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雲散月現（中）/青青子佩

第三十一章：雲散月現（中）/青青子佩

“晚輩此行，是來回複端木掌門日間所問的問題。”蓋聶頓了頓，沉聲補道：“晚輩願意。”

日間所問的問題？端木蓉自是全然不知他們談過什麽，不解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去幾次，卻仍是不解。

端木敬德輕輕的“哦？”了一聲，又道：“可是想清楚了？”

“正是。”話語強硬，擲地有聲。

端木敬德面無表情的回了句：“很好。”然後便自顧自的轉身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蓋聶緊繃的身體才漸漸放松。放松下來才想到，他現在似乎是大半夜與一個女子共處一室。雖然有些尴尬，他還是低嘆着轉過身來，未及開口，卻聽她問道：“這麽晚了，你來小聖賢莊做什麽？”

他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不由得一愣，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剛剛答應了他什麽？”端木蓉又問道。

蓋聶又是沉默半響，最後有些生硬的沉聲道：“蓋某此生，還從未被人如此逼迫過。”話音一落，目光卻瞥到角落裏躺着的無名劍。手動了動又收回，他悶悶的走到牆邊，拔出插在牆上的劍。

他回答的完全文不對題，端木蓉還沒回神，思緒卻被一聲脆響拉回。有什麽東西從拔劍的蓋聶袖中劃出，嗒的一聲落在地上。端木蓉愣愣的看着，前前後後看了幾遍才敢确定。

她睜大眼睛，震驚的看着蓋聶：“原來是你偷的？”

“偷？”蓋聶微蹙了眉，坦然彎身将地上的玉佩撿起：“這是在下在骁虎山拾得之物。”

明明就是她的！

端木蓉朝他伸出手：“多謝你保管，可以還給我了麽？”

蓋聶低頭看着面前有些蒼白的小手，眼中快速劃過一絲心疼，但一開口卻是：“如何證明這是姑娘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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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上面有我的名字啊。”端木蓉答的理所當然。

“女子不該帶玉佩。”蓋聶輕輕搖頭，在端木蓉插話之前接道：“這玉佩上确然有字，但卻是‘子佩’二字，如何是姑娘的名字？”

端木蓉被他一噎，悻悻的收回手。

雖然她一直是藏着的，他可能以前沒有見過，但她今天都說了這玉佩是她的了，難道她還會撒謊，貪圖別人的東西不成？

既然生分至此，那還有什麽話說。

端木敬德走前雖沒有說什麽，不過看行為估計是放過她之意。管他蓋聶答應了她爹什麽，反正都是他自己的事，與她無關。

端木蓉扭頭離開，剛走兩步，又回頭抱起地上的無名劍，拖着走了。整個過程完全無視了蓋聶的存在。

蓋聶無語的看着她也走了，又低頭看看手中的玉佩，想了想還是把它收進懷裏。剛踏出一步，卻聽到一個稚嫩的少女音悶悶的命令家仆：“給裏面那位客人準備一間客房。”還将‘客’字咬的尤其重。

擔憂了一整個晚上的蓋聶終于輕輕松了口氣，唇畔浮出若有似無的笑意。

隔日晚間，蓋聶與儒家諸位一同用飯，席間衆人皆是靜默不語。蓋聶在鬼谷時，吃飯的氣氛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故而也沒什麽不自在。

但吃着吃着，他确是不自在了。饒得是教養良好，被一直盯着，也着實不怎麽舒服。但有兩位前輩在，他也不好說什麽。

終于熬完了這頓飯，他告辭離去。不料卻又被盯了一路……

行至僻靜處，他頓下腳步，還沒來得及張口，端木蓉便大大方方的跳了出來，低聲問：“玉佩還在你身上嗎？”

他愣愣點頭，端木蓉一下抓住他衣袖，拉着他朝前走。“跟我來。”

想到她有傷在身，蓋聶根本不敢掙紮，唯恐她傷上加傷。這一拉就拉到了端木蓉的閨房，蓋聶在門口頓住腳步，覺得不妥。“端木姑娘……”

不料端木蓉手上力氣比他想象的大，他一個不留神就已經被拉得踏了進去。因為掙紮所以略趔趄了一下，他剛穩住身形，面上卻驟然一僵。

女子的閨房。

雖說岚兒小的時候他也曾去過她的房間，但她大了之後他都不再去了……

僵着臉的蓋聶被端木蓉拉到了一處櫃子前，而端木蓉完全沒注意她拉着的人的臉色，自顧自松開他的衣袖，蹲下身子，從櫃子最下面的抽屜裏取出一個青銅盒子。

她一回頭，見蓋聶僵立在原地，眼睛目不斜視的盯着……屋頂。于是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衫下擺，示意他也蹲下來。

蓋聶有些無奈的低頭看她，最後還是只能聽從吩咐。

“玉佩。”端木蓉指了指着手中的青銅盒蓋子，又将左手攤開，伸到蓋聶面前。

盒蓋上刻着繁複的花紋，仔細一看卻有些眼熟，似乎和他撿到的玉佩相合。蓋聶心有疑惑，手上卻聽從了端木蓉的吩咐，緩緩拿出了玉佩。

她似乎極為着急，不待蓋聶放過來，便急急的将玉佩搶了過來，一下按到了盒蓋上。瞬間，盒子裏啪啪作響，好像有什麽機關正在啓動。

蓋聶眼光一凜，橫過右手将端木蓉朝他身後推，自己也移了半步，整個擋在了她身前。

雖然他并不知道這盒子到底是什麽，但他以前曾見過類似的機關盒子，而那個盒子射出的，是暗器。

盒子緩緩開啓，蓋聶全身都繃緊了，準備好護着端木蓉跳開。忽然，有什麽東西刺入他的身體，又立刻被拔出。

不是盒子射出的暗器。

背上一陣酸麻，瞬間就蔓延到了全身，蓋聶緊繃着神經，強撐着自己幾乎馬上要閉上的雙眼，艱難的回過頭，想看一看是誰在偷襲。

手已經觸到了藏在靴中的匕首，下一刻，匕首便可出鞘！

但映入眼簾的一切卻讓他瞬間放棄了掙紮。眼皮順從的重重合上，身子斜斜倒向了一邊。

端木蓉一呆，慌忙扔下銀針，狼狽的蹭了過去，堪堪接住蓋聶的頭。看着那人面色安詳，她忽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窗外夕陽已逝，華燈初上。

蓋聶轉了轉眼睛，緩緩醒來。頭仍然有些發脹，他撫額坐起，有些意外的看到一條薄毯從身上滑落，而自己的身下竟也鋪着厚厚的毯子。

聽到聲音，端木蓉從內室趕過來，見他仍是一副頭痛的模樣，不由得有些愧疚。本想說點道歉之類的話，但一想本就是因為他不歸還自己玉佩才惹出了這事，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鼓着腮幫子，一副生悶氣的樣子走到他身側，半蹲下，伸出手為他按摩太陽穴。

蓋聶本就沒完全回神，這一被驚，又愣了半天。待反應過來，卻覺得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端木蓉見他面上一片糾結，開口問道：“這麽難受？”

“沒有沒有。”蓋聶有些尴尬的順勢退開，退開之後果然又覺得不妥，一時不知該怎麽辦好。

端木蓉倒沒怎麽在意，淡淡收回了手，沉默片刻，又問：“你，可有看到什麽？”

“看到什麽？”

端木蓉尴尬的咳了一聲。

蓋聶忽然明白過來。那個盒子開啓之時，他正對着它，雖然那時馬上被她偷襲，但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麽……

他蹙眉思索半響，有些不确定道：“有四個字，‘吾女親啓’。”

果然是看到了，她就該一開始把他放倒的，根本不該顧忌他的武功身手什麽的……不過，咳咳，要在他身上搜玉佩畢竟不好。

端木蓉痛心疾首：“還有呢？”

蓋聶搖搖頭：“沒有了。”

端木蓉輕輕松了一口氣，靜默半響，忽然又想到一事：“喂，你現在能走麽？”

“應該能吧。”蓋聶似乎沒轉回來，還是剛剛那副不确定的語氣。

“那能……不被別人發現的離開麽？”端木蓉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放倒了之後又趕人走什麽的……

她輕咳了兩聲掩飾尴尬，低聲補道：“我是說，用輕功之類的……”

有笑意溢上眼眸，蓋聶輕聲答道：“可以。”

端木蓉眼前一亮：“真的麽？”

蓋聶點點頭：“嗯。”

端木蓉一把把他拉了起來，推着他朝外去。“那還得等什麽，快走吧。”被人看見可就不好了……

蓋聶愣愣的被她推着，不小心踉跄了下，整個人朝着她的方向栽倒。

呃，端木蓉一個不防被他砸了正着，勉強穩住身形，可這種明顯超負荷的重量她也支持不住啊。

好在蓋聶借着她的支撐馬上站穩了，他一臉歉意的扶住端木蓉，道了句：“抱歉。”

端木蓉臉上的表情有點難看：“你真的沒事麽……”

“勞姑娘挂心了。”蓋聶松開她，朝前走了兩步，在門口回身，對她抱拳道：“那麽，在下就告辭了。”

話音一落，他便走着出了院落。

真的是用走的，只不過速度極快，端木蓉也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她的內力渾然天成，儒家大部分弟子都不如她，她都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那麽其他人不是看不到，就是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吧。

她輕輕松了口氣。

還好他還能走，看他剛剛那情形，她差點以為留下了什麽後遺症，她用的藥明明對他沒有傷害的。

沒有傷害……

他走的時候腳步那麽穩健，那剛剛……

她急忙摸了摸口袋。

果然，好不容易搶回來的玉佩，又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