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蟒虎之森（四）/醫家巫蠱

第十七章：蟒虎之森（四）/醫家巫蠱

新月彎如娥眉，它的光芒雖耀眼，卻因太細太小，照不亮夜空，也不能給大地帶來光明。虹鸾在林間穿梭，若不是因為內功心法的支持而得以耳聰目明，在這樣的林間根本寸步難行。

剛剛她本想發洩兩句，結果那個小丫頭人影一閃，沖入了林中。她記得那丫頭輕功不怎麽樣的，但追了許久，前方卻始終都是個模糊的影子。

兩人的衣衫擦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一切是如此的真實。

端木蓉朝後随便靠上一棵樹，低低的喘着，克制不住的咳了幾聲。身體軟的沒了力氣，她擦着樹幹，坐了下來。

“虹兒，……，虹鸾！”霧宸暴怒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空間傳過來，她耳邊嗡嗡的響着，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用力擡起頭，霧宸正不顧一切的想沖過來，蓋聶持劍擋在他身前。

“你讓開！”霧宸有些失控的大吼着。

蓋聶不發一語，身子分毫未動。霧宸暴躁的與他過了幾招，竟然敗給了他。他氣得渾身發顫，如同徐鐵附身一般。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霧宸右手一指端木蓉，一道紫色劍氣已飛速沖過去。端木蓉無力阻止，只微眯着眼，看着蓋聶在半途将之輕松攔截下來。

雖然表面輕松，但蓋聶也只是在撐場面。暴怒中的霧宸力道大了許多，只是沒什麽章法，才給了他可趁之機。

在他們與端木蓉之間，虹鸾正僵立着，乍看如被人點了穴一般。她眼光迷蒙，望向不知名的遠方，表情緊繃好像在做什麽重要的事，可偏偏身體未動分毫。

若細看她腳下，會發現一個由銀針結成的陣法。地面上的銀針很多，都是三個一組，搭成一個小塔。針尖向上，合在一處，在月光下閃着銀光。

“原來你剛剛出言指點她，其實只是在混淆視聽。原來你竟是在為她掩蓋這一切，我竟沒有發覺，竟沒有發覺……”慢慢的說出這些，霧宸臉上有崩潰之兆。

蓋聶看着這樣的霧宸，心中也升起幾分不忍。端木蓉則是有些震驚的看着他。

從他智力直線下滑的情況來看，他似乎是深愛着自己的妻子，雖然這很不可思議。壞人難道不該是無情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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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梅村的徐鐵，明明一副地痞相，但為了他娘，為了迎兒，那三個響頭……

世間善惡劃分本就模糊，不足為奇。可像霧宸這般大魔頭，竟也有普通人的情感嗎？

端木蓉恢複了幾分力氣，她有些顫抖的從懷中拿出蓋聶給的匕首。她已生了恻隐之心，可是為了生存，她……

目光探向蓋聶，眼中是全然的疑惑。蓋聶即便不忍讓她出手，可此時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點頭默許。

端木蓉眼中一痛，她竟然要走這一步嗎？輕輕閉上眼，她緩緩拔出了匕首。

形勢轉變只在瞬間。

匕首的寒光晃花了霧宸的眼。他的妻子僵立在那裏，如同待宰的羔羊，而擔任屠夫的竟是一個半大的小女孩！

手中的氣刃猛地竄出，勢不可擋，一擊将蓋聶逼退。

蓋聶連退數步，心中暗嘆。幸好這還真的是一把“神兵”，否則剛剛那一擊，他這把劍怕是已不在了。他虎口陣陣發疼，卻來不及等它緩解。身形一穩，便急忙飛身過去，抱着端木蓉離開。

待他竄出數丈，将端木蓉放下時。她剛剛靠着的那棵樹已在霧宸的氣刃下化為一堆粉末。手中的匕首剛剛蓋聶已順手合上，端木蓉此時急忙收進懷裏。

蓋聶仍輕輕攬着她，不敢放手。剛才一瞬間的變故實在太過震撼，他現在覺得他們所有的計劃，恐怕都是白費的。

霧宸以掌抵在虹鸾後心處，渾厚的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他早已将虹鸾抱出了陣法範圍，此時更是大大咧咧的為她療傷，根本不怕對手會來偷襲。

虹鸾本身中蠱就不深，本人內力深厚已驅散了一部分，有了霧宸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很快便從無盡的夢境中醒了來。

他二人在地上打坐，對面兩人則是站着戒備。她冷笑一聲，直起身來。

“竟然私習了巫蠱之術，怪不得儒家容不下你。只是他們做得不夠絕，若我是儒家掌門，定會廢了你的武功，将你趕出山門！”

端木蓉不自覺的一抖，蓋聶急忙将她攬緊。“與蓉兒無關，一切都是在下的過失，二位有什麽氣，便撒到在下身上罷。”

“只怕你也消受不起！”霧宸寒聲說道。話音一落，人影一閃，已平地竄起。蓋聶眼光微動，将端木蓉護在身後。快速的囑咐着：“蓉兒，計劃取消，你只要自保便可。記得逮到機會定要離開這裏，山路混亂，曲徑通幽，也許有一線生機。”

兩個武林高手再一次交手，場面盛大，星月無光。

蓋聶一離開，端木蓉便癱坐在地。這一夜，比她被蓋聶劫走那次還要可怕，心中寒意一股腦的湧出來。哥哥那話已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她即便逃，也不一定真能逃脫。

從未這麽真切的觸碰死亡，這感覺是如此恐怖。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她曾經擁有的一切，不論好壞，就都沒了……

她呆愣在那裏，面上一片空洞。虹鸾緩步走過來，看看她，妩媚一笑，輕輕伸出手。

“你幹什麽！”端木蓉大吼一聲，向後蹭開幾步遠。

虹鸾挑挑眉。“怎麽難道只許你暗中下蠱，我光明正大的走過來都不行？”

端木蓉清晰的感覺心中的某一塊塌了，雖然不痛，卻是比痛更難過的感覺。

虹鸾顧自說下去。“我本就出自你們口中的邪門歪道，無論怎麽做都是天經地義的。可你呢？武林正派泰鬥的嫡女，又拜入廣為人稱道的醫家，結果卻只有巫蠱之術學好了麽？”

“當然不止。”端木蓉低低的聲音飄過來。

“你又……”虹鸾一頓，端木蓉擡起的面上全是淚痕，她右手捂着自己的半邊臉，輕輕的吸着鼻子，身體微僵，卻努力不發出任何聲音。

她忽然心下一涼。

“蓉兒！”蓋聶聞聲飛身過來，後面跟着霧宸。蓋聶在端木蓉面前蹲下，皺眉看了半響，終是輕撫她的頭，将她按入自己懷裏。

她身體僵硬，淚流的更兇，卻仍是無聲。

蓋聶微微側頭，入目是霧宸帶着怒意的雙眸。一旁虹鸾面色蒼白，癱坐在地，霧宸正在為她祛毒。

“我竟然，用毒害人……”端木蓉已不哭了，卻仍埋在他懷裏。過了好久才吐出這麽一句。

其實蓋聶也大概猜到了。他開口安撫她，聲音中飽含着愧疚：“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怪你。”從來沒有這樣後悔過，如果一開始他就沒有帶她出來就好了。

這邊他順着端木蓉的背，輕聲安撫她。那邊霧宸運氣結束，輕輕站起。“小丫頭，你可真狠啊。”

虹鸾仍在一旁調息。蓋聶眉頭皺的更深了。事已至此，怕是更不能善了了。

霧宸笑着看蓋聶護着雛鳥般的動作。“女人退場，男人接着來。你不會不敢吧？”

蓋聶輕輕捏了捏掌中的小手，無聲的站起。

這一場打鬥，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打得越久，蓋聶越發覺得霧宸的武器逆天的不像話。可長可短，可曲可直，甚至可軟可硬，随時出現随時消失。這樣的性能，即便是自己手裏這把所謂的“神兵”都不能比拟！

唯一的缺點是這種武功耗費內力太大，不能持久。可惜，霧宸本身就已接近了禦劍境界，加上聚氣成刃，基本可以使出突破禦劍境界的力量。這與前幾日剛剛突破用劍境界的自己簡直是天壤之別！

雖然只差了一個層次，但實力卻可能是幾倍的差別。

即便他最近對武學頗有感悟，可還是不夠。如果能再晚幾個月遇到這樣的對手，他也許還能拼個高下，可是現在，太早了。實在是太早了，何況，在他還有一個人要保護的情況下。

這是他出道以來，最為艱難的一役，也是最沒退路的一役。

蓋聶心下沒底，手上的劍招卻淩厲。霧宸暗暗觀察他許久，一時竟也沒找到什麽突破口。那個白衣少年，面無表情的應對各種刁鑽的招式。随着右手的劍舞，右肩上墨色的竹葉抖動，仿若輕風拂過，栩栩如生。

“你衣服上的竹葉生動逼真，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蓋聶的眼光奇異的動了動，卻是一閃而逝，幾乎難以察覺。他并沒有應答，也沒什麽多餘的動作，但霧宸卻了然的笑了下。

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表面再怎麽沉穩，也無法真正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那轉瞬即逝的失誤，足以讓他墜入地獄，再不能翻身。

===============================蟒虎之森 完 ================================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的銀針布陣思路來自是第二部裏蓉兒和隐蝠對打的時候，當時基本就是“都是三個一組，搭成一個小塔。針尖向上，合在一處，在月光下閃着銀光。”這樣的，所以這裏借用了類似的。

關于兩人境界的差別，前面有提前介紹過“劍術四境界”，兩人皆是突破了用劍境界，但尚未達到禦劍境界。不過一個在頭，一個在尾，所以還是有很大的差別。就是說蓋聶即便拼盡全力，也是基本不能戰勝霧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