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困獸之鬥

安靜，靜谧，無聲無息……

皇夜淵也無聲無息的被穿在燈架上，一動不動。安懷心也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識，一動不動，甚至也不哭泣。而一直昏迷的林若夢更加沒有任何反應。

屋子中格外的寂靜。

遲小米在想該怎樣把皇夜淵從那燈架上救下來的時候，她心底已然開始有一個聲音在叫嚣。

……太安靜了……

安靜到讓心髒的兩個血管狠狠的擰結一處，仿若被一只無形的手伸入她的胸腔，用力的捏住了她的心髒，要将脆弱的心髒擠爆了一般。

她捂住了胸口，身子微微的搖晃，眼前的事物開始變得模糊。

怎麽回事……好暈……腳底輕飄飄的，似乎一碰有會栽倒。

不行，她絕對不能暈倒……現在只剩她一個清醒的人，如果現在她倒下了，那麽他們絕對沒有逃出去的可能了。

遲小米硬挺着暈厥的感覺，慢慢的往皇夜淵身邊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無力。

一步……兩……步

只不過兩步的距離，卻讓她感覺走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的時間。

兩步走完，她已經滿頭大汗，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身體向前徑直趴了下去。臉皮貼着地面蹭了過去，一陣劇痛，血無聲無息的從她的身子底下流了出來。

這血不知道是從哪裏流出來的，卻來勢洶洶，一直流個不挺，在地面蜿蜒流淌，流向穿透皇夜淵的燈架之下。

遲小米擡了擡眼皮，大口的喘着氣。

皇夜淵……你近在咫尺，可是我竟然沒有辦法救你……

死亡的氣息彌漫在整個屋子之中，想讓人失去所有的鬥志。

……這種感覺，這種無力的感覺……是不是就是人要死的感覺……

遲小米不知道，她現在連擡起眼皮都覺得吃力，身體裏所有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閉上眼睛，腦海中一片血紅。只覺得天地都跟着一起旋轉，旋轉……旋轉出一個巨大的漩渦，要将她吸進去吞噬掉……

會死……是麽……

如果她就這樣的死去，和她喜歡的人一起，是不是也最終找到了一種勉強的幸福？

她從來不知道人生要奮鬥的意義在哪裏，只是還沒有想好要怎麽樣死去，擺脫卑微的舒服，擺脫屈辱的命運，是不是更好？

沒來由的，此刻的遲小米開始無比的悲觀了起來。

那些平時她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黑暗情緒一時之間全部洶湧得出現……

是啊……

死亡到底有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害怕？

死去之後，所有在人世間受到的苦難都會随着死亡一并被帶到地獄中去，被那地獄的烈火燒成虛無。

人死之後，煙消雲散。

她蒼涼的笑了笑，心裏已經開始放棄掙紮。

我盡力的活着了，現在，我只想安靜的死去……

一直趴在地上像是哭暈過去的安懷心突然慢慢的直起了身子，扭頭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遲小米。

她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遲小米的近前，她的臉上帶着一種不明表情，看不出究竟是憎恨還是痛楚，只是那一雙眼睛原本就紅，此時已經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遲小米，你還好麽……面對死亡的幻覺，是不是別有一番滋味？呵呵呵呵……”

安懷心冷笑着對倒在地上的遲小米說道。

已經快要溺斃在黑暗中的遲小米聽到安懷心的聲音，猛然一驚。腦海中盤踞的黑暗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有光，還有空氣都從那縫隙中湧了進來，她突然能自由順暢的呼吸了。

猛然大口的喘了幾下，遲小米睜開了眼睛。

“安懷心，是你在說話麽？”她翻了翻眼皮，意識開始清醒。

“不是我……難道是鬼魂？呵呵呵，也許是我的鬼魂和你說話也說不定……”

遲小米沒有看到安懷心的臉上此時的表情，若是她看到了，也許會發現一些什麽東西。

安懷心的語氣是那麽的冰冷，可是她的眼睛，紅寶石一般鮮血欲滴的眼眸已然滿是憐惜。

要問她在憐惜誰，恐怕，是有她自己能說清楚。

遲小米此刻感覺到很奇怪，安懷心和她說話之後，她的體力似乎開始逐漸的恢複，那種無力窒息的感覺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難道說，她是中了什麽讓人産生幻覺的咒術？

而安懷心将這種咒術破解掉了，所有她正在恢複？

想到這裏，她試着站了起來。

雖然還是有一點無力，但起碼不像是走在棉花上一眼綿軟。站起身來，慢慢的轉過身子。她還不敢做出太過激烈快速的動作，怕再一次跌倒。

“我想，你眼中的憐憫并不是為了我……”遲小米譏諷着說道，兔死狐悲麽，安懷心？不需要。看到她這樣一副可憐的表情，她的心中反而更加明朗了。

他們不是朋友，曾經不是，也永遠不會是。

到最後還要裝模作樣可憐她，不會又是另一個圈套麽？

現在的遲小米也會開始懷疑了。

一個帶着不良企圖的女生，在她的心底也永遠的打上了不能相信的烙印，這一生，不會被抹去。

“真可笑，你……算是人類吧……居然妄想要妖精同情卑賤的你們？難道皇夜淵沒有給你足夠的教訓麽？”

“你在說誰呢……”

一個哽咽在喉嚨裏的男聲插入了兩個人之間，遲小米猛的回過頭，不敢相信那聲音的來源，是出自被困在燈杆上的皇夜淵的口中。

皇夜淵的身體動了動，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該死！”他不悅的咒了一聲，哪個混蛋将他串在這裏的！上不去下不來，這輩子還沒落到這麽狼狽的境地。

立刻擡手一道靈力，光刃斬過燈杆額兩端，他的身體立刻往地上掉下去。手往下一探，支撐着地面，身體靈巧的站了起來。

遲小米沒想到他竟然會清醒過來。

“你醒了，太好了。看來那個巫馬靜一哥哥說的迷幻藥已經過了時效……”

她這樣理解，也這樣說的。

這番話一出口，引來了兩個人不同的反應。皇夜淵擡起頭看向他，被她發生劇烈改變的外貌深感意外。

“你……你是遲小米？！”

而另外一個人，安懷心卻無限凄涼的一笑：“呵呵……果然你的傻不是假裝的。”

“我當然是遲小米……”遲小米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皇夜淵的身邊，還有一段燈杆殘留在皇夜淵的身體中，看起來很是駭人。一個人若是身上插着一樣異物還能和對方安然自若的對話，怎麽想象都有種奇怪的感覺。

“是不是……應該先把這個取出來？”

皇夜淵低頭看了看，還沒回答，另外一個讓遲小米感到驚喜的聲音也傳來了，林若夢那悠然如天籁的嗓音代替了皇夜淵回答：“那是必須的啊……你還在等什麽……”

遲小米的嘴巴再次驚訝的長大。

“老師你也醒了，實在太好了……哎呀，我太笨了，怎麽沒想到。皇夜淵的迷幻藥失效，老師的藥也一樣會失效。你們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你本來就是那麽笨……笨蛋，白癡……”

安懷心譏笑的聲音此刻聽來是那麽破壞大好氣氛。遲小米不打算理她，急忙跑到剛剛站起的林若夢身邊，關切的問道：“老師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林若夢活動了一下，似乎沒有什麽不妥。随即微笑說道：“看起來我比較幸運，沒有什麽大礙。我們還是先幫惱火的大神把那個穿透他半個人生的東西取出來吧！小心一會兒腸子肚子什麽的流一地。”

“嘿嘿，那樣似乎更醜了，不過我很想看看。”遲小米也配合着林若夢開起了玩笑。

林若夢笑了笑，從昏迷中醒來性情大好。想摸摸可愛的小米的頭發，擡起手來，才驚覺遲小米和以前不同了。

“咦？”她退後了一步，“小米，小米？”

“嗯，是我啊，老師。怎麽了？”

“你怎麽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這身高，還有着身體，還有這要死的好看的漂亮臉蛋……”林若夢圍着遲小米轉了一圈，心裏的感嘆號按鍵從一個瞬間重複了千百次。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我等我們逃出去在和你們細說吧！”遲小米提醒說道：“我們被騙到這裏，似乎有一個陷阱在等着我們。這個房子的周圍現在似乎被巨大的結界所包圍，現在是不是應該趕緊想辦法逃出去？”

“呵呵，我的好學生，你越來越聰明了。走，先去幫皇夜淵。”

兩個人來到皇夜淵身邊。

“皇夜淵，等一下我将這異物拔出來，你和遲小米施展近衛者治療之力，咱們雙管齊下，防止你血崩。”

皇夜淵和遲小米點點頭。

林若夢擡起手抓住了身體外的那一段燈杆，說道：“開始吧！”說完用力的将那燈杆一下子拔了出來！

鮮血随着那燈杆的作用力瞬間噴灑了一地。

皇夜淵抓住遲小米的手，兩個開始默默得念起了咒語。

三個人專注的忙着救皇夜淵，沒有人發現一邊的安懷心慢慢的蹲在了牆角，那紅色的眼睛，已經慢慢無法支撐幾欲合上，一滴鮮紅的血淚順着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遲小米，你這個笨蛋，快點……

這是安懷心心中此刻最真切的想法，可惜她說不出來了。說出來，可能也沒有回聽……

悲哀的……就是她這種妖精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