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笑容

邵正成天生是個彎的。

他以前之所以放着好好的職場精英不當,也是因為性向原因在那種環境當中感覺壓抑。當然,也不排除老是被家人逼婚開始神經衰弱的影響。

後來他跟家裏邊出櫃,然後辭職下海。一開始家裏邊的人還很不諒解,直到他承包的遠洋船掙了大錢,給家裏邊的人買了新房子,家人才放棄再管他。

遇到吳奕文這個神奇的修行者,大概是邵正成這不幸的海難遭遇裏唯一的亮點。

他對對方很有好感,吳奕文身上的神秘感又深深的吸引着他。

只不過對方是不是個彎的,讓邵正成看不出來。

因為武力值的巨大差異,邵正成不敢在探明出吳奕文的好惡之前明确的表露出追求的意向。

只可惜,他若有似無、幾次三番的試探,吳奕文都沒有表現出來什麽異常的地方。

如此一來,邵正成也只能不甘的死心。

掰彎直男本來就不容易,更別說他總覺得自己跟吳奕文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邵正成腦袋裏轉過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手上的動作卻不慢,飛快的擦掉身上的水珠之後,拿起一邊的衣服穿上。

邵正成的身材比起吳奕文要高大,同時他的肌肉層也要比對方厚實。

吳奕文的t恤穿在他的身上,撐得緊繃繃的,顯得他很強壯。

吳奕文抱着胳膊,站在帳篷門口。他看着外邊,明明是下午三點多鐘,外邊卻黑暗的像是太陽下了山。

邵正成穿好衣服,也站了過來。他用有些擔心的口氣說:“雨來得太快了。我不确定,我們是不是不巧的處在熱帶風暴邊緣當中。”

邵正成的語氣太凝重了,吳奕文扭頭看向他:“熱帶風暴?很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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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正成點了點頭:“熱帶風暴屬于烈風,破壞力很強。氣旋過境,一片狼藉。最中心風力足足有8、9級的大風。我們這個小帳篷,根本就抵擋不住!”

吳奕文聞言,頓時也覺得情況嚴重了。

“你能肯定是熱帶風暴嗎?”他肅容的問。

邵正成遲疑了一下,才說:“我不太确定,看樣子像。不過……要看一會兒的風力變化了。要是風力變強,就要趁着風力沒有達到最強,趕緊到山上的木屋去避難。”

“唔。”吳奕文沉吟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總覺得褚先能夠就那麽放心的走,把他留在這個沙灘上,應該會考慮過遭遇這樣的情景。

他有自信,褚先是不可能讓他出事的,只是因為保護淨天瓶的主人這樣的原因。

一開始他這樣周全,只是讓吳奕文感覺到壓力,心裏邊很沉重。可是現在,吳奕文卻開始感覺到一絲暖意。

他不确定,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卻沒辦法制止。自我欺騙沒有意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

風雨漸大,強風刮得帳篷邊緣呼呼作響,讓人感覺到很不安。

雨勢還是那麽大,就好像天空上有一個水閘,正在傾瀉巨大的水流。

吳奕文縮了縮脖子:“這天氣太可怕了,感覺跟世界末日似得。”

邵正成笑了:“這才算哪兒。你是沒看見我之前遭遇的強臺風,那才叫一個恐怖。掉進海水裏,仰着腦袋往上看,根本就看不到巨浪的頂。那雨大的,就跟有人拿着高壓水槍往你臉上噴一樣,壓根就讓人睜不開眼。”

吳奕文說:“你們這些海員也挺不容易的。”

邵正成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點了點頭,沉重地說:“每次出海,都有可能一去不回。海上讨生活,那都是提着腦袋在幹活。”

帳篷裏邊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大概觸及到了邵正成的傷心處,吳奕文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只好扭頭,看着坐在五鬥櫃上的人偶金童。

他走過去,摸了摸金童的身上:“你淋濕了沒有?”

因為有邵正成這個外人在,大多數情況下,除非必要金童不願意多說話。

不過這會兒吳大人悉心關懷,金童趕忙回話:“回禀吳大人,小妖很好。多虧吳大人及時護着,并沒有沾染到多少雨水。”

吳奕文“嗯”了一聲,點點頭沒再說話,轉身坐在了床墊上。

雖然天氣不好,吳奕文卻不願意耽誤修煉的進度。

吳奕文現在每天的修煉時間是十二個小時,睡眠四個小時,剩餘的六個小時是吃飯休息。

他這修煉的日程安排,可以說是玩命也不為過。要是一般人按照這進度表,早晚過勞死。

只不過吳奕文是在修煉,修行的功法又是上等的。

上午身法練習消耗體力,下午法術練習消耗靈力,晚上打坐六個小時雖然也是在增進修為,卻是一個緩慢的恢複過程。

正是因為有這六個小時不停的運轉靈氣,使得身體多少得到滋養,恢複靈力的同時又消除了疲勞。

所以雖然辛苦,雖然安排緊張,吳奕文卻并沒有承受不了的感覺。

這都多虧褚先精心為他計算,讓他能夠在最大的承受能力範圍內,用最快的速度、最強的強度來進行修煉。

日夜辛勤的苦練,吳奕文身法和法術已經跟那些打了好幾年基礎的初入門徑的修煉者們差不多,所差的也不過就是些實戰經驗。

而他的靈力修為也是積累到了入神最後一個小境界,就等境界圓滿向着第二個大境界望竅突破。

玄修的入神期相當于修行內外丹的丹修們的煉氣期,而望竅則相當于他們的築基期。

受限于人間之前的靈氣條件,人類修士當中金丹修士罕有,築基期就是中流砥柱。

吳奕文有了望竅期的修為,就算是國家的那些暴力機關,也不能想監控就監控他了。

要考慮後果了呀。

吳奕文的辛勤邵正成看在眼裏,也是敬佩不已。這會兒見他打坐,邵正成不敢打攪,就跑到外邊的遮陽棚,處理起了食材。

他把自己帶回來的野菜挑揀了一番,看着水桶地步的幾個芒果,他幹脆剝了皮,用手搖榨汁機榨成了果汁。

金童無聲無息的漂浮到帳篷門口,藍色的大眼睛陰沉沉的看着邵正成。

這個可惡的人類又要獻殷勤了!

它不忿的想着,再這麽下去可怎麽得了。

金仙大人家的後院都要失火了。

金童虎視眈眈的盯着邵正成,看着他把打出來的果汁放到一個玻璃大杯裏沉澱雜質。

然後等到殘渣跟果汁分離,再把果汁倒進一個杯子裏。

金童氣勢洶洶的堵在帳篷口,邵正成看到它一愣。

邵正成對這種精致的娃娃可沒啥愛好,每次看見金童說話都有一種看鬼片的詭異感覺。

金童臉色不善的擋在門口,邵正成小心翼翼的說:“金管家,能不能讓一讓?”

外邊的風聲雨聲挺大,邵正成說話的聲音不得不提高一些,要不然根本就傳不遠。

這讓金童覺得不快,它繃着臉說:“吳大人正在修煉,請勿靠近。”

邵正成讨好的笑笑:“我不打攪,只是送一杯果汁。進去一下,馬上就出來。”

“那也不行。”金童鐵面無情的說。

邵正成有些為難,不過他很聰明的知道,這營地裏吳奕文老大,金童第二,自己是最低層的食物鏈位置。

他點點頭,絲毫沒有脾氣的說:“好吧,那就等奕文修煉結束。”

哪知道裏邊的吳奕文入定不深,突然開口說道:“金童,不要緊的。讓邵哥進來吧。”

金童這才怏怏不樂的讓開門口,邵正成進了帳篷,把水杯放到床墊旁邊。

“新榨的果汁,趁着新鮮喝最好。”

吳奕文笑笑,客氣的說:“多謝。”

邵正成似乎挺高興,在帳篷的角落拿起一個地墊展開,順勢躺了下來。

這地墊不大,只夠躺下卻不能翻身。不過反正都是在地面上,怎麽翻都不怕。

金童不高興的坐在五鬥櫃上,用目光沖着邵正成發射怨憤。

意念默默向虛空怒吼:金仙大人,您再不回來,牆角都要被人挖走了!

它沒想着自己亂喊會不會被人聽到,這可是海島。

卻不曾想,這海島本身是一個巨大的海龜。

海龜一聽金童的怒吼。

有人竟然敢趁着臨淵不在,蠱惑他圈養的人類,這還得了?!

老龜不敢大意,臨淵可是讓他看好那人類。萬一要是被拐跑了,破壞了臨淵的大計,他這老胳膊老腿,可承擔不起!

海龜巨大的頭顱在海面下,張開巨大的嘴巴,向着海水當中噴射了一道音波。

這些天他一直在趕路,已經到達了深淵海上方,距離臨淵的洞府不遠了。

音波在水中震蕩傳播,驚起無數的游魚。

常人無法辨別的音波裏夾雜着一條消息,迅速的向着海底傳去。

深淵海底,一個巨大的海底洞穴裏,褚先正彎着唇角忙碌。

其實褚先已經煉化好了三只斷腕,這會兒還沒回去完全是有事耽擱了。

他正在洞府裏邊布置,打算更符合人類的居住習慣。

音波穿過來的震蕩觸動了洞府門口禁制,讓褚先面上表情一凜。

老龜悶聲悶氣的大吼撞到門口傳進他的耳朵裏。

“臨淵不好啦!有人來挖你牆角,你圈養的那個人類要被拐跑了!”

這傳信內容讓褚先臉上頓時一黑,他扔下手裏邊的東西,化作一道虛影投入了海水當中。

“這風越來越大了!”

邵正成不得不提高聲音,扯着嗓子喊。

風速突然加快,拉扯着帳篷的支架發出令人不安的吱吱嘎嘎聲音,外邊的遮陽棚更是傳來被風大力拍動的聲響。

“我們轉移到山上去避一避吧!這風雨停不了,最起碼要下一個晚上。”邵正成喊道。

帳篷在強風的吹動下搖晃着,挂在頂部的锂電燈大幅度的擺動。

吳奕文想了想,點頭說:“那好,我們先去避一避。”

他自己倒是不怕,主要是邵正成。

雖然對方看起來比他強壯,身手和抗擊風雨的能力卻沒有他強。

倆人拉開帳篷門,來到了疾風驟雨的戶外。

邵正成臉上全都是雨水,他只能用手擋在眼前,才能勉強看向遠處。

銀白色的雨水一串串,交織成厚實的紗帳,能見度特別的差。

邵正成深一腳淺一腳,很快就失去方向感。

“拉着我的手!”吳奕文吼道。

邵正成聞言伸手牢牢的抓住對方,幾乎是被吳奕文拽着向前走。

他自己能穩住身體就很不容易,沒想到吳奕文還這麽有餘力,還能拉着一個人走。

倆人在大雨當中蹒跚前進,跌跌撞撞的走了幾十米,昏暗的視線當中忽然金光一閃。

邵正成無意識的擡頭去看,就見一個穿着寬袍大袖,頭戴華美發冠,仙氣四溢的俊朗男子踏着風雨乘風破浪而來。

他飛到空中,飄飛的雨滴碰都碰不到他一下。一個無形的金色氣罩,讓雨滴在他的身周彈得飛濺。

雨幕當中,金光折射,給他蒙上一層聖潔的光暈。

只可惜這位神仙人物,臉上的表情很不友善,臉色幾乎是黑的。

那一臉的風雨欲來,就跟發現自家的媳婦被流氓拐走一樣。

“你要跟着這個人去哪?!”

這聲音就好像閃電一樣,直接劈了進來。

仙人含怒的聲音,即使是無意識的,也讓邵正成受不了的一暈。

吳奕文絲毫不受影響,見到這個突然出現神仙般的人物,臉上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

“褚哥,你回來了啊!”

那笑容燦爛而美好,讓從側面看到的邵正成為之動容不已。

原來,吳奕文并不是個對感情毫無所感的人。

他也能露出這麽讓人怦然心跳的笑容。

只可惜,讓他這麽笑的人,永遠也不可能是他。

邵正成腦袋裏邊閃過這樣的念頭,随後如釋重負的陷入了黑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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