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原因

晚上葉少和辛玲在一處富有特色的旅館住下。旅館後面有一片湖泊，從辛玲所住房間的後門出去，木質的踏板即和湖泊相連，辛玲很是喜歡。

夜晚寧靜，西藏的天空十分純淨，星星一顆一顆明亮地挂在天上，晚風吹來，令人心醉。辛玲和葉少就坐在踏板上，看着眼前漆黑的天幕，各有心事，誰都未曾開口打破這夜的沉寂。

“不回去睡覺嗎？”辛玲開口淡淡問道，她用手撈起一捧湖水，激起一片漣漪，五月的湖水真涼啊。

“我還不困，你困了嗎？”葉少看了看辛玲有些孩子氣的玩水動作，會心一笑。

辛玲俏皮一笑，“我也不困。”忽然她似乎又想到什麽，沖着葉少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我們就在這裏坐一整夜好了，還可以看日出！”

辛玲不過是突發奇想的玩笑話，葉少定定地看了辛玲一會兒，卻很認真地回了一聲“好啊”。

然後兩個人又都沉默了，辛玲也不再玩水了，乖乖坐到葉少身旁。寂寥深沉的夜幕下，只有星光的微亮，他們比肩坐在湖畔，任憑清冷的晚風與發絲糾纏。

涼風若有信，可否将我心內的話兒都捎去與遠方的他？

可即使涼風有信，無奈的是，遠方卻沒有他。

過了很久很久，辛玲漸漸有了些睡意，她把頭搭在葉少肩上，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葉少看着辛玲迷蒙的表情勾了勾嘴角，便将辛玲攬入自己懷裏，使她可以更舒服的安眠。

葉少看着天上不知疲倦的星星，思維也有些渙散不清晰了，他總覺得一切好像都是一場夢，其實他現在還在南城中學高二的數學課堂上，老師孜孜不倦地講解着什麽橢圓、數列，總之都是他聽不明白的東西。而現在發生的所有，不過是夏日午後他在課上小憩時的一個夢境罷了，好像他醒了，就可以再次回到那個單純沒有煩惱的時光了。

人們小的時候總盼望長大，以為長大就可以無所不能。可是長大後的我們卻又開始懷念過去，想回到小時候，因為真的經歷了才知道，長大沒有那麽美好。

親情、友情、愛情，聲名、權利、金錢，原來我們所能掌控的實在太少。我們根本不是超人那般無所不能，我們是被這一切牽絆得再也無所能。

可是我們都回不去了，時光将人拽着向前走，你有什麽法子呢？

兩個人迷迷糊糊的，似乎都睡着了，又似乎都沒有睡着。

淩晨四點鐘的時候，葉少的意識忽然一下子清醒了，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已經濕了一大片。

“小鈴铛？”葉少試探着詢問，辛玲的臉埋得低低的，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敢去看。

“大兒童，之前季天晴跟你說她要出國的時候，你是什麽感覺呢？你曾經很喜歡過她對吧。”辛玲的聲音很輕，如同輕輕拂上人心頭的一陣微風。

葉少沒想到辛玲會突然提起季天晴，臉上閃過一絲落寞，苦笑一聲，“能有什麽感覺呢，只是覺得又被抛棄了，可是我已經習慣了。”

辛玲依舊靠在葉少懷裏，偏過頭開始看向湖面，輕笑了一聲，“我們真是難兄難妹。”隔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大兒童，若離是個好女孩兒，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喜歡她，但我希望你珍惜她。”

“我會的。”葉少很肯定地回答道，接着兩個人又是長久的沉默。

黎明已經咬破夜的唇，遠方的天際泛出些魚肚皮的白色，晨風吹皺湖面，亦吹亂了人心。

葉少知道，辛玲一直在流淚，因為她的淚水不斷湧出，他的衣服已經被浸得越來越濕了。可是他不敢去勸慰，因為辛玲越難過，他也越愧疚。說到底段玉是他的兄弟，辛玲和段玉最後走到一起，他在其中也起了不少撮合的作用。他曾信誓旦旦地對辛玲說，她和段玉在一起一定會幸福。可如今又怎樣呢？

葉少覺得他自己好像一個罪人，也許他一開始就錯了，也許他不那麽努力撮合，不那麽信誓旦旦，也許段玉和辛玲不曾走到一起，也許這樣誰都會過得比現在幸福。

可世上沒有也許。

“小鈴铛，別哭了好不好？”葉少慌了，他笨拙地去擦辛玲臉上的淚，卻覺得好像怎麽都擦不掉。

“大兒童，我很想他。”辛玲擡起頭看着葉少，眼裏的淚依舊在湧出，聲音好像也被淚水浸濕，帶着些氤氲的沙啞。

葉少看着辛玲，迷蒙的天空下，碧洗的湖水旁，辛玲一襲紅裙，更顯得臉色蒼白。葉少知道那個他是誰，不過他心裏還是一直有一個疑問。

葉少輕輕撫着辛玲的臉，又幫辛玲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小鈴铛，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究竟為什麽會分手？我一直都不明白……”

辛玲忽而笑了，“大兒童你知道嗎，自從分手之後，別人見我問的最多的問題就是，你們為什麽會分手？其實我也好想找個人問問啊，我們為什麽會分手？不要說你們不明白，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葉少似乎想了一會兒，“我聽說了一些，是不是又因為柳扶蘇？我聽說……他喜歡你。”

“學長喜歡我的事，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就是和他分手的那天。可是大兒童，我并不認為這是什麽不對的事，學長喜歡我，但他之前從未讓我知曉，也從來沒有打擾到我的生活。難道單純喜歡一個人也有錯嗎？何況這種事我也沒有辦法控制，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我已經和學長保持距離了，如果我早知道他喜歡我，我會更加減少和他的接觸。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學長怎樣，可他卻因為學長，不知道懷疑過我多少次。最後一次導致分手，也不過是之前的累積罷了，根本不關學長的事。”提及過去，辛玲的情緒開始有些激動起來。

“大兒童，你知道最後分手的時候，他跟我說什麽嗎？他說他累了。呵呵，在我全身心投入進去的時候，他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累了。就好像我原來在一個黑暗的山洞裏行走，我根本沒有希望能夠走出去，可是是他，他告訴我只要一直走就可以見到光亮，于是我真的傻傻的信了，我不知疲倦地一直走啊走啊，結果最後他告訴我，別傻了，山洞沒有出口。如果注定是失望，一開始又為什麽給我希望？！”

辛玲的聲音已經哽咽，她絕望地看着葉少，似乎想要尋找到一個答案，可在葉少的眼裏，她只看到了那個受傷後如一灘爛泥的她自己。

葉少定定看着辛玲，眼裏是滿滿的心疼，他嗓子也有些幹澀，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機械地擦着辛玲臉上不斷淌下的淚水，無言以對。

“大兒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他到底為什麽會累？我知道他等了我兩年的不易，我明白距離的可怕，所以在一起之後，我一直試着讓自己在這場愛情裏更加主動，彌補他兩年的空缺，可他還是覺得我不夠愛他。

我試着讓自己更加體諒他的感受，我知道他是因為愛我，太害怕失去我，所以才總是無端懷疑。我已經很照顧他的情緒了，我盡量避免和其他男生私下過多接觸，可我也有我的生活，有些接觸是根本無法避免的。他一次一次懷疑我，明明子虛烏有的事，他卻要生氣，我耐着性子一次次跟他解釋，哄着他。我不知道我究竟還要怎樣做才能讓他徹底放心？”

“或許……就是因為你太寵着他了。他會覺得無論他怎麽生氣，你都會哄他，他甚至可能享受那種被你哄着的感覺。所以他才越發吃醋生氣懷疑，不是有句話嘛，被愛的都有恃無恐。”

辛玲定定地看着葉少，無聲流淚，難道寵着他不好嗎？“難道是我愛的方式錯了嗎？”

葉少嘆了一口氣，“方式沒有錯，但你們的心态一開始就是錯的。小鈴铛你知道嗎？在小玉眼裏你根本就是一個神。他把你看得太高，所以随時都在小心翼翼地捧着你，他在你身邊根本不敢放肆地去做任何事，他幾乎失去了他自己。而且就是因為一直把你看得太高，所以他內心才更加自卑。

在他心裏，你永遠是那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女孩，而他永遠是那個怎麽都學不好，怎麽都追不上你的笨男孩。即使在別人眼裏，他已經十分努力，十分優秀，是N大的高材生，可是在他心裏，你永遠比他更優秀，永遠比他更高一節。他即使得到了你，也随時害怕失去，因為他知道你的周圍有太多優秀的人存在了。

即使你覺得無所謂，你覺得那些人根本不是你們愛情的威脅，可在他心裏，每一個都是啊……”

葉少頓了頓，看了看辛玲怔怔的表情繼續說道，“他的心态從見你的第一眼起就沒有改變過，但是小鈴铛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們在一起後他還是這種心态？其實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有時候我也不好說太多。

你出于補償的心理，每次跟他解釋，每次哄着他，也許他當時接受了，可他內心裏并沒有真的放下。而且像我說的，有時候他也許只是故意想讓你哄他而已，但并沒有真正解決他心裏的疑慮。你每次只堵不疏，慢慢累積，你們之間的問題不斷放大，你毫無知覺，但他卻已不堪重負。一開始我很生氣，生氣他突然這樣說分手就分手，但現在我漸漸地好像能理解他了，他或許，真的是太累了。”

辛玲卻哭得更兇了，有些委屈的問道，“所以是我讓他這麽累的嗎？全都是我的錯嗎？”

葉少輕笑着把辛玲攬入懷裏，“傻瓜，我不是這個意思，誰對誰錯，在愛情裏哪裏分的那麽清楚，我也只是說說我的想法而已。究竟為什麽最後走到這一步，過了這麽久，其實你們心裏應該想得比我更明白了。”

辛玲埋着頭沒有回話，其實她心裏知道，葉少說的很對。她和段玉之所以會分手，也許真的是兩個人心态的問題，他們對于愛情還太不成熟了。

葉少忽然放開辛玲，緊緊盯着辛玲的眼睛問道，“小鈴铛，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想問，我知道你們都還沒有放下彼此……你們，還有可能嗎？”

辛玲沉默良久，輕輕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一章，算是借葉少之口在分析辛玲和段玉分手的原因吧。

很多時候明明互相深愛，卻最終無法走下去，而原因，也許每一對戀人都不一樣吧。

總之希望大家有愛情的都能長長久久，還沒有的，也能盡快遇見那個對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