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畢業1

六月中旬，S市葉少的家裏。

葉少在衣櫃前翻來翻去，始終找不到一件合心意的衣服。“阿離，阿離。”

聽到葉少的呼喚，正在廚房忙着做午飯的沈若離趕忙用毛巾擦幹手上的水珠，走到卧室裏卻發現床上已經被各色衣物堆滿。

“你在找什麽呀？”沈若離說話習慣在句末加個語氣詞，聲音有着S市女孩子講話特有的輕軟，一如夏日午後令人微醉的熏風。

葉少像個孩子一樣竄到沈若離跟前，拉着沈若離便往床邊走，葉少指着床上亂七八糟的衣服道，“阿離，你說我明天穿什麽呀？”

沈若離輕笑了一聲，敢情把卧室弄得跟打仗似的，就為了找件衣服呀？“參加畢業典禮的時候，外面不是要穿學士服呢嘛，那裏面随便穿不就好了，又看不見……”

葉少卻正經道，“怎麽能随便穿呢，這可是畢業典禮，就算看不見，也得正式點。”想了想又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哎，怎麽就畢業了呢……”

是啊，怎麽就畢業了呢。

“畢業”，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它包含的東西卻太多太多了。時間真的不等人，明明你覺得一切好像還發生在昨日，然而卻已經要面對畢業這個事實了。

大學畢業與高中畢業不同，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們肆意狂歡，我們慶祝枯燥無味生活的結束，即使日後懷念，但至少當時我們是快樂而憧憬的。然而大學畢業，周圍流淌的卻盡是感傷的情緒。

從此，你連逃課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你再也不用坐在教室裏上課了；從此，你不會因為晚歸被宿管責罵，因為沒有人會再去管你的生活；從此，你也不能肆意表達想法，因為複雜的人心會将你慢慢打磨成形；從此，你更不能借着學生的名義，揮霍青春，因為你将步入社會，懂得責任的含義。從此……

我們在大學裏，或許學習上一無長進，或許感情上一塌糊塗，但我們都學會的一件事，叫做成長。

我們用四年度過大學，卻将用一生來懷念它。

怎麽就畢業了呢？或許這會是我們每個人畢業時想要問的話。

葉少沉默許久，“算了，越想越難過。對了，阿離，今晚我要先回N大，明天你就跟小鈴铛一塊兒坐車來，嗯？”

“嗯，可是明天小玲不去呀。”

“什麽？！不去？為什麽不去？”葉少詫異，這可是他和段玉的畢業典禮啊。

沈若離為難道，“我也問了，她說有點事……”

“有個屁事，她那點小心思我能不知道？！這也折騰半年了，再這麽下去，小玉不瘋，我都要瘋了。手機呢？我給她打個電話！”

沈若離見葉少一副氣急的模樣，便趕忙把手機遞給他。電話接通了，葉少劈頭便責問辛玲有什麽大事，連他和段玉的畢業典禮也不參加。辛玲支吾着，不知怎麽回話，她聽出葉少語氣不善，知道葉少是有些生氣了。

見辛玲不答話，葉少也反應過來自己語氣太重了點，遂放緩語聲道，“小鈴铛，不管你心裏什麽想法，明天畢業典禮你是一定要來的。小玉他多希望你能來，我想你清楚，就算你跟他鬧別扭，可這種時候就別再讓他心裏不舒服了。”

良久，辛玲才有些不情願地回了一聲“哦”。

“哦個頭！死丫頭，你要敢不來等着瞧！”接着葉少又罵罵咧咧說了許久，才終于肯放過辛玲，挂了電話。

“你幹嘛那麽兇呀……”沈若離瞥了葉少一眼，她知道葉少也不是真跟辛玲生氣，但終歸語氣重了些。

葉少把手機随手往床上一扔，聲音有些嚴厲，“我不兇？我不兇，她恨不得上天了要！兩個人都不讓我省心！一個麽，一天到晚就知道拼命工作，他以為他成了百萬富翁，那丫頭就能回心轉意了？有這時間不如多花點心思哄一哄，女人哪有哄不好的？真是個木頭！我覺得小玉這幾年智商都變低了，以前沒遇到小鈴铛那會兒，雖然學習成績不怎麽樣，可腦袋多聰明多靈活的一小夥兒！結果現在，哎，愛情這個害人不淺的東西啊……”

葉少裝模作樣地感慨起來，繼續道，“還有另一個，一天到晚別扭個什麽勁兒，懲罰懲罰就完了呗，沒完沒了了還！所以我早就說了，你看小鈴铛那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其實脾氣倔着呢，她真決定了什麽事，八頭驢都拉不回來！不過小玉也活該，當時分手分得暢快，現在好了吧？！說實話看他被虐的那小樣兒，我心裏還蠻爽的，哈哈哈……”

沈若離看着躺倒在床上笑得快岔氣的葉少，十分無語，一個自己一天到晚跟個孩子似的不省心的人，竟然還操心起別人來了……沈若離是自從跟葉少生活在一起之後，才深深地明白了什麽叫做“真人不露相”。

葉少在人前的确陽光帥氣的不得了，衣服幹淨整潔，壓根每天都不帶重樣兒的。可是難道沒有人好奇他的髒衣服都去哪裏了嗎？大學四年，沒有李媽照顧，葉少穿過的衣服都是直接扔了。沒錯，就是直接扔了！

葉少的理由是，洗衣服多麻煩啊！洗過的衣服褲子皺了的話還要熨，那更是麻煩加麻煩，他可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洗衣服這種“小事”上，不如直接扔了省心……

沈若離最初了解到葉少這個習慣時，簡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又大開了眼界。葉少的衣服每件都不便宜，沈若離掐指一算四年中被葉少扔掉的衣服的總價值，那數目簡直令人心痛得不敢想象。沈若離自然是不舍得如此浪費的，所以自此便擔任起了洗衣服的“機器”。

當然，每次葉少見沈若離費心洗衣服的時候也是很體諒的，但葉少并不是幫忙一起洗，而是輕飄飄來一句，“哎呀，我就說直接扔了好吧……”

葉少也不會做飯，他一個人的話要麽在外面吃，要麽就是買一堆零食回家吃，反正是那種餓死了也不會自己動手煮飯的人。

對此，葉少的回答是，做飯多麻煩，反正都可以買啊……

于是沈若離又擔任起了煮飯的“廚娘”，每天出門前都要做好早飯和午飯，然後才敢放心去實習工作。葉少本身胃不好，沈若離當然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家一通亂吃，每天走之前都是叮囑了再叮囑。可有時候葉少竟然連用微波爐熱一下都懶得，明明沈若離做好了飯菜放在保鮮層裏，葉少偏偏還去叫外賣，每每把沈若離弄得又好氣又好笑。

沈若離就這麽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着葉少，在很多人眼裏，她成了葉少不折不扣的“保姆”。有些人酸她便會說：葉少根本不愛你，他只是在找一個可以照顧他生活起居的保姆，而你正好滿足了他的需求罷了。

沈若離有時候想想也會感覺自己挺悲哀的，因為不用別人說，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就像個保姆。她其實一直想問葉少，他究竟為什麽想和自己在一起，又為什麽一直沒提分手？沈若離想問又不敢問，她怕答案和她想的一樣。

或許在很多人眼裏，她只是葉少空窗期的“備胎”罷了。所以很多女生甚至當她這個葉少的正牌女友不存在一樣，仍舊肆意糾纏着葉少，即使她就在葉少身旁，她們也敢對着葉少旁若無人的放電勾引。

而葉少的态度則讓她更加看不清，說起來別人都不信，葉少雖然和她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卻從未碰過她。葉少對她是好，但這種好卻更像一種依賴性的反饋，而不是真的情侶之間的親密。

沈若離也有想放棄的時候，她雖然家境不好，可其它各方面也不輸任何女生，何必這麽委屈自己呢？但每每放棄的心又會被不舍蓋過。沈若離知道葉少的童年，知道葉少的過去，知道葉少也許只是在她身上尋找一種安全感，但她心甘情願充當這把□□。

沈若離不知道她和葉少能走多久，或許明天就會分手，或許永遠都不會。即使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可只要她知道，他是依賴她的，就算不至于離不開的程度，她也願意靠着這點僅有的聯系，一直走下去。

什麽“保姆”，什麽“廚娘”，真心愛一個人的時候，還會在意那麽多嗎？當我們愛一個人的時候，會願意以一萬種身份，只要能夠待在那個人身邊。

就算這一萬種身份裏，唯獨沒有“愛人”這個身份。

所以有些人願意一輩子暗戀，因為沉默才能贏得最長久的陪伴。從這個方面來說，其實沈若離算是幸運的，至少她可以正大光明地陪着葉少，照顧葉少。葉少所有的“壞習慣”，有她包容，有她善後；葉少所有的不為人知的一面，有她獨享，有她寵愛。

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愛的方式，只是此刻的兩個人都還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大家是如何看待葉少和沈若離在一起的，至少我認為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愛情不是1+1=2，而是0.5+0.5=1，葉少和沈若離其實比段玉和辛玲更趨近這個0.5的過程，但同樣也需要些時間磨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