍王又會如何?”林瑾直視着林瑄的眼睛,冷冷地問道。

聽了林瑾的話,林瑄臉色一變,卻無比堅定地道道:“如今林瑄說這些話,可能在皇兄看來也只是胡言亂語,甚至是于禮教所不容。可是無論林瑄做什麽都抹殺不了我對悅君的心意!林瑄之所以告訴皇兄,便是不想與皇兄有任何隐瞞,皇兄也曾說過,我林家的人便是敢愛敢恨,若是想要什麽,便是捅破了天也要去尋來,便是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也不怕承認!”

“自小林瑄便是立志要成為皇兄的一代名臣良将,為皇兄撐起照國的半壁家業,自小生活裏除了政事什麽都沒有。可是季悅君出現了,她蠻橫無禮的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做了我明媚正娶的王妃,讓我第一次為一個人哭,第一次為一個人笑,第一次知道想念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喜歡……無數次的夜裏林瑄也想過,為何林瑄是王爺卻偏偏不是個男子?那樣林瑄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她一聲王妃,便可與她相守到老……可是為何林瑄偏偏是個女子。”

“莫說是皇兄不同意,便是悅君知道這事實也不知會不會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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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林瑄唯一不能改變的就是對悅君的心意,而林瑄唯一能留住的也是對悅君的心意。那個在刺客面前用身軀為林瑄擋住刀劍的季悅君,那個在雍王府深夜每晚為林瑄留燈的季悅君,那個即使有萬千疑惑卻從不責問林瑄的季悅君,那個中毒醒來之後還處處為林瑄着想的季悅君,那個什麽都不求只求林瑄平安的季悅君…叫林瑄如何能夠放棄…”

“皇兄……林瑄不要什麽結果,林瑄只要季悅君幸福。便是悅君以後會恨我,林瑄也要向季悅君坦白,我要還她自由。”

林瑾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道:“林瑄——!”

“你是林家的子嗣,便是要有這種氣魄!做了便是做了,愛了便是愛了,用情了便是用情了。皇兄只希望你幸福,你明白嗎?”

林瑄眼睛裏一片模糊,進日的委屈全化成了淚水。

“皇兄不是迂腐之人,那些個禮教對于皇權來說統統都是狗屁!只有站在權利之上的人才有資格挑戰世俗,也不會懼怕世俗的眼光。皇兄可以永遠為你留住她的人,但是皇兄卻不能幫你得到她的心。只要是,老二你選擇的,皇兄便是永遠支持。”林瑾堅定得道,“哎呀呀——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哭鼻子了,趕緊擦擦。”林瑾忙掏出錦帕,遞給對面的林瑄,挪到林瑄旁邊,抱了抱林瑄道:“何況,這也不是老二你的錯,若不是當年父皇…你只是無憂無慮的公主,哪裏會有這麽些煩惱。莫哭,想怎麽做便怎麽做,咱林家的人從不委屈自己。”若是當年皇爺爺也有這般開明,也不會有之後的悲劇了吧,姑姑,也許林瑄能完成你的心願。

“皇兄…”林瑄從有記憶開始便很少與皇兄如此親近,如今聽了皇兄的一番話,更是心裏感動如汪洋大海一般,抑制不住的淚水。

從家宴開始到結束,季悅君都覺得林瑄與往日不同,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只是眉頭似乎鎖得更緊了。

“悅君這家宴結束後,我陪你去廟會逛逛如何?”林瑄臉頰微紅,亮亮得眼睛望着季悅君。

季悅君微笑颔首,端起茶水便遞給林瑄,道:“王爺想去,悅君便陪你去。快坐下,喝點茶水可好?”

“嗯——”接過季悅君遞來的茶水,林瑄已是下定決心,明日便和悅君說清楚,便在之前多留下一些與悅君的回憶才好,可是自己的心卻好痛,好舍不得。

“你看看這些個孩子也不知多陪陪我個老太婆,這家宴還沒完的便商量着去哪裏玩耍了。”太皇太後雖是年紀大了,着耳朵确實靈得很。

“皇祖母,這不是還有朕和皇後陪您呢,就讓這些個年輕人出去耍耍也無妨。”

“是啊——還有妍兒和皇上,就讓王爺和王妃出宮玩去吧,難得佳節,這街上也是熱鬧。”皇後溫婉得笑了笑。

“皇祖母,孫兒也是年少貪玩,我知道皇祖母最疼瑄兒了,是不是?”林瑄撒嬌得道。

“淘氣——都是成家的人了,還是這般小孩兒。”太皇太後見林瑄如此寵溺得笑罵道,“去吧,去吧,好好對君兒,明年便讓皇祖母抱上曾孫才好。”

“謝皇祖母——!就知道您老人家最通情達理,最善解人意了。那孫兒帶着孫媳這就告退了,改日一定進宮好好陪您老人家。”

說完林瑄便拉着季悅君奔出了皇宮,像是撒歡的野馬一般。

“悅君,你看你看——那有賣面具的,咱們便去看看,可好?”季悅君任由林瑄牽着湧入人群,第一次有一種為人妻的安心感,人多的時候林瑄總是将自己護在胸前,緊緊得抓着自己的手。

“哈哈哈——這個面具适合你,是個大頭娃娃。”說着,林瑄便将這面具仔細得戴在季悅君的臉上,林瑄低頭便在季悅君耳邊道:“這樣別人便見不到悅君的容貌了,你這麽漂亮,我不舍得你被別人看到。”季悅君卻是紅透了臉。

“公子和小姐真是好相貌,金童玉女一般,不如再買一個面具吧,這個大頭男娃娃也很好看,和小姐戴的那個正好是一對呢。”守着鋪子的老大爺笑道。

“買了!常安,打賞!你與荷兒也挑一個吧,難得出來一趟。”

林瑄這才注意到手邊的大頭娃娃面具,摘了下來,便給自己帶上,與季悅君相視一眼,便笑了起來。常安和荷兒跟在後面,難得見兩個主子如此開心。老大爺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想到,這是哪家公子小姐如此般配,仿佛是畫上走出來的人一般,真是晃眼。

“悅君——你看,是冰糖葫蘆,要不要吃?”林瑄也不管悅君回答什麽,拉着季悅君的手都出汗了,卻一點都不想放手,頂着自己大頭男娃娃的面具便沖了過去。

“甜不甜?”林瑄将面具頂在頭上,露出嘴來咬了大一口。

“嗯,是很甜——”季悅君溫柔得笑道,伸手拂掉了林瑄嘴角的糖屑,“王爺今日真是像個小孩子。”

“小孩子有什麽不好,小孩子沒煩惱。”

“那王爺現在是有煩惱咯?不如說給悅君聽聽。”

“本王有什麽煩惱。本王現在開心得不得了,悅君,你看看——那邊有許願樹。”果然不遠的大樹上已是被系滿了紅綢帶,遠遠望去甚是漂亮,林瑄拉着季悅君便往前走,“咱們也去許個願吧。”

見林瑄轉移話題,季悅君也只好無奈得笑笑,總覺得林瑄今日哪裏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

見一個老奶奶顫顫巍巍得想把手裏的綢帶系上,林瑄忘過去扶住她,“老奶奶,我來幫你系上吧。”

“好——謝謝你啊,真是俊俏的孩子。”老奶奶慈祥得望着林瑄與季悅君道,“你們小夫妻也許個願吧,這樹可靈了。”

“真的靈麽?”林瑄拍拍手終是将紅綢系在了樹枝上。

“傻孩子,心誠則靈,這世家有什麽事是抵得過心誠的……”

見林瑄鄭重将紅綢系在樹上,季悅君忍不住問道:“王爺,許的什麽願?如此虔誠必然是國泰民安之類的。”

林瑄握起季悅君的手,凝視着她,一字一頓得道:“林瑄求的是季悅君的幸福,林瑄只想季悅君幸福,無論這幸福是怎樣的代價。”

無論你的幸福需要林瑄多麽痛的割舍,林瑄都義無反顧。

林瑄能永遠留下的便是對季悅君的心意,林瑄給你的便是自由。

作者有話要說:季悅君:你怎麽知道我不愛你!香囊是白送的嘛!你個呆子!我:愛情便是要将最好的留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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