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過一會兒,一個男子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從門外邊進來了。

這個男子,身上穿着一件藍色繡邊蟒袍,腰間系着一條白玉腰帶,腳上蹬着一雙鹿皮金邊靴子,頭發束起,整齊地套在白玉發冠之中。一眼看去,玉樹臨風,優雅入畫。他是個極其俊美的人,皮膚白皙得好似天生雪蓮,雙目秀麗得好似夜月寒江。只那陽光透過窗格打在他的身上,映得他如皎皎青竹般風流秀雅,所謂風華絕代即是如此。

他步步走近,接着,便跪在了皇帝面前:“給皇爺爺請安。”他的聲音渾厚帶着磁性,好聽得就像寺裏的鐘聲,繞梁不絕。

皇帝笑呵呵地把他扶了起來,道:“你不是人在清江嗎?怎的就突然回京了?累壞了身子可不好!”這哪有半點天子的氣勢,全然一副慈祥祖父的模樣。

“昨夜收到聖旨,淩晨就早起,一路趕回來了。”皇太孫道。

于是,魯國公和柳雁飛齊刷刷地看向了皇帝。

昨夜!這不就意味着幾乎是魯國公一離開皇宮,皇帝就拟了聖旨,第一時間令人寫好先送往了清江!

魯國公的臉馬上就黑了,他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柳雁飛差點扶額,她完全可以想象,昨日這皇帝老兒,是如何誘導她家老爺子說出那句,“老臣唯一心願就是她能鳳冠霞帔,風風光光嫁給如意良人”的。老爺子那張比墨汁還黑的臉,還有那副幾乎想要吐血的表情,足以證明她的推斷完全正确。

而這個時候,只聽皇太孫很認真地對皇帝道:“皇爺爺,孫兒想就此事同爺爺說些話。”

魯國公一聽,馬上轉向了皇太孫,雙眼迸出了激動的光芒。

柳雁飛則把注意力轉回了皇帝身上。只見這皇帝老兒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這事過會兒再說,你還是先跟魯國公和你的未婚妻打個招呼吧!”說着就開始介紹了起來,“這就是魯國公。你小時候見過的。而這就是他的孫女,你的未婚妻,柳雁飛!”

未婚妻!這個稱呼讓在場的三個人都僵了僵。魯國公眼中的光芒不見,神色驟然暗了下去,一臉的沮喪。皇太孫,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柳雁飛則心裏邊幹笑了兩聲。果然是事已成定局,皇帝老兒的态度堅決,何況聖旨都下了,就算再不樂意,他們三人還能怎麽着。

于是,皇太孫江橋走上前來,先向魯國公行禮打了招呼,而後,他看向了柳雁飛。

柳雁飛嘴角帶笑,也瞧着他。柳雁飛的目光平淡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而江橋的目光則充滿了無法掩飾的好奇。一時間,禦書房裏居然就靜了下來,好似就只有這兩個年輕人在互相打量着對方。片刻後,還是柳雁飛先行向皇太孫行禮了——标準的揖禮。皇太孫一愣,随即還禮。

卻是突然,皇上猛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好!”他竟開心地捋着胡子兩說兩聲“好”字,顯然對這兩個年輕人第一次見面的表現及其滿意。只聽他道:“你們兩個年輕人初次見面,到外頭去說說話吧,朕和魯國公還有事要商讨!”

魯國公立馬倒抽了口氣,眼珠子瞪了起來。

柳雁飛淡淡地瞥了她的爺爺一眼,卻是眼中明白地寫着這麽一句話:“爺爺你叫我随你進宮,就是為了讓我和皇太孫殿下交流感情嗎?”

對上寶貝孫女的眼光,魯國公差點以頭搶地。

皇帝老兒一臉得意的笑。

江橋倒是愣了一下,瞧了瞧柳雁飛,見她始終一臉平靜的樣子,才微微地笑了笑,然後向皇帝行禮告退。

柳雁飛跟在江橋後面走出了禦書房。

長廊清幽,廊前一排郁郁蔥蔥的常青松柏影印得地面隐隐錯錯。

江橋在前方走着,柳雁飛跟在後邊,再五步遠,就是兩個随時能夠上來伺候的小太監。

突然,江橋停下了腳步。

柳雁飛看着他。

“嗯……柳将軍,”江橋的聲音有點生澀,只聽他建議道,“前方就是個小園子,我們何不去那裏坐坐?”

柳雁飛微笑着點了點頭。見江橋腳步未動,她便上前一步,與他并排到了一起。

兩人一齊朝那秋葉滿地的園子走去。

圓形石桌旁,兩人坐下。

一時間居然無語,這氣氛頓時尴尬了起來。好歹方才并排齊行的時候,江橋還對柳雁飛說道:“昨日将軍歸京,我卻在清江檢查水利,未能及時趕回一睹将軍風采,真是一大憾事。”柳雁飛也回了些客套話什麽的。可是此刻,坐定之後面對面,瞧着對方的臉,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柳雁飛笑容不變,客氣卻疏遠。

江橋則微微低下了頭,似乎在考慮該主動尋個話題什麽的,以打破這種尴尬的境地。

終于,江橋開口了,竟是說道:“柳将軍可知那個關于我的傳言?”

柳雁飛愣住了。她怎麽都沒想到,第一次見面,這皇太孫就直言不諱地講起了他那“克妻”之說。

“怕是全天下都無人不知。”江橋自嘲地笑了笑。

“我今早接到聖旨後才知道的。”柳雁飛說道。她說的是實話。今天一早,聖旨傳到,全魯國公府上下一片震驚。然後,就見她那十五歲的嫡出妹妹柳素娥,當衆諷刺地笑道:“我們家的女将軍,在戰場死不了,難道要死在婚房裏?”當然,柳素娥立馬就被她們的父親柳書成好一頓訓斥,并被責罰鎖在了閨房之內思過一個月。柳雁飛因此才知曉了皇太孫“克妻”一事。

江橋看着柳雁飛,半晌,認真地問道:“柳将軍……你對此有何想法?”

柳雁飛盯着江橋,見他确是很在乎的樣子,心裏頭很想對他說,其實自己一點想法都沒有,“克妻”與否,聖旨都下了,她都得嫁給他不是?

卻是江橋也不在乎有沒有得到柳雁飛的回答,很快就自語似地講起了他那死去的四位“未婚妻”。“第一位是禮部員外郎之女,我十二歲時,父親尚在時定下的,卻不料一年後婚期将至,她卻得了肺疾,病死了。第二位是我十五歲被封為皇太孫後,皇爺爺親自為我選定的,光祿寺典薄之女,定親之後半個月,她去普陀寺上第一炷香,在臺階上滑倒,滾下來摔死了。而第三位,第四位,是我十七歲那年,皇爺爺下旨為我選親後,她們成為二十個候選人中的兩個,卻在來年元宵燈節,京城城東燈市的那場大火裏,一個被燒死,一個被踩死。”

“……”柳雁飛只覺的有一排黑線從她額頭上挂了下來。

“三年前元宵燈節的那場大火,死了近百人,皇爺爺震怒,此後燈節全被取消。”江橋自嘲之色又現。

“因為那兩位候選人死在了火場裏,所以有傳言說,由于你克妻之故,才導致了那麽多人為你的‘未婚妻’陪葬?”柳雁飛看着江橋的臉色,猜測道。

江橋淡笑着搖了搖頭:“此等荒謬之言,誰敢再說?”

既是“誰敢再說”,那肯定就有說過了。柳雁飛頓覺江橋這娃太可憐了。難怪其“克妻”之名“怕是全天下都無人不知”,最後兩位之死都上升到“無辜者陪葬”的地步了。不過,最後那兩位根本就算不上是他的未婚妻吧!

“嗯……”柳雁飛半晌後開口,小心翼翼地尋着措辭,“殿下你的運氣……确實有那麽一點不好……”

江橋看着柳雁飛,一眨不眨。

柳雁飛也看着他,好一會兒:“殿下,我是不是應該再說點什麽?”

江橋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如一陣清風,淡雅似畫。“柳将軍,”他說道,“其實我想說的是,若你對這個婚姻有任何異議,不妨大膽說出來,我不會介意的。”

“這樣啊……”柳雁飛見着江橋一副态度誠懇的模樣,便就認真地想了想,接着才在江橋看來平靜的等待中開口了,“聖旨都下了,我異議有用嗎?”

江橋微怔,恐是沒想到柳雁飛思索片刻後居然給了這樣一句話,“這……”半晌後才聽他喃喃地說道:“或許我能說服皇爺爺……”

“啪!”恰在這時,一個彈丸大的石子突然自柳雁飛身後急射了過來,柳雅飛轉身擡手一擋,石子砸在了她的手臂上,“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柳雁飛蹙起了眉頭,盯着那石子飛來的方向。

“哈哈哈——”只見一個衣着華麗,大概十歲左右的小胖墩從密密的小樹林裏走了出來,他手上拿着彈弓,踱着方步,得意地邊走邊道,“女子就是女子,連我的無影飛石都躲不過!還将軍呢!哼哼!”鄙視之意盡出。

“十六皇叔!”江橋皺着眉頭站了起來。

原來來人是十六皇子。

“喂,你,”臭屁的小孩站到了柳雁飛面前,擡着腦袋瞧着比他高上許多的柳雁飛,道,“你真是父皇所說的那位戰無不勝的女将軍?真是徒有虛名!”

柳雁飛對視上他那洋洋自得的目光,淡淡道:“十六皇子殿下,您于我和皇太孫殿下在此坐定後不久就偷偷到來,先躲在那棵梨樹之後,大概是嫌那梨樹樹幹太瘦,怕被暴露,又悄悄地挪到了左邊,躲到了那棵矮樹之後。我說的沒錯吧?”

“你!”十六皇子臉色一變,先是大吃一驚,繼而便是一臉被人拆穿之後的惱怒。

江橋訝異地看着柳雁飛。

十六皇子怒道:“你早就知道我躲在那裏,卻吭都沒吭一聲?還故意被我的彈石打到,你什麽意思啊你!”

柳雁飛道:“十六皇子說笑了,我身後又沒長眼睛,怎麽會看見你拿彈弓射我?”

十六皇子一聽,歪着腦袋想了想,覺得柳雁飛說的确是真話,便又得意了起來,大笑道:“果然還是我厲害!”卻是說着,突然擡起腿來,朝柳雁飛腳下狠狠踢去。

柳雁飛退後一步,躲了開去。

“十六皇叔!”江橋一見,頓時喝道,語氣中帶着濃濃的警告。

卻是十六皇子充耳不聞,繼續朝柳雁飛攻擊了去,一邊攻擊還一邊叫嚷:“來啊,來啊,讓我看看你這個女将軍有多厲害!”十六皇子滿是興奮,好像對自己及其自信,相信自己肯定能夠打敗柳雁飛。“不過一個女子罷了!”他這樣叫道。

十六皇子雖然年紀尚小,但顯然是練過的,一招一式都很有樣子。不過,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孩,怎麽可能會是柳雁飛的對手。

柳雁飛耐着性子躲了三招,然後,一把鉗住他的手,朝他下盤突然一勾,他整個人就這麽朝地上撲了去,但就在他的那張臉即将砸到地上的時候,柳雁飛忽地擡起了腿,讓他上半身落在了她的腿上。

“十六皇子,切磋完畢。”柳雁飛道。

“啊——”十六皇子大怒,“不算不算,重新來過!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能敗給你一個女子,你定是如傳聞那樣,使了妖法的!對了,你就是個妖……”

“啪!”柳雁飛陡然抽回了腿,沒了支撐的十六皇子直直砸到了地上,摔了個狗啃泥。他艱難地擡起了頭,竟是額頭摔破了,淤青一塊,還帶着點血絲。

“十六皇子走路沒走穩,摔了一跤,把頭嗑破了,對不對?”柳雁飛看向了江橋,非常肯定地道。

“你!”十六皇子怒火沖天。

“對。”江橋先是一愣,後嘴角勾起,笑了起來,同時極其确定地點了點頭,然後冷冷地瞧向了邊上伺候的兩個小太監。

那兩個小太監慌忙地低下了頭,皆是不敢吭聲。

“十六皇子走路沒走穩,摔了一跤,把頭嗑破了,你們都看清楚了?”江橋提高了聲調,冷冷道。

“看、看清楚了。”兩個小太監只得低聲回道。

江橋滿意地點頭。接着看向柳雁飛。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你、你們!”十六皇子爬了起來,眼珠子瞪得老大,他看了看柳雁飛,又看了看江橋,突然怒吼道,“你們還沒成親呢!就合夥起來欺負我!我、我要告訴父皇去!”

卻是江橋理都沒理他,轉身對其中的一個小太監道:“你去把伺候十六皇叔的人給我找來,讓他們把十六皇叔帶回去後,自去領二十個板子!”

“是。”

江橋又對另一個小太監道:“你在這伺候十六皇叔。”然後看向柳雁飛,道:“想必皇爺爺和魯國公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柳雁飛點了點頭。

于是兩人不顧身後又罵又跳腳的十六皇子,肩并肩地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十六皇叔是皇爺爺的老來子,皇爺爺難免會寵着他。”江橋解釋道。

“嗯。”柳雁飛點頭表示明白了。

“方才……謝謝你了。”江橋道。

“嗯?”

江橋的眼中帶着笑意,暖似春風:“方才你完全可以躲過的,只是,那樣的話,那顆彈石就打到我身上了。”

“哦。”柳雁飛丹唇一彎,淡然笑起,但什麽話都沒有說,就這樣而已。

卻只是這樣,江橋眼裏的笑意更甚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