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章

神谷繁雪這一躺,就躺了大半個月，幸虧全國大賽在二個月後舉行,真田弦一郎幹脆也請了長假,除了偶爾去網球部監督外,大部分時間都跟幸村精市一塊待在她的病房裏。

幸村精市早早開始做複健，每天咬牙堅持下來，真田弦一郎不是在病房裏守着青梅就是去複健室看竹馬，直到手冢國光回來的那一天,神谷繁雪才睜開了眼。

醒來後,她只睜大眼望着天花板，她睡了很久,想起很多事，像是重新經歷一遍一樣，但更多的是她像是個旁觀者一樣，看着自己在那邊的生活，甚至能看到自己在冰雪天地裏被師兄和嫂子撿回去，還能看到自己八歲時的模樣，曾經為了練不好一個招式躲着偷偷哭；也有大嫂為了她從遙遠的長安帶給她的特色小吃是大嫂耗費了許多心思才帶過來的；還有大家一起在城牆上圍觀大嫂追着師兄滿天策府跑的大笑場景；許多的許多，都是她曾經遺忘掉的重要記憶。

她原本就知道自己忘了許多的事，現在想起不足以前的一半經歷卻已經讓她心驚，她幾乎快分不清自己是天策府的葉繁雪還是現在的神谷繁雪。她的心，還是向往着要回去，之前剛來這裏時的淡然，平靜地接受一切包括自己變成了八歲的小孩子樣子，卻在見到葉憐南的那一刻，她生出想要回去的心。

她不想忘記在被葉憐南重傷時，聽到的話語。

“小雪，你真的還是葉繁雪嗎？為什麽不跟嫂子回家？你的師父師兄師姐，你的家，你的好友們，都在那裏。你想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嗎？你真的知道你對這個世界而言是什麽存在麽？如果你無法融入這個世界，你就會被這裏的規則抹殺，就算有神谷望月，她也保不住你。之前那個女生的事，你已經忘記了嗎？狼牙軍也會來到這裏，到時候你一個人怎麽對抗得了他們？知道為什麽他們都喊你為異端嗎？規則不會讓破壞這裏的人存在，你就是那個最大的異端，開啓兩個世界異相的異端哪。這個世界的規則悄悄地抹去你的記憶，是因為它送不走你，可你留在這裏只會死。跟嫂子回去吧，小雪，嫂子真的不希望你會死在這裏，平庸無能地死去，你可是天策府的将領。”

葉憐南沒真把她砍死，反而讓她有機會逃脫，随便找了家店買了身衣服換上就到醫院，她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被葉憐南說動了，縱使在那之後她的反應冷靜到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可只要她自己知道當時的她更像是靈魂在身體之外旁觀了自己如何折騰幸村精市的場景。

“小雪，你醒了。”看到她醒過來，真田弦一郎松了口氣。

“嗯。”

幸村精市只靜靜地看着她，神谷繁雪看了他一眼，繼續看天花板。

等到跡部景吾他們到達時，神谷繁雪依舊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手冢國光剛回國就趕過來看她，見到這個樣子的她，非常擔憂，“小雪。”

“嗯？”輕飄飄地回應。

“你還好嗎？”

“嗯。”

“那天，發生了什麽事？”

Advertisement

不再回應他們，神谷繁雪眼神更飄乎，“她說，要帶我回去。”

“阿姨說你們回不去。”幸村精市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只能留在這裏陪我。”

“是啊，因為我們……”苦苦一笑，“我真的忘記了太多的事。這段時間想起來許多，就像做夢一樣，夢到了我以前的許多事。”

“阿姨有提過幾句你們那個世界。”

“你們想聽嗎？我可以說說。”再不說一說，她會覺得自己是虛幻，“我自小被師兄撿回天策府，從小到大就生活在那裏，天策府是朝廷放在江湖的一個組織，可以算是軍隊也可以算是江湖門派。十大門派互有恩怨情仇，不總是那麽和睦。我八歲就上過戰場，十三歲時已經與師兄同職位，後來天策府被圍，師兄率領我們一道困守天策府整整三年。”

“嗯。”輕輕回應她。

長舒一口氣，她有繼續說下去的念頭，“我們那裏啊，官府的作用是對平民百姓的，沒有多少能力能約束到我們這些江湖門派或組織，當然那些門派與組織也不想跟朝廷作對，畢竟那代表的是舉國之力，他們不會向朝廷宣戰。但朝廷的律典對他們而言，幾乎只是空白紙一張，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人殺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殺人。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不會輕易與朝廷有關聯，天策府算是最為例外的，不純屬朝廷卻也無法徹底融入江湖。”

“……”幸村精市握住她的手，不打斷她說話。

“葉憐南讓我想起很多事，真的很多。之前我甚至忘記了我原本的名字。”咬牙道，“我叫葉繁雪，天策府總教頭——楊寧的弟子，我的師兄叫楊林，我的嫂子叫葉憐南。我有幾個好朋友，雖然不常見面。”她能想起師父教導她槍術時帶着期盼的神情，她也能想起宣威将軍難得一見的微笑，她還能想起師兄被嫂子追得滿天策府跑時大家都會拍手叫好甚至開賭局下賭注。那美好的一切，付諸于大火之中，“我……好恨哪，真的好恨。”那一切都被狼牙軍所毀，屬于她的過去。

眼見神谷繁雪越來越激動，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們分明看清她的眼睛慢慢染上紅色，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想到她說過入魔的樣子，忙站起身。

“小雪，不要想了，冷靜下來。”一個按鈴叫醫生，另一個拍着她的手讓她放松。

直到最後，她都沒能冷靜下來，醫生在無奈之下給她打了鎮靜劑。

聽聞女兒蘇醒匆匆趕來的神谷望月只見到打了鎮靜劑再度睡着的神谷繁雪，心微微沉了沉，“她跟你們說了她以前的事？”

“嗯。雖然……有些奇怪。”聽神谷繁雪自己的說法，她在以前的世界已經有十六歲左右，可現在她才十五歲，而且他們認識她時，她才八歲。

手冢國光認真地看着神谷望月，“阿姨，小雪的來歷太過神秘，我們理解你隐瞞的必要性。可是，再這麽下去，查不到那個所謂的源頭，只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找她的麻煩。之前的千鳥院花枝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提也沒什麽必要，只是那個葉憐南，她真的是小雪的嫂子嗎？”

“嗯。的确是。”她可以肯定，那絕對是真正的葉憐南，“按理來說，她是最不會傷害小雪的人。如果說，我是小雪在這個世界的母親；那麽，小雪在那邊就是由她撿到并養大的，她們之間的感情，遠超我跟小雪的。”

“那麽不是更奇怪嗎？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會把小雪砍成這樣。”幸村精市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他只看到昏倒的神谷繁雪以及一地的鮮血，“剛剛她甚至因為想起以前的事而入魔。”

“入魔？”沒想到是這樣的事态，神谷望月愣住了，“不可能，小雪的內功與槍法都是正統，她只是重新練了一遍而已，不可能會走火入魔。”第一反應是練功的緣故，“不對，這不可能。”

不二周助看一眼躺着的神谷繁雪，再看看有些不置信的神谷望月，最重要的事，還是由他來提出吧。“阿姨，醫生給的那些粉末，你化驗了嗎？”

“現在還沒出結果。”半個月了，研究室竟然沒驗出來成份，“那邊說需要再等等。”

“我覺得，那應該不是什麽好東西。”畢竟是在神谷繁雪的傷口上發現的，葉憐南既然會下這麽重的手，那也就不會給她用療傷的藥粉。“會不會跟千鳥院花枝用的是同一種東西？”那邊來的人怎麽都愛使這一招？而且每回神谷繁雪都會中招。

“不可能，按理來說葉憐南接觸不到屍毒。”想到這樣的可能性，神谷望月一愣，記得當初她的大體設定全按游戲的走向來，葉憐南雖然死得早卻是死在九十級更新之後，因為某些原因，她安排過葉憐南與葉繁雪去過一個八十級的副本，做了那邊的劇情。“燭龍殿。小雪跟葉憐南都去過燭龍殿。”

“那是什麽地方？”

“總之不是一個好地方，曾經葉憐南的莊主被關在燭龍殿，後來葉憐南與葉繁雪一同去救過幾大門派的門主。燭龍殿就是……天一教所建立的。毒屍毒将就是天一教的傑作，那裏面毒物非常多。千鳥院花枝用的只不過是影響人心智的一些毒藥，燭龍殿裏有的是能直接将人變成毒屍進一步變成毒将的屍毒。”所以葉憐南會有那種東西也在情理之中。“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為了制作非常強大的毒人，他們四下攻擊武功高強的人抓回去煉制毒屍。”

“總之，找到葉憐南控制住她，小雪這邊只能靜養。”最後神谷望月做下了結論，“弦一郎、精市，小雪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照顧了。”她知道自己鎮不住繁雪，一旦繁雪要做點什麽她只會苦口婆心勸上幾句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制止行為。

“好的，阿姨，我們會好好看着她。”總之會用任何手段把神谷繁雪緊緊綁好，他們不會忘記葉憐南的意圖，是要把神谷繁雪帶回她們的世界去。“弦一郎，你說對嗎？”

“嗯。”現在小雪是傷患，若是動起武力來，他估計能夠鎮壓她了。“跡部、不二、手冢，不要松懈。”

“本大爺知道了。”盯着睡着的神谷繁雪看了許久，跡部景吾才點頭走出去。

不二周助和手冢國光同樣點頭，他們會想辦法多讓神谷繁雪分心，不再專注葉憐南的事。

一周後，手冢國光因為某些原因要去九州，神谷繁雪表示要跟着去，強勢得非要出院不想在這裏待着。

“嗯？”面對她的請求，手冢國光将目光放在她身後的幸村精市身上，見他點了頭，才表示同意。“可以。”

“放心吧，我不會一個人亂跑，也不會去找嫂子決鬥。”既然知道她是自己的嫂子，她絕對不會向嫂子下手，“嫂子似乎也忘記了一些事，我會好好跟她說，我保證她不會再傷害我。”

“真的嗎？”難得不見笑容，幸村精市面無表情的問道。

“當然。”肯定說道，“這幾天幫你打通了經脈，你好好的找找氣感，複健也要努力。”

“嗯。”知道她跟着手冢國光去還有一個原因是想知道手冢國光的手臂情況，幸村精市同時還希望她能避開葉憐南，“手冢。”兩人之間交換的眼神彼此都明白，手冢國光知道自己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看好神谷繁雪，不讓她再度落單被襲擊。

“交給我吧。”點頭确認道，“我不會大意的。”

“我也不會亂跑。”這個是同樣下保證的人，神谷繁雪卻發現竹馬們沒人一個人相信她，甚至跡部景吾還給她投了一個鄙視的眼神，真想提醒他這樣的舉止有損他華麗舉止。

幸村精市一手按住她的肩，“你好好照顧自己，知道了嗎？我會回神奈川做複健，你直接回去那邊就可以了。”

“好的。”直點頭，“說起來很久沒去看過美晴了。”記下來要給美晴買禮物。

“你平安回來就足夠了。”真田弦一郎還是擔心她，“注意傷口。”

“我知道的，弦一郎。”

“那個方案忍足在跟進，你到了九州之後再接新的文件。”淡定給她堆任務的跡部景吾對着出了這主意的幸村精市暗裏點了點頭。

“小雪，我最近複健顧不上賬。”這個同樣給她“找”了許多事。

“嗯，我自己處理。”都是自己的事，再度接手也沒感覺到有什麽問題。她一向不會懷疑好友們尤其是幸村精市的決定，“你們也要注意身體。”

“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真是不華麗，竟然被人砍傷住院這麽久。”他們一直認為繁雪的武力值的确很高，高到不會受到什麽傷害，現在看來比她高的人會出現，他們得想辦法不讓她單人行動，“手冢，別把人看丢了。”

“啊，不會大意。”

不二周助在一旁偷笑，“小雪，要跟緊手冢別走丢。”真像是囑咐女兒跟緊爸爸，“呵呵。”

在好友們一個接一個囑咐完，神谷繁雪終于得空。

還沒休息上一會，就輪到神谷望月登場，看着她的表情，繁雪有一絲疑惑，“母親，你最近心情不好？”

“我的心情能好嗎？”坐在椅子上，對着她直冷哼哼。

神谷繁雪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自己的傷口，“這是意外。我也沒料到。”

“小雪，她會殺了你。”

“但是，她是嫂子。”

“你打算死在她的手上嗎？”

“母親，你很熟悉我的過去以及那邊的一切，你也認識嫂子，對吧？”

“對。”她很熟悉，能不熟悉嗎？全是她一手寫出來的設定。“但是我不允許她傷害你。”任何人都不準傷害她的繁雪。

“我好好跟嫂子說，會好的。”

“我不信。”

“經過這一次，我可以肯定嫂子也忘記一些事，雖然我還沒想起來具體是哪些，等我想起來跟她說，她就不會這麽做了。更何況，嫂子只是覺得我在這裏過得不好，跟她證明我過得不錯，就能解決。”

神谷望月沒說話，她知道繁雪對親人與朋友無條件信任，她認為這樣能解決，可他們卻不認為這樣可以解決，有什麽事還得他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