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番外3

眼前的場景又換了一個, 這回出現了喬奶奶。

看到喬奶奶，顧思喬原本一直毫無波動的心，終于激動了起來。

喬奶奶是在他10歲那年死的，她雖然膽小怕事，但是對待他一直非常好，這裏的喬奶奶看起來也依舊還很年輕，慈眉善目的，是這個世界唯一帶給過他溫暖的人。

可是, 喬奶奶雖然不說, 應該極度厭惡喬晚晴才是, 為什麽在這個世界裏，和她也能有說有笑的？

口口看到喬奶奶, 自然而然地跟她撒嬌, 喬奶奶把他抱起來, 細心地把他小衣服扯好, 說：“祖奶奶給你做了頂小帽子, 要不要試試？”

口口一聽小帽子，眼睛一亮, 點頭表示要。

喬奶奶把剛剛放桌子上的帽子拿起來, 那是一頂用毛線勾的小帽子, 淡藍色的, 做工很精細, 看出來用了很多心思, 頭頂還有兩個尖尖的小耳朵, 戴在口口的腦袋上，特別可愛。

顧思喬看到那頂帽子，有點淚目。

那個帽子，喬奶奶也給他做過。

一模一樣的。

顧思喬內心隐約有個猜測，會不會這是個平行世界，而那個口口，就是小時候的……他？

只見口口戴上帽子，臭美地擡起頭，給喬奶奶看，滿心滿眼都是求誇獎。

“好看。”喬奶奶給如他所願，笑眯眯地誇獎說。

口口頓時開心了，又扭着身子要從她懷裏下來，喬奶奶把他放進學步車，口口飛快地跑到外面，喬晚晴正在外面幹活，顧晏卿幫她，兩個人看起來默契而和諧。

“媽、媽~”口口飛快地奔過去，開心地指着自己頭上的小帽子，“啊、啊。”

喬晚晴看到他的小帽子，笑着說：“哎呀，哪裏來的帽子。”

口口揉了揉頭，又指向同樣跟出來的喬奶奶，告訴她是喬奶奶給的。

“原來是祖奶奶做的，難怪這麽可愛，跟個小貓咪一樣。”喬晚晴很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他這會兒正得意，要人家誇獎他。

果然口口開心了，笑得有點小羞澀，又看向他的爸爸。

顧晏卿說：“現在戴是不是有點厚了。”

現在已經是仲春了，最近幾天又是南風天，挺熱的，他今天只穿了件襯衫，口口戴了這麽一會兒，已經出汗了。

口口沒等到自己爸爸的誇獎，有點不開心，嘟着小嘴巴，一副你得罪我了的樣子。

喬晚晴用手肘碰了碰顧晏卿，說：“你快誇誇他。”

“嗯？”顧晏卿有點不明白，“誇什麽？”

“誇他好看啊，你沒看到你兒子滿心滿眼都要你的誇獎麽？”

“……”顧晏卿這才領悟過來，說，“口口戴這個帽子真好看，爸爸還沒看到戴帽子這麽可愛的小朋友。”

口口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自己爸爸的誇獎，驕傲地挺起小胸膛，又聽到顧晏卿問他：“這麽可愛的小帽子，爸爸也想戴，可不可以給爸爸也戴一下？”

口口這下糾結了，他舍不得自己的新帽子，可爸爸想戴，又不能不給。

只見他糾結了好一會兒，乖乖地把帽子摘下來，遞給他的爸爸。

這個舉動讓大家都笑了起來，顧晏卿更是把他抱起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細心地幫他把帽子捂出來的汗擦掉，細心到顧思喬仿佛不認識。

顧思喬本來還覺得那個口口可能是他小時候，可看着情形，他又不肯定了，他哪裏有這種胸懷，從小到大，他自己喜歡的東西，就牢牢地抓在手中，誰讓他給都不給，就算是要遭受一頓毒打，他都不會讓出去的，用顧晏卿的評價來說，就是獨食主義。

看到口口在他們當中幸福地親親這個，又讓那個抱抱的樣子，顧思喬心中，一種名為嫉妒的心情騰騰而起。

憑什麽，這個口口可以受盡寵愛，連最愛他的喬奶奶，都對他這麽好。

而他卻是受盡苦難，到頭來，什麽都沒有，唯一對他還算好的顧晏卿，也都被他害死了。

顧思喬想着這些的時候，場景一換，顧明淵出現了。

那個人即使那麽小，他也一眼認出來是顧明淵，因為他的特征太明顯了，混血小孩，輪空雖稚氣未脫，卻已經隐約有長大後的影子，他們又叫他淵淵，基本都能确定是他了。

這會兒的口口已經會走路了，顧明淵和口口的關系應該很好，兩個人一見面就黏在一塊兒，顧思喬看到口口把自己的小玩具都分享給淵淵，兩個人仿佛離別多時的好朋友，一點都不陌生。

而且，淵淵對待口口的态度，幾乎和他剛回顧家那會兒一模一樣。

喬晚晴不準口口多吃糖，淵淵還會偷偷在兜裏藏糖，兩個小娃娃就躲在那邊，邊吃糖邊偷偷地笑，看在顧思喬的眼裏，特別刺眼。

顧思喬深深呼了一口氣，他不想看了，他和顧明淵，絕對不可能這麽和諧的。

仿佛聽到他的呼喚似的，眼前的場景又一晃。

這回他不再是上帝視角，而是發現自己實打實地站在了地上，周圍的場景好像就是他一直看到的那個院子。

他正想着這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從屋裏面跑出來兩個小孩子，一個是長大點的口口，還有個小孩子坐在學步車裏面，白白嫩嫩的，五官和喬晚晴有點像。

口口和那個小朋友顯然也是看得到他的，兩個小娃娃并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口口咬着手指，歪着頭看着他，說：“你好像我爸爸呀。”

“……”顧思喬沉默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口口見他不說話，跟他對視了片刻，随後說：“大哥哥，你是誰呀？”

大哥哥……這個稱呼讓顧思喬覺得有點好笑，他問口口：“你覺得我像誰？”

“你像我爸爸，是不是，妹妹？”口口問旁邊的小孩兒。

坐在學步車裏同樣擡頭看他的蓁蓁點頭，嘴裏叫着：“爸~爸~”

顧思喬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那你們就當我是你們爸爸，我帶你們去玩好不好？”

他看喬晚晴和顧晏卿他們都不知道去哪裏了，這會兒如果把兩個小娃娃帶走，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樣。

把他當成人販子，叫警察來抓他？

顧思喬輕笑一聲，他突然對這個設定很感興趣。

“不要！”口口十分戒備地擋在妹妹面前，“你不是爸爸。”

戒心這麽重啊，顧思喬笑了，說：“我就是你們爸爸啊，我只是變了個樣子，你們就不認識了嗎？”

口口堅決地說：“不是！我爸爸比你，好看。”

“……”顧思喬心說老子現在比你爹，哦，不對，是我們爹年輕了十幾歲，怎麽就沒他好看了！

顧思喬看騙不到，就說：“那我抱抱你可以嗎，我很喜歡你，口口。”

看着這個跟怪蜀黍一樣的大哥哥，口口低頭想了想，問：“你真的喜歡我嗎？”

“嗯，”顧思喬點頭，說，“你太可愛了。”

可愛這個詞戳到了口口，加上這個叔叔跟他爸爸長得像，口口對他的戒心比較低，說：“那只能抱一下下哦。”

顧思喬：“就一下下。”

口口朝他張開小手，做出要抱抱的姿勢，顧思喬彎腰把他抱起來，口口整個人軟軟的，身上味道很清新，抱在懷裏讓人有種想揉揉的沖動。

顧思喬本來是想要使壞的，可是把他抱在懷裏，一時間那些壞心思什麽都沒有了。

“你是不是叫顧思喬？”顧思喬問他。

口口摸了摸後腦勺，說：“不是，我叫，顧明琮！”

顧明琮……顧晏卿把他認回顧家的時候，就對他這個名字有點意見，問他要不要改名字，就是說改成顧明琮。

顧思喬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口口的臉。

“不能捏臉，”口口避開他的手，說，“捏臉，會變大。”

顧思喬笑了：“你還怕臉大啊。”

口口嚴肅地點頭：“臉大不好看。”

這時候，在學步車上的蓁蓁不開心了，她滑着學步車，走到顧思喬的腳下，伸出小手拉他的褲腳，顧思喬低頭看她：“妹妹怎麽了？”

“啊、啊。”蓁蓁張開小手，意思也要抱抱。

顧思喬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彎下腰，另一只手把她也抱起來。

兩個小孩抱在懷裏，有點吃力，蓁蓁大概是喜歡他的，被他抱着後，就抱着他的臉，啃了他一臉的口水。

“哎，不能親，癢，好癢！”

顧思喬感覺被小孩子親臉的感覺太奇怪了，他第一次經歷這種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差點手一抖把兩個小娃娃都扔地上。

兩個小娃娃卻還覺得很好玩，咯咯地笑得開心。

“妹妹喜歡你！”口口直白地說。

蓁蓁“懂事”地伸手給他擦臉上的口水。

咳咳。

本來顧思喬是要做壞事的，可是被這兩個小寶寶這樣一左一右地纏着，反而不知道該怎麽下手了。

特別是蓁蓁，她現在身上還有一股奶香味，整個人都軟趴趴的，親昵地蹭着他，似乎在撒嬌。

“大哥哥，你不開心嗎？”口口看着顧思喬，問道。

“嗯，我不開心。”

“為什麽呀？”

顧思喬想了想說：“因為我想像你這樣，有爸爸媽媽，還有妹妹、祖奶奶。”

“哦，”口口想了想，說，“淵淵哥哥，沒有爸爸、妹妹、祖奶奶，也很開心。”

口口的意思是，沒有這些人，也可以很開心，所以讓他不要不開心。

淵淵哥哥，就是顧明淵，這個世界裏，顧明淵和他的關系，應該是從小就很好的那種，而且顧明淵也沒被認進他們家。

一瞬間，顧思喬突然滿足了，起碼這個世界裏，什麽都是他的，沒有個顧明淵跟他争，或許等以後，沈雲煦也會喜歡他。

算是，彌補了他在那個世界的一點點遺憾。

這時候，顧思喬聽到屋子裏傳來動靜，似乎是喬晚晴他們來了。

顧思喬知道自己要走了，他把他們兄妹放下來，說：“哥哥要走了，你們答應哥哥，要活得很開心很開心好不好？”

兩個小孩四個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聽到他的話，兩個小腦袋都乖巧地點頭。

口口說：“哥哥也要開心。”

蓁蓁還不會說話，跟着他口口的口音說：“咖、咖~”

顧思喬情不自禁地親了親蓁蓁的臉，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妹妹，如果他現實有個妹妹，大概會把她寵上天吧。

這時，一股大力把他拉起來，他眼前一陣眩暈，片刻之後，再睜開，又已經到了現實世界，周圍都是熙熙攘攘的人。

顧思喬抹了抹眼角，自嘲說：“鱷魚眼淚。”

他望着眼前的藍天白雲，那個世界裏，他活成了他理想的樣子，可是，這個世界，他已經沒辦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