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夜色濃重，

等處理完傷口開了藥靜悄悄的回到奶奶家的時候，奶奶已經睡了。

西慕沒有開燈，

寬厚的手掌虛扶她後背，輕手輕腳的給宋燦指路，

“晚上睡在這裏吧。”

漆黑的房間裏染着熟悉的香味，

握緊拳頭，宋燦深深吸口氣。

視線适應之後，看到男人高大的輪廓走到衣櫃旁，

打開之後抱出一床被子往外走。

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停下腳步，

“好好休息，你………”

欲言又止。

兩個人的肩膀只有微微距離。

“哥哥，之前你想跟我說什麽？”

說什麽？

敏銳的視覺依稀能看出她腫起來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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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不是個東西也不會火上澆油。

西慕輕抿嘴唇，“沒事，好好睡一覺。”

“明天如果不行，再換一家醫院去看看。”

說完毫不猶豫大步離開。

推開北邊房間的門。

這個房間是王奶奶的書房。

靠牆有一條老式長椅。

之前的紅木沙發王奶奶沒舍得扔，

西慕把被子鋪好，躺下之後回想晚上的那一幕，

突然想到了自己，

十幾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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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廚房傳出哆哆哆的聲音。

又一夜未眠的男人絕望的捂住耳朵，

艱難爬起來渾渾噩噩走過去，

“求奶奶，放我一條生路。”

沒想到奶奶冷眼瞥他，

“你一天天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身體能好嗎？”

“今天早點起，晚上就能睡着了！”

西慕：“……”

居然詭異的覺得奶奶說的有道理，

可是腦袋疼的嗡嗡響，

西慕轉身走到行李箱旁拿出一盒耳塞，準備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再搏一次。

“哎你幹嘛去？”

一直看着自己孫子往書房走，王奶奶出聲阻止，

這孩子怎麽還睡傻了？

“睡覺啊。”

“你走錯了，去書房睡什麽睡？”

“宋燦在那睡呢。”

靜了一瞬，王奶奶立馬把手上鋒利的菜刀擱下了，

“燦燦在呢，那我先不剁餡了。”

西慕：“……”

--

等再醒來，

太陽已經在天上挂的高高的了。

意識回籠，緩緩睜開雙眼的時候就聽到外面有說話聲。

擡手輕捏眉心。

支起胳膊從沙發上坐起，

垂頭緩了好半天才走出去。

“燦燦中午想吃什麽？奶奶給你做。”

“你奶奶是不是去三亞玩去了，回來了沒呢？”

不着痕跡瞄了一眼小姑娘的臉頰，

西慕懶洋洋的，撲通一聲坐到她倆旁邊沙發的空位上。

掀起眼皮瞧着宋燦，

“去給哥哥買盒煙，利群軟陽光。”

“哥哥給你轉賬。”

聞言宋燦才扭頭，抿唇笑起來，

羞澀腼腆，

“可是我沒哥哥的微信呀，哥哥是要支付寶轉給我嗎？”

西慕：“……”

輕舔嘴唇，長臂大大咧咧搭在沙發背上，看起來像把小姑娘攬在懷中一樣。

垂頭無奈輕笑，

“哥哥這就加你，行嗎？”

沒想到被這小丫頭還将了一軍。

等宋燦關門離開之後，

西慕才斂了神色，規規矩矩的坐好，

“奶奶，我想問你點事情。”

說吧，昨天出什麽事了？”

還沒問出口就被老太太截胡了。

思索再三，西慕還是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

老太太聽完沉默半晌，最後沉着臉嘆口氣。

“怎麽了奶奶？”

“燦燦可真不容易，都說投胎是技術活，我看你倆投胎投的都不怎麽好。”

“以後對燦燦好點，小姑娘不容易。”

待老太太把宋家的情況說完之後，

西慕聽着心裏沉甸甸的。

他原來覺得他那對父母夠奇葩了，

沒想到，還有更一言難盡的？

沒一會兒宋燦就回來了，

一切如常。

十一假期宋燦就在西慕奶奶家住下了。

西慕反倒收斂了之前的渾身利刺，

雖然沒跟宋燦說幾句話，但也沒再趕她走。

等第三天早上宋燦臉上一點都瞧不出傷了，

西慕也在心裏松口氣。

年紀輕輕的，要毀容了可就不好了。

有時晚上睡不着窩在沙發上躺着的時候，

隐隐約約能聽到一老一小兩個女人的說笑聲。

不一會兒就陷入沉眠。

下午西慕難得睡了個午覺，

慢悠悠走出去的時候客廳裏就宋燦一個人看電視。

“奶奶呢？”

“奶奶已經吃過晚飯出去溜達了。”

聞言西慕嗯了一聲沒說話，

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水。

激昂的音樂響起，

電視裏的主持人盛裝走到舞臺中央。

“有請我們金唱獎本屆評委會主席，陳啓臣先生致辭！”

西慕饒有興致的走到沙發旁，

靠在牆上挑眉看着電視裏的好兄弟。

西裝筆挺，別說，還挺人模狗樣的。

“非常感謝……我們致力于樂壇發展越來越好，激發更多年輕歌手的活力。”

“另外我想代表所有音樂人正式說一句，西慕，我們等你英雄歸來！”

臺下掌聲雷動，

鏡頭掃過去，妝容精致的歌手們眼圈濕潤。

宋燦扭頭用餘光瞄了男人一眼，

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看着，一言不發。

金唱獎與衆不同，第一個獎就是本年度最佳歌手獎。

今年獲獎的是樂壇甚火的歌手，汪珃。

一頭烏黑的短發，身着簡單的T恤，

汪珃上臺從陳啓臣手中接過獎杯，道謝後站在話筒前。

“我今天只想感謝一個人，就是慕哥。”

“慕哥，他的音樂與決心，他能讓音樂變成撼動人心的力量。”

“他指引我入行，雖然我入行太晚沒有見過他。”

“但如今我想對他鄭重的說一句，謝謝你。”

站在老舊客廳裏的男人神情未動，

像電視裏提起的人不是他一樣。

“西慕哥哥，過來坐。”

他懶散的靠在沙發上，兩個人沉默的看着電視。

等頒獎禮結束之後，宋燦才扭頭看向西慕。

“西慕哥哥，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西慕輕嗤，“只不過他們口中的人，似乎只是活在他們想象中。”

窗外夕陽落山，

薄暮之光漸暗。

“如果是你……”

剛說幾個字西慕突然覺得沒意思，起身就要走。

結果剛擡步就感到身後有股力量拉扯着自己。

回頭一看，

宋燦正緊緊拽着他的衣角，目光炯炯的凝視着他。

“你還沒說完，如果是我，怎麽？”

一瞬怔愣，

西慕就被不起眼的小姑娘用力給拽回去了，噗通一聲砸在沙發上。

兩個人手臂裸露的皮膚撞到一起。

側頭瞠目結舌的盯着她。

雖然他現在知道她不是個簡單單純的小女孩，

可是……她這是吃了大力菠菜嗎！

心中本就不多的沉郁神奇的被她這一下給摔沒了。

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瓶頸期啊小妹妹，懂嗎？”

“如果不能超越從前，那就是失敗。”

也寫不出來了。

“哥哥，你可能是太自戀了。”

“？？？”

狹長的雙眼睜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口吐狂言的小姑娘。

什麽叫，太自戀了？

西慕十四歲發表第一支曲子橫空出世，橫掃樂壇各大獎項。

十六歲獲得國內最高音樂獎的最佳新人。

四張專輯破紀錄高居榜首，是有榜以來的唯一。

在他二十一歲的時候，獲得格萊美五個最佳。

最佳專輯，最佳唱片，最佳單曲，最佳歌手，最佳MV。

舉國震動，人稱西慕其人，代表了我國音樂産業。

可這之後，跟過山車登上頂端一樣，

再也沒下來，但也再也沒出新。

“是人都會經歷失敗的呀，哥哥在怕什麽呢？”

怕什麽呢？

西慕垂下眼簾自嘲淡笑。

“哥哥，我覺得想要的東西要去争取。”

“聽高斯哥和啓臣哥說，哥哥寫新專輯不順利。”

“哥哥如果走出去看看呢？”

歷經人生百态，看遍世态炎涼。

山川大河，日出日落，看更加壯闊的世界。

“也許能寫出更好的專輯，或者看的多了，也許覺得這些不算什麽了呢？”

“不要束縛自己呀哥哥。”

宋燦歪頭甜笑，乖巧的眨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她希望他能開心，能快樂。

西慕垂眼看她，

兩個人離的很近，能感覺到她身上暖呼呼的氣息。

還有她熠熠如星辰的眼神。

從來沒有人給他講這種道理，

還是這麽個半大的小姑娘，

還挺新鮮的。

“你呢？你有什麽想争取的呢？”

客廳裏安靜極了，

宋燦仰頭看着他，

他下巴上剛冒出來青黑的胡茬，

滑動的喉結，

濕潤柔軟的嘴唇。

她格外喜愛他的嘴唇，

都說寡情的男人嘴唇都薄。

可他不是，

他的嘴唇，讓人一看就有一種好親的感覺。

所以即使他氣質清冷，

可因為這點睛之筆，

性感與疏淡猛烈交織在一起，讓人更加沉迷。

察覺到小姑娘猛烈的視線，西慕不自在微微側臉避開。

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立刻起身。

又被拉住，

猛的回頭看她，

見唇角委婉，直直的看着自己。

“你啊。”

“想争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