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看不見了

我順着扶手電梯往下滾，伸手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沒有抓住，耳邊是吳亞楠和宋萌的驚呼聲。

緊接着，我好像滾到了底，頭不知道撞在哪裏，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唯聞見空氣裏彌漫着的消毒水味道。

突然，我的頭頂有什麽東西籠罩過來，眼前黑暗下來。

在黑暗中，江承嘶啞的聲音傳來。

“瑤兒，你感覺怎麽樣了？”

聽見江承的聲音，我努力想睜開眼睛看他，卻什麽也看不清。

心中忽地生出不安，我伸手朝空中亂晃，想抓住江承。

“阿承，你在哪裏？”

我抓了半天，什麽也沒有抓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滾下樓梯時手被傷到了，一動便傳來鑽心的疼。

“瑤兒，你看不見我嗎？我就在這裏。”

聽着江承顫抖的聲音，我的心中被巨大的恐懼所掩埋。

“你別吓我好不好，我什麽也沒看見。”

“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就在這裏。”

我努力的睜大了眼睛，直到眼睛酸腫，還是什麽都看不見，眼前依舊一片模糊。

我害怕得哭了出來，說出那句心中不願意承認的事實，“我不會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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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各種假設。

如果我真瞎了，我和江承該怎麽辦，他會和我離婚嗎？

江承握住了我的手，安慰道“不會的，你別擔心，我馬上去找醫生來給你看。”

我緊緊握住江承的手不讓他走，流着淚說“不要走。”

“我不走，我去找醫生，馬上回來。”

無論江承如何說，我就是不放開他。因為我害怕一放開，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好好，我不走，你躺好不要亂動，身上還有傷。”

聽見江承說不走了，我的心平靜下來，然後感覺到身上一陣又一陣的劇痛襲來，全身就像是被車碾過一樣。

江承不知道給誰了打了電話，幾分鐘後，我聽見病房裏突然來了一群人。

“江少。”一個男人說道。

“趕緊看看他的眼睛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看不見？”

江承說完，很快有人來到我的床邊，扒開我的眼皮。

片刻後，他放開手，恭敬道“江少，這樣看來沒有什麽問題，具體的還要做檢查。”

一說做檢查，我就很抗拒，害怕檢查出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

江承察覺到我的抗拒，柔聲道“瑤兒別怕，我們去做檢查，看看怎麽回事？”

我咬着嘴唇，淚水順着眼角留下來，“萬一，萬一我真的瞎了怎麽辦？”

“就算你真瞎了，我也養你一輩子。”

如果是平時聽到這話，我一定很高興。但此刻，我心裏除了恐懼，還有苦澀。

最後在江承的勸說下，我同意去做檢查。

一套檢查坐下來，我拒絕了江承先送我回房的提議，執意要聽醫生的結果。

“如何？”江承沉聲道。

我豎起耳朵，确保不會漏聽一個字。

“夫人是摔下樓梯時大腦受到重創，淤血壓迫了眼部神經，才導致了失明。”

“那什麽時候才能恢複？”我緊張的問。

“這……”醫生猶豫下來。

我的心一沉，顫抖着聲音說“我不會再也好不了吧？”

“不是說好不了，這個需要時間。”

“需要多久？”江承接道。

醫生嘆了口氣道“運氣好的話，這幾天淤血消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如果運氣不好呢？”我問。

“如果運氣不好，那就可能需要幾年或者幾十年才能恢複。”

我的腦海裏轟的一聲，除了醫生這句話，便什麽也不知道了，連什麽時候回到病房的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我轉着僵硬的脖子，朝空氣嘶啞着嗓子說道“江承，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一說完，我感覺心裏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這痛痛到我無法呼吸，痛到我想哭。

江承沒有說話，就在我都快以為他不在時，他才緩緩道“你想吃什麽，一會兒我讓張嫂給你送來。”

“我說認真的。”我一字一句道。

“瑤兒，別鬧了。”江承有些無奈道。

“我困了，先睡了。”

說完，我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猛地閉上了眼睛。

我害怕我再說下去，會改變這個主意。

和江承結婚，哪怕最初只是假結婚，我也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更別說我現在已經瞎了。

我能不能恢複還是一個未知數，我的存在對于江承來說會是一個困擾。

就算他現在說會養我一輩子，但一輩子還長，我們的情分早晚都會被磨沒了。

所以還不如趁現在放手，也算在我們各自的心裏留下對彼此最美好的回憶。

幾分鐘後，我聽見一串腳步聲響起，随即傳來一陣關門聲。

意識到江承離開後，我一直強忍的淚水才留下來，不一會兒便打濕了枕頭。

下午的時候，吳亞楠和宋萌來了，兩人一看見我就哭了。

聽見哭聲，剛下去的淚意又上來了。

“你們快別哭了，你們一哭，弄得我也想哭了。醫生說我不能哭，對眼睛恢複不好。”

“若瑤你放心，推你下樓的人已經被抓了，總裁給你報仇了。”吳亞楠抽着鼻子道。

“是誰推我的？”我問。

當時我只是感覺有人推了我一把，但具體是誰，我還真不知道。

“趙玉玲她媽！”吳亞楠咬牙切齒道。

竟然是李鳳，我吃驚不已。

“确定嗎？”

“确定，剛才總裁已經去調過監控，發現就是她推的你，現在已經抓起來。”

我心裏湧起一陣複雜，原來剛才江承走了，是去做這件事了。

“若瑤姐，都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拉住你，你也不會摔下去了。”

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掉落在我的手上，我的眼裏也一片濕潤。

“這不怪你們，當時事情緊急，我都沒有反應過來。”

吳亞楠和宋萌一直陪着我，我說了好幾次讓她們去上班不用管我，她們都不走。

直到吳亞楠無意間說“總裁給她放假了。”

我才知道，原來她們來是江承默許的，也難怪自從她們來了，江承便再也沒有出現。

我躺在床上，聽着吳亞楠和宋萌叽叽喳喳的說着，心裏仿佛也沒有早上那般難過了。

但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晚上的時候，我爸媽來了。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我擡頭朝腳步聲的來源看去，裝作正常的樣子，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我看不見，免得讓他們擔心。

“你還說呢。”我媽埋怨道“你摔傷了都不給家裏說，如果不是趙玉玲晚上跑來家裏，讓你爸放了她媽，我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

“她去家裏了？”我拔高了聲音問道“爸媽你該不會答應她什麽了吧？”

“沒有，你別激動。你爸剛開始是想答應的，不過我一看不對。阿承女婿如果把你大姑抓起來，肯定是因為她犯了什麽錯，所以我攔住你爸不讓他答應。”

“瑤兒，這是怎麽回事？小玲說她媽是被你冤枉的。”我爸猶豫道。

“叔叔，你可別聽趙玉玲的，她媽是故意把若瑤推下樓梯的，如果不是若瑤命大，已經死了。”吳亞楠着急道。

“對啊，叔叔阿姨，她害得若瑤姐都看不見了，還想讓你們放了她，做夢！”

聽到宋萌的話，我想要阻止她已經來不及。

“你說我家小瑤看不見了？”我媽顫抖着聲音問。

“是……是……”宋萌結結巴巴的回道。

“小瑤，你睜開眼睛看看媽。”

聽着我媽的哭聲，我胡亂的伸手摸去，好不容易才摸到一雙蒼老的手。

我的心一顫，強笑着說“媽，我沒事，你別哭了。”

“還說沒事，你都看不見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告訴爸媽？”我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若瑤姐，對不起。”我雖然看不見，但也能感覺到宋萌身上的不安。

“沒關系。”

這件事我本來就沒指望能隐瞞我爸媽多久，再說宋萌也是關心我。

“爸媽，我真沒事，醫生說過幾天就好。對了，後來趙玉玲怎麽樣了？”我怕我爸媽追問下去，連忙轉移了話題。

我媽停止了哭聲，憤怒道“她見我答應放了她媽，就甩門走了。李樹青，我警告你，李鳳把小瑤害得這麽慘，你要是敢同意放了她，我跟你沒完。”

我爸哽咽道“你不說我也不會同意的，她害了小瑤，現在的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對了，小瑤你餓了吧，媽給你熬了雞湯。”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濃烈的雞湯香味，将原本的消毒水味也掩蓋住了。

“小瑤，媽喂你。”

嘴唇邊傳來一股溫熱的氣味，我張開嘴，鮮美的雞湯順勢滑進我的嘴裏，咽入喉嚨裏。

我本來不想哭的，但不知道是雞湯太美味，還是眼睛太酸澀，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喝完雞湯，我将吳亞楠和宋萌趕走了，讓她們回去休息，也拒絕了我媽留下來照顧我的提議。

我媽絮絮叨叨的給我囑咐了一堆，才依依不舍的和我爸離開。

等她們一走，偌大的病房裏瞬間只剩下我的一個人，恐懼和不安再次占領了心頭。

但沒過一會兒，這股恐懼和不安就被尿意所替代了。

可能是剛才雞湯喝多了，肚子裏漲得厲害，很想上廁所。

我穿上拖鞋，順着牆壁一路摸下去。在平常幾步的距離，此刻在我眼裏猶如隔着千山萬水一般，怎麽走都走不到頭。

感覺到越來越漲的肚子，我一下子着急起來，加快了速度。

但不知道踢到了什麽東西，一下子被絆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