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自那日争吵過後,兩人一連數日一句話都沒說過。
許一鳴本來就出門了半月,本以為回來應該是與宋靖玉柔情蜜意,哪知道鬧得這麽僵。兩人沒和好,他不敢夜裏去翻窗,怕吵得更厲害,本想白日裏固定碰面的早晚飯時間尋點機會,哪想宋靖玉命人把裏間換了大些的圓桌,兩人相對而坐,許一鳴根本碰不着他。
許一鳴拿他沒辦法,而且上次被宋靖玉趕出來,他自覺被下了面子,有些下不來臺,心裏希望宋靖玉給他個臺階下,哪怕只拿眼看一看他,他也能順着湊過去說話,哪想宋靖玉犟起來,根本連個表情都欠奉。
眼看一天天冷戰着,許一鳴只得幹着急,天天黑着臉散發低氣壓。宋靖玉一天不理他,他臉一天比一天黑。
沒等他想出什麽辦法,北邊的商隊給他傳來了一個重大消息——邊境不太平。
邊境集市往年都是絲綢、茶葉等精細作物走俏,今年卻有大批來路不明的人收購糧食,許一鳴的商隊最大,因此那些人的頭頭經過牽線,尋到了商隊話事人,要與他做大買賣。
那話事人也精明,前頭假裝應下,後頭就派人快馬加鞭給許一鳴送信。
二十多年前許老爺經歷過戰事,常常拿當時的事說給許一鳴聽。他教會許一鳴,戰事來時北方蠻族各部就會屯糧買鐵,有此跡象就要早做準備。
真打起仗來,做流通生意的商人就要遭殃,因為北方各城都會戒嚴,商隊往來頻繁容易夾帶奸細,是嚴查的對象。這時候要麽收縮北邊的生意去南邊發展,要麽做糧食買賣這種戰時吃香的生意,不然仗一打起來好些年,家底就要被拖垮。
許一鳴當機立斷,決定舉家南遷,當日就召集掌櫃議事,只在京城留下些雜貨鋪子和酒樓,珍寶閣、絲綢香膏茶葉鋪子等全部出手。
他忙到夜裏才回家,卻精神抖擻,面上故作淡定,語氣卻有幾分掩不住的迫不及待,吩咐管家道:“請夫人來,說我有要事同他相商。”
不一會兒,兩人便在花廳見了面。
宋靖玉在主位落座,目不斜視,冷淡地問:“大郎有何事?”
許一鳴何時受過這種冷落,遣退了下人,頗有些委屈地說:“若不是有事,小娘以後都不打算與我說話了嗎?”
宋靖玉道:“何事?”
他竟一個字也不多說,許一鳴差點又要犯渾,連忙忍住,先把正事說了。
宋靖玉倒也識大體,雖然聽聞要打仗了有些心慌,但還是支持了許一鳴的決定,将自己手裏的鋪子也托付給他,同意與他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安排南遷的事。
兩人商議完畢,許一鳴道:“還有一事。”
宋靖玉聞言轉頭看他。
許一鳴忽然低聲:“我好想你。”
宋靖玉還未從正事中反應過來,聽他突然這麽一句,頓時把他一瞪,道:“到底還有沒有別的正事,沒有我就回去了。”
許一鳴道:“于我來說,玉兒也是我的正事。難道玉兒心中我不是正事麽?”
他以為兩人已說上了話,就是和好的前兆,調戲起人來志得意滿,哪想宋靖玉道:“不是。”
許一鳴呆住,猶如被人當頭潑了一桶冷水。
他從未吃過這樣的敗仗,還是在向來溫柔體貼的愛人這裏,腦子裏不禁想,短短幾日不說話,難道他就不愛我了麽?
他心中受傷,又有些着急,說:“我不信。”
宋靖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郎,于常人來說,都是先安身立命,再談情說愛。”
言下之意,許一鳴已安身立命,故有心思談情說愛,他卻沒有,因而正事當是安身立命。
他這麽說,讓許一鳴頗覺羞愧。
因為既是他害得宋靖玉無法安身,又是他纏着宋靖玉要談情說愛。
兩人一陣沉默,許一鳴握了握拳頭,狠下心剖白道:“玉兒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我骨子裏就是這種人,就算重來一遭,我依然會去強迫你。”
“你!”宋靖玉給他的直白驚得目瞪口呆。
“這件事上我愧對于你,可我不後悔。”許一鳴盯着他,還問:“玉兒後悔麽?”
宋靖玉簡直不想理他,冷哼一聲:“反正我在你手裏,還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許一鳴道:“你的人在我手裏,心也在麽?”
宋靖玉一頓,扭過頭去,不與他說話。
許一鳴站起來幾步走過去,宋靖玉也警惕地站起來,後退幾步:“你做什麽?”
許一鳴十分執拗,低頭看他,小聲說:“玉兒,那日離開隐寺前,你要說什麽,現在說與我聽。”
宋靖玉一怔,眼神游離片刻,道:“我忘了。”
許一鳴又靠近一步,幾乎罩在了宋靖玉身上:“那就想起來,我現在要聽。”
他手段這樣好,厚臉皮地承認自己并非君子,卻不後悔所作所為,還得寸進尺要宋靖玉回想甜蜜往事,想起他的好,對他心軟。
宋靖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又不甘心這樣被他胡攪蠻纏混過去,道:“我想說什麽,大郎心中難道不知?又何必來問。”
許一鳴道:“我心中知曉,可我要玉兒說,要你想一想那時我們是如何要好。”
宋靖玉道:“若是做得了夫妻,我願與你一生一世好。”
許一鳴一噎,碰了個軟釘子。
宋靖玉人嬌嬌柔柔扶着椅子,聲音卻堅定:“你總是這樣咄咄逼人,要我這樣,要我那樣,我卻從未要求過你什麽。只這一件事,你必須要給我一個答案。”
許一鳴便知道無法插科打诨胡攪蠻纏與他解開矛盾了。
他冷靜下來,在屋內走了幾步,沉思許久,才說:“我現今無法給你三年五年這樣的期限。”
宋靖玉見他神情,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不由得忐忑地在袖中絞緊了手。
他盯着許一鳴,見他從靴子裏摸出一把小匕首,手起刀落,割下一縷鬓發。
宋靖玉大驚失色,撲過去握住他的手:“你做什麽!”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男子的頭發是尊嚴的象征,尤其是對家世良好讀過書的人來說,斷發便猶如斷頭。
男子一生,只在娶原配正妻時割一次頭發,表示尊嚴與人生從此與對方綁在一起。
許一鳴将那縷發絲遞來:“玉兒,我唯一能給的期限,就是我的餘生,你願意要麽?”
他不能承諾何時娶他,只能承諾自己餘生永不變心。
宋靖玉流下淚來,捂住嘴不住點頭。
許一鳴從他發髻輕輕抽出一縷割斷,攬住他,兩人一起将頭發纏成一團。
許一鳴道:“我要将它纏得亂一些,願我們也像這樣,解都解不開。”
宋靖玉把頭發收好,臉上終于有了笑,埋首在他胸膛小聲道:“如此便是結發夫妻了,自然解不開。”
許一鳴捧起他的臉,輕輕吻去他臉頰的淚痕,兩人對視,忍不住抱在一起熱吻起來。
吻得氣喘籲籲,許一鳴的手不住在他腰上流連,舔着他耳朵低聲問:“去書房繼續議事?”
宋靖玉自然知道他想了,不禁臉紅心跳,想了想,頗羞澀地低聲說:“你先去,我把方才搬家的安排與佟管家說了就來。”
這章寫得我腦力透支
晚上更的話就是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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