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初吻

這30秒，我等了整整兩年。

日子終又恢複如常，在這高考前最後的一個月裏，大家都牟足了勁。既期待那一個月之後的徹底解放，又害怕高考的來臨。

葉少一直住在醫院裏，配合着醫藥治療以及平常的康複訓練。雖然葉少待不住總想着出院，但他目前的身體狀況顯然是不允許的。

由于行動不便，倒也算收了些心。葉少自己平時就在病房裏看看書，複習複習功課，做做題。不想複習了就聽聽歌，用平板打打游戲。辛玲則全權負責起他的複習進度來，給他制定複習計劃，定時檢查。批改葉少做過的卷子，給他講解錯題，勾劃重點。

當然辛玲現在并不是每天都去醫院，主要是葉少看天氣熱了，最後階段學習又緊張，人容易疲乏，所以也不想辛玲每天跑來跑去。倒是段玉，依舊每天都去醫院看望葉少。

可是段玉最近的心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說越來越壞。

首先在學習上，雖然兩次模拟考，段玉的成績一直在上升，由前十進入前八，連老師都驚訝于段玉的進步。可辛玲兩次模拟考一直穩居第二，對段玉來說，他與她之間的差距依舊如此明顯。高考越是迫近，段玉的心緒也越是不穩定。而這種不穩定，不僅僅是來自于對學習成績穩定性的擔憂，更重要的是，對于辛玲和他之間未來的擔憂。

辛玲現在每天除了忙着自己學習外，就是忙着葉少的學習了。基本每隔兩天去一次醫院，周六周日則會一直陪着葉少學習，還陪着葉少做康複訓練。比起段玉來，葉少似乎更粘辛玲了。

段玉每每看着辛玲和葉少談笑，兩個人之間的互動那麽親密自然，他反而像個局外人，在一旁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上周末在醫院，他推門進病房，卻發現辛玲已經來了，而且辛玲正在用勺子給葉少喂菜。他當時心裏的感覺哪裏是一般的錯雜，羨慕、嫉妒、生氣、委屈，他真想直接轉頭就走。雖然事後葉少解釋說是他逗辛玲玩的，可是段玉想到之前範文彪無意的問話，心裏便再也無法平靜了。

或許在別人眼裏，他們，更像是一對吧？而他，又算什麽？

而且就算辛玲不去醫院，在學校裏、放學回家的路上，她和段玉的交流也三句話不離葉少。不是詢問葉少的情況，就是聊一些葉少的趣事。而葉少在段玉的面前，不是誇辛玲溫柔體貼、會照顧人，就是說些辛玲的事，而這些事都是段玉所不知道的，都是辛玲親口跟葉少說卻從未跟他提起過的。

總之，段玉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葉少和辛玲之間的橋梁，他們通過他變得熟悉、變成朋友，以後還會變成什麽？段玉不敢想。是不是有一天這座橋梁會變得再沒有存在的意義？

段玉看了看手上一直戴着的手鏈，“公子如玉”四個字看起來卻是那麽刺眼。當初辛玲送他這條手鏈，他看着那四個字，心裏僥幸着，也抱着一絲期望，她會不會其實是有一些喜歡他的？他們合唱的那首歌，唱出了他的心情，那麽她呢？是不是也有一絲絲她的心緒在裏面？

段玉在燈下反複觸摸着手鏈上的四個字，心裏湧出的卻是無比的酸澀。他竟抱着不可能的希望，有恃無恐地戴着這條手鏈，現在看來，卻是多麽可笑。段玉想要摘下，最終卻還是戴着手鏈入睡了。

夢裏依舊有她，只是這一次就連夢也不再成全他了。夢裏面他和她攜手依偎，相視而笑。而他站在他們身後，被悲傷掩埋，終是看着他們遠去，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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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讓段玉心緒不寧的還不止這些，一個本不該此刻出現的人卻出現了，而這個人是段玉心中真正的隐憂所在——柳扶蘇。

段玉早就打聽到辛玲和柳扶蘇之間交集的緣由，在他還沒有見到她之前，他們就已經相識。從這一點來看，段玉沒有絲毫優勢。

柳扶蘇的才學是全校公認的，辛玲偶爾與別人談論起他來，語中的贊賞之意更是顯而易見。而段玉從空間裏辛玲和柳扶蘇偶爾的互動可以看出來，即使柳扶蘇已經畢業，但他們也一直保持着聯系。柳扶蘇樣樣不輸段玉，只會比他更優秀。

所以如果在高二分班之前，辛玲心裏已經對柳扶蘇有些什麽的話，那麽無論他再怎麽努力，都是無法替代柳扶蘇從而進入辛玲心中的，這才是段玉一直擔心的。

而今天，這個擔心似乎成真了。

中午的下課鈴聲一響，站在門口的不是柳扶蘇是誰？柳扶蘇穿着一件淺藍色襯衣，下着卡其色休閑褲，身形修長，氣質沉穩優雅。等的，正是辛玲。

辛玲看到柳扶蘇準時出現在班級門口，俏皮一笑，趕忙收拾好書本出門，然後便和柳扶蘇一路走一路閑聊，一起吃午飯去了。

其實辛玲和柳扶蘇之間本來很簡單，就是兩個人因為一些共同喜好，很聊得來，所以才間或有些聯系罷了。

這次柳扶蘇也是臨時回家有事，昨天他和辛玲網上聊天，提到自己在南城，想回南城中學走走，于是辛玲便提出可以陪他一起走走，也有一些問題想要當面咨詢。柳扶蘇欣然同意，并且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其實兩個人也只是簡單的吃了一頓飯，中午又在學校裏走了走，最後一起坐在操場上，聊了一些彼此生活的近況，當然主要是辛玲在說，柳扶蘇則靜靜地聽着。

辛玲因為快要接近高考，外公去世，壓力倍增，心緒一直不穩定。雖然一模二模發揮很好，但正是因為這樣辛玲才害怕，害怕走得越高，最後會摔得越慘。

畢竟高考不同于以往的任何考試，幾乎是“一考定終身”的性質，誰能笑到最後，也只有最後一門考完，分數出來，才能知道。

柳扶蘇畢竟是經歷過高考的學生，曾經肯定也有些同樣的情緒波動。在辛玲看來，柳扶蘇無論什麽事都能處理得完美，對于高考這樣的事，一定也有自己的應對之道吧？所以是抱着取些經驗，勉勵自己的想法，辛玲才想要借今天的機會當面和柳扶蘇聊一聊。

辛玲也向柳扶蘇咨詢了一些高校的情況，高考之後就要面臨填志願，聽取一下前輩的意見也是很有必要的。

當然其實辛玲心裏有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為何柳扶蘇放棄了其他所有的學校而選擇了F大？但最終還是沒問出口。畢竟也不是多麽親密的關系，突然這麽打聽別人的隐私未免太唐突，而且萬一柳扶蘇不想說，那就尴尬了。

柳扶蘇給了辛玲一些建議，也說了些安慰的話語。柳扶蘇知道，對于這個階段的學生來說，其實學習成績什麽的已經基本定型了，上升空間也已經很小了，而最主要做的，便是穩住心性。不浮躁、不驕傲自滿、不妄自菲薄，以一顆平常心對待，才是最好的狀态。

所以柳扶蘇也很願意這時候跟這個小自己一屆，但卻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小學妹談談心，力所能及地給予一些幫助。

一直到下午的第一堂課開始，辛玲才踏着鈴聲進了教室。辛玲一進教室，班上同學都有些起哄地虛起聲來。畢竟柳扶蘇中午站在門口，親自來找辛玲，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那樣一個氣質出塵，在南城中學神一般存在的人，大家想不認識都難。

因而中午辛玲和柳扶蘇一走開，大家便都議論開了。一個已經畢業的人為什麽會來學校？又為什麽親自來找辛玲？這之中沒有點什麽，恐怕大家都無法相信。

要說也真是難為了這群學生，高考将至，竟還有閑心關心別人的八卦。由此也可證明，八卦之魂其實存在于每個人的靈魂中。

而段玉中午看着那兩個人說笑着離開，所有的忍耐、委屈、憤怒，全盤崩潰。他再也無法平靜，再也無法保持溫和，他沒有去醫院看葉少，也沒有去吃午飯，他在校史館的閣樓上整整待了一個中午。他看着校史館前的老楸樹，內心五味陳雜。

他整整努力了兩年，究竟為了什麽？在這最後的關頭，他是真的不确定了。

整個下午段玉趴在桌位上，面無表情，不發一語。老師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便也沒有多說什麽。

晚上放學的時候，辛玲看段玉還趴在桌上，便想着自己先去放車的地方，段玉應該一會兒就會來找她了。可是辛玲在外面左等右等，直到放學的人群變得越來越零星，眼看着天上烏雲密布，就要下起雨來。辛玲着急，以為段玉先走了，但想想段玉下午的狀态不對，便又返回學校，去尋找段玉。

辛玲到班級門口的時候，班級裏燈光早已關掉，可就是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依舊有一人伏在桌上。辛玲趕忙上前，“段玉，段玉？”

可段玉卻依舊一動不動。辛玲有些着急擔心，她以為段玉身體不舒服，“段玉，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嗯？起來，我帶你去醫院。”辛玲想要去拉段玉，卻被段玉一下子甩開手。辛玲反應不及，向後退了一步，有些詫異地看着突然站起來，狠狠盯着她的段玉。

“我不要你管！”這是段玉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對她說話，語氣中是從未有過的冰冷無情。然後段玉便拿着書包，看也不看辛玲，疾步走了出去。

辛玲完全沒想到段玉會如此反應，他心情不好？或者是自己哪裏惹他生氣了嗎？辛玲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最終關上班級的門，跟着急急追了出去。等到辛玲追上段玉拉住他的時候，已經在一樓了。

“你這是怎麽了？”見段玉低着頭沒有反應，辛玲又試探着詢問，“是我哪裏惹你生氣了？”

段玉回過頭來，凝視着辛玲的眼眸，卻從辛玲的目光中看到了悲哀的自己。他已經被傷的五內俱焚，她怎麽還可以裝作一無所知，用如此輕飄的語氣問他，她哪裏惹他生氣了？

段玉第一次覺得也許那些人說的話是對的，或許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想給他一個答案，她只是享受被他喜歡的感覺罷了。

段玉眼眸裏的寒氣浸出，話語生硬，“你怎麽會惹我生氣？你，很好，你和小傑，和柳扶蘇都很好。從頭到尾，不過是我一個人的自作多情！”說着便想甩開辛玲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辛玲終于明白過來段玉為什麽這麽生氣，原來，他竟然是，吃醋了嗎？

辛玲驀地覺得這樣的段玉很是可愛，嘴角也不自覺露出些笑意，可段玉哪裏知道辛玲的想法，他看着辛玲上翹的嘴角，以為是對他自作多情的嘲諷。

“柳扶蘇……”辛玲才說了三個字，段玉卻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按到牆邊，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兩個人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一起，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辛玲倏地睜大眼睛，完全失去了反應。

而剛剛那一刻，段玉僅憑着一股沖動，才做出了下意識的行為，現在反應過來，卻已經是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他也徹底愣住了。

雨越下越大，雨聲清清脆脆，然而這樣大的雨聲，卻還是掩蓋不住兩個人激烈的心跳聲。整整30秒，卻如同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他們相對着，嘴唇緊貼，眼裏僅有彼此，似乎還有什麽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

終于辛玲反應過來，猛地用手推開段玉，用手摸着自己的嘴唇，臉上早已紅霞遍布。辛玲目光閃爍地看了段玉一眼，轉身就想沖出去。

段玉也終于回過神來，看着辛玲就要沖進雨裏，猛地拉住辛玲。辛玲反應不及，又跌入段玉懷裏。

“你！”辛玲看着段玉，臉上紅白交錯，語氣中是一種害羞的不似責怪的責怪。

段玉倒是看起來神色平靜，從書包裏拿出一次性雨衣，直接就給辛玲套在了身上。然後也不待辛玲再說其他，便只身沖入了雨裏。

辛玲這才反應過來，段玉是把自己備用的一次性雨衣給了她，想要喊住段玉，卻哪裏還見段玉的身影。辛玲在樓道裏站了很久很久，看着傾盆而下的大雨，心裏卻溢滿了從未有過的甜蜜。

真是個可愛的傻瓜。

這一晚，段玉騎着車在雨裏，淋得渾身濕透，卻覺得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他越騎越快，幾乎覺得自己就要飛了起來，他真感謝這場大雨。

可随之而來的，他也開始擔心，會不會自己的一時沖動，卻讓他們不好容易拉近了一些的距離再一次變得更加遙遠？他有些懊惱，懊惱自己不自量力的責問，懊惱自己不計後果的強吻。

雨啊，請你下的再大一點，我心已如此缭亂，請別再讓我費力去猜測它的聲音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初吻初吻，撒花撒花~~~

明天早上八點，準時更新第一卷的最後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