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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傅九機睜開眼時天已大亮,她從暖和的被衾裏伸出手來,放在了眼前打量。
光滑,細膩,仿佛能掐得出水來。
不是那雙幹癟,枯黑,皺巴巴的手。
年輕的身體就是好,哪怕昨日累了一天,睡一覺起來又覺得充滿活力。
正考慮着要不要再在床上躺一會兒,外間就傳來了一陣丫鬟壓得低低的笑聲。
“香蓮?”傅九機輕輕喊道。
“小姐,馬上就來。”香蓮連忙回道。
又回頭數落道:“都怪你,笑得那麽大聲,把小姐吵醒了。”
“香蓮姐快饒過我,我去給小姐打水來。”那丫鬟求饒道,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香蓮唾了她一口,就趕緊進了房。
傅九機從床上坐起身來,問道:“你們在外面說什麽呢?”
香蓮把保暖的雲錦外衣給傅九機披上,笑道:“今天一大早,二公子領了個一陣風都能吹倒的青樓女子,去求将軍說要娶她,可把将軍氣壞了,抽了二公子好幾鞭子。”
傅九機搖頭直笑。
她二哥傅承期就是這麽個混不吝,荟陽城裏傅九機多麽的有名氣,傅承期也就多麽的有名氣。只不過兩個人,一是金相玉質,一個是濁塘爛泥。
原本傅承期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纨绔子弟,但他十五歲那年,當今陛下把最寵愛的三公主指給了他。結果旨意剛下的第二天,傅承期就夜宿采紅樓,喝醉了酒,把人家整個采紅樓砸得一塌糊塗。
采紅樓就是荟陽城最有名的青樓。
消息第二天就傳到了皇帝耳朵裏。
于是傅承期就成了第一個讓當今陛下金口玉言成空口白話的人。
對于傅承期各種讓旁人瞠目結舌的舉動,傅九機早就見怪不怪了。
“二哥領回來的那青樓女子爹給攆出去了?”傅九機問。
“沒呢,二公子死活給護住了,這次像是真喜歡。”香蓮答道。
“待會兒瞧瞧去。”傅九機來了興趣。
梳洗完畢又用過早膳,傅九機去丫鬟房裏看了莺月,見對方精神恢複了許多,也放下心來。
叮囑了一番照料莺月的小丫鬟後,便帶着香蓮和兩個另外兩個丫鬟往傅承期的修竹苑去了。
修竹苑。
李依依抿着嘴跪在院子的正中央,雙手握在胸前,身體挺得直直的。
她穿着一件蠶絲織的素白色裙衣,裙衣上點綴了水墨狀的花紋。俏生生地立在那,就好像一株傲然獨立的梅花綻放在冰雪中。
至于她為何跪在這裏。
是因為今早在鎮國将軍那裏受了慢待,便自貶道配不上二公子,如今正苦苦哀求二公子放了她離去,還她自由。
不過她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
千裏迢迢從南方來了荟陽城,進了荟陽城最有名的采紅樓,可不就為了釣一個滿意的小郎君。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青樓女子,卑賤,任人玩弄。所以才要如此這般作态,顯出她的與衆不同,也讓那個她想要釣的小郎君更加的迷戀她。
至于小郎君真就放她離去?
這是不可能的!
她在南方時,便是鼎鼎有名的第一美女,進了采紅樓後,樓裏的姑娘與她一比便都成了庸脂俗粉。
小郎君怕是再沒見過比他更美了人了,怎麽可能放她離去。
得意地這般想着,她又挺了挺有些酸疼的腰背,估摸着再過一會兒,小郎君就要心疼不已了。
正當她心裏有些抱怨這小郎君不夠溫柔,還不來扶她起來時,卻見有人進了院門。
咦?有人過來了。
李依依矜持地用餘光瞟了一眼。
原只打算瞟這一眼。
可她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看完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裏有些難以置信。竟有人的皮膚比自己還白嫩,比自己還光滑細膩。
看完手後,她又用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臉龐。心裏依舊震驚不已,竟有人的臉蛋生的比她還要光彩奪目。
與這人一比,自己倒成了黃臉婆。
李依依失落萬分,眼瞅着這人進了小郎君的房間,心裏着急得不行。
傅九機今日簡單地穿了件水紅色的曳地長紗裙,頭發垂落下去,用一根緞帶系住了發尾。
到修竹苑後,打量了一番那個被她二哥帶回來的女子,傅九機就進了二哥的房間。
挨了幾鞭子的傅承期正穿着件石青色長衫躺在床上,膚色略有些病态的白。若是沒了那殺豬般的哀叫聲,倒算是個翩翩的病公子。
見着自家妹子來了,傅承期立刻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瞧着行動靈活敏捷傷勢不重,傅九機心知肚明,很明顯這家夥之前就是在做樣子。
“上次給你帶的那幾本書覺得如何?”傅承期一臉興奮地問道。
傅九機讓身旁候着的香蓮去廚房拿些糕點過來,把人支使出去,這才說道:“只一本《寡婦娘子俏郎君》讀起來還算有意思,其餘的都文筆枯澀,描寫得也不細致,無甚趣味。另外幾本奇聞記事倒是還不錯。”
“妹子你的要求太高了!《寡婦娘子俏郎君》可是大家所作,那人就只寫了這麽一本。”傅承期抱怨道。
随後他又挑了挑眉,指着外面道:“哥這次帶回來的小娘子如何,是不是和那寡婦娘子有幾分神似。”
傅九機從一旁的桌上挑了一個果子啃着:“有那麽幾分意思。只不過這小娘子似有些奇怪,跪在那裏又是摸手又是摸臉的不知是在幹啥,許是跪久了累着?”
“不用在意,她要累了自己會回房。”傅承期擺擺手道。
傅九機早已對她二哥的脾性習以為常,也沒多說,只問道:“二哥你這次給我帶書回來了沒?”
“你以為禁|書是這麽容易好找的嗎?書差了你又不看,這次找到都是你口中不堪入目的俗本,也就适合我這種庸俗之人。”傅承期不滿道。
任誰也想不到,荟陽城裏最有名氣也是最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此時竟在一起讨論禁|書。
“別妄自菲薄了,實在不行你親自捉筆上陣呗。”傅九機咬着果子道。
“哈哈,你終于承認你哥我其實是個天縱之才了吧!早就與你說了,你非不信。”傅承期大笑。
傅九機咬果子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有些糊塗了,竟把他當成了上一世後來的那個傅承期。
“我們鎮國将軍府眼下正值繁華,大哥天資過人,妹子你是千年難遇的奇才,若是我再娶個公主豈不是烈火烹油。所以正需要我這種所謂的敗家子來調和一下,你哥我差勁的意義比優秀高多了。”
傅承期滿臉小人得志,一副自我陶醉的讨打表情。
但傅九機卻明白他這話背後隐藏着的心酸。
上一世爹故去,自己被鎖深宮,大哥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全靠傅承期一個人苦苦支撐起了整個家。
他還時不時給她稍些銀兩進宮,若不是這樣她和莺月早就餓死在太央宮了。
只可惜二哥一人之力到底還是微薄了些,傅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恢複當初的繁榮,二哥死後傅家更是就此頹敗下去。
“這次你進宮選秀,該是要指給三皇子了,哥可聽說荟陽城裏的世家小姐都十分羨慕你呢。”傅承期突然說道。
“可惜到時候你嫁過去,這話本卻不能再給你帶了,到時候茫茫将軍府無一個能明白你哥我的人,想想還真是悲傷。”
“……”傅九機低頭按了按有些疼的頭。
不過指給三皇子。
這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上一世句忱就在下旨的前一天上禀了萬帝,她乃禍國妖姬,若想立三皇子為儲,便不可将她指做三皇子妃。
于是她連個三皇子妃都沒撈着,只被賜了些金銀便打發了。
而之後,三皇子一直安慰她,只說等他登基,必立她為後,輕輕松松套得了她一心一意的輔佐。
可最終……
他也不過更看中自己的江山罷了。
至于所謂世家小姐,她們初時有多羨慕,最終便有多少嘲諷。
當初的她,也曾備受這些流言折磨。
不過如今,她歷經一世,心性堅定,再沒什麽能影響到她。
這一世,入萬帝後宮,直接謀後位,才是她的目标。
傅九機來修竹苑時已經快中午,便留在了這裏用膳。
用膳時傅承期把李依依叫了進來一起,這姑娘也沒矯情,立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更沒再提之前說要走的話,屁颠屁颠的就進了門。
只不過席間傅九機總感覺到一束來自對方惡意的目光。直到傅承期給她介紹了傅九機是他三妹,這目光才從惡意轉變成了複雜。
在修竹苑待用過膳後傅九機就回去了。
她後日就要參加選秀,自然需要準備不少東西。
而那塊從普明寺後山國師大人身上得到的玉,則被她貼身藏了起來,充盈的靈力讓她整個人都覺得舒适不已。
萬帝三十四年三月十八。
天還未亮,傅九機便睡意朦胧地從床上起來。
丫鬟早早就已經候着,進進出出伺候着傅九機梳洗打扮,仔細換上了一件毫無差錯的制式紅色宮裝。
拜別了父親後,傅九機便登上了前往宮中選秀的馬車。
馬車是特制的,外面挂着的燈籠有鎮國公府特有的标志。
車內鋪着白色的絨毯,一旁疊着張素錦的錦被,錦被上備着個掐絲蓮紋海棠式的暖手爐。紅木的小桌上,還放了可口的點心和新鮮的水果。
選秀時間極長,有些秀女天未亮就開始排隊,差不多要到日落才能進的宮去。
所以來選秀的秀女大多怕中途想要出恭出醜,頭天晚上就開始禁水禁食,第二天更是一天不敢進食。家裏稍富裕些的,也只是備了防凍的暖被,可以在馬車內靠着休息會兒。
不過傅九機自然不用擔心這些,因為她的馬車一到,就有早早候着的小太監上來領着,直接越過長長的隊伍。
剛進宮門後,主事的太監就上來打千恭敬道:“小主子您總算來了,前頭景國公府的小姐和沈首輔家的孫女都已經進去了,您不來,後面排着的也不敢再進。”
“有勞公公。”傅九機伸出手來,在香蓮的攙扶下從緩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傅小主子,這次選秀共分三個環節,開始由太監和嬷嬷們挑選出符合标準的秀女,然後由皇上和貴妃娘娘選出中意的,最後被選中的秀女再留宮觀察,幾天後會确定是留宮還是指配皇室宗親。”
主事太監一面說着一面對傅九機察言觀色。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小主子們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緊張激動或是惶恐的表情,但傅九機全程一臉平靜,完全看不出來情緒。
如此,太監對傅九機的評價又更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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