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不過幾日,是柳雁飛将消息傳出去的傳聞就傳到了老夫人耳朵裏。
傍晚時分,柳雁飛才剛從公門回來,連飯都還沒吃,就被叫去了老夫人的院裏。
“跪下!”老夫人厲聲喝道。她高高在上,雖然滿臉歲月的褶皺,但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她狠戾地盯着柳雁飛,看起來似乎要拔了她的皮一樣。
柳雁飛跪下。
老夫人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是你把定遠侯世子不能生育之事傳出去的?”
“不是。”柳雁飛幹脆利落地否認了。
“還敢狡辯!”老夫人一掌拍着桌子上,指着柳雁飛就痛罵開去,“外頭都傳是你說的!我們府上知曉此事的也就這麽幾個,除了你這個天天在外跑的,還有誰會把這事傳出去?!你這個死丫頭!就這麽見不得你姐姐好是不是?非逼她去做那三年大牢?!”
柳雁飛微微地皺了皺眉。
“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的!”老夫人罵道,“當年小小年紀就知道跟嫡姐争,處處跟她作對,你一個小小庶女誰給你膽子那樣對待嫡姐的?!”
原來這老夫人竟是在柳雁飛這具身體的原主還在的時候,就很不待見她了。
“後來居然還敢偷跑去邊關!無法無天了你!”老夫人越罵越大聲,“一個女子不在家裏乖乖呆着,反而偷跑去邊關跟男人混在一起!你還真有臉啊你!”
柳雁飛眉頭蹙緊。
“我們家雖為武将之家,但也從未有過女子入伍的先例!你簡直就是丢祖宗的臉!”老夫人顯然在借題發揮,将對柳雁飛的不滿一并發洩出來。
柳雁飛跪在地上,雖低着頭,但脊背卻挺得直直的。她雙拳握着,一言不發。等到老夫人終于罵夠了,柳雁飛已經在地上跪了足有半個小時了。
老夫人喝了口水,終于回到了原題上,只聽她道:“你馬上就去定遠侯府負荊請罪,看他們要怎麽發落你吧!”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柳雁飛終于将頭擡起。她冷冷道:“并不是我傳出去的,我為何要負荊請罪?再說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在那定遠侯世子找尋所謂的江湖神醫瞧他那病的時候,他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就算他将那神醫殺人滅口了又如何!他如此對待我們府的大小姐,令她受辱多年,怎麽就不見他前來負荊請罪?!祖母!大姐可是你的親孫女!”
“你!”老夫人頓時一口氣堵了上來,面色一下就變得鐵青。“你還敢頂嘴!”她半晌才抖着唇說出了這麽一句。
柳雁飛道:“祖母既已認定是我幹的,我還能怎麽樣?我只不過照實說罷了。祖母您是長輩,您要責罰,我當然只能承應下,難不成我一個小輩還同您争執不成?我不過是替大姐可憐罷了。”
“你、你……”老夫人伸出手來,指着柳雁飛,氣得渾身抖個不停。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邊上的二夫人開口了,只見她抹了抹眼淚,說道:“雁飛啊,我知道你是替你大姐打抱不平,畢竟她無辜受冤這麽多年,你把這事實真相傳了出去,也确實讓外人不再誤解你大姐,轉而對她同情起來。可是,外人的同情對你大姐一點幫助都沒有啊!”二夫人低低抽咽着,“這下子定遠侯府不肯和離了,你大姐要離了那裏,只得去做上三年牢!你于心何忍看着你大姐去坐牢啊!”
二夫人雖然語氣柔和,但是,顯而易見在責備柳雁飛不該将定遠侯世子不會生育的事情抖出去。
柳雁飛餘光瞧了過去,只見二夫人用帕子抹淚的間隙,雙眼突然迸出了幾乎和毒蛇一樣的光,那光直直地射向了柳雁飛。柳雁飛低垂下頭,煩躁厭惡地咬了咬牙。
氣氛僵持了起來。柳雁飛不肯去負荊請罪,老夫人一時間也毫無辦法,她知道這個時候叫人過來,将她捆起來,壓去那定遠侯府,是根本行不通的。好一會兒,老夫人都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着氣,看起來她肺都快氣炸了。卻是柳雁飛始終低着頭,但背卻挺着直直的,看都沒看她一眼。
“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不成?”終于,老夫人開口了,惡狠狠地冒出了這句話。
柳雁飛不語。
“來人!”老夫人下令了,“把棍子給我拿來!”老夫人這裏所說的棍子,自然是他們魯國公府行家法的粗楠木棍。
下人将一根一米多長,兩指多粗的棍子拿來了。這個棍子是專門給府裏的夫人們使用的,專供她們教育子女之用。
老夫人将棍子遞到了二夫人面前,命道:“拿去!你是她的正經母親,母親教訓女兒,天經地義,給我好好教訓她一頓!”
“這……”二夫人遲疑着。
老夫人怒起:“你一個做母親的,怕她什麽!叫你打就打!”
“可是……她……”二夫人依舊猶豫着。
她的意思老夫人明白,柳雁飛現今的身份可是皇太孫的未婚妻,如何能随意打得!但是老夫人卻怒得直拍桌子:“哪家兒女做錯事沒挨罰的?便就是天家也是如此!難不成我們魯國公府就不能教訓自己的子孫了?!她還沒嫁出去呢!”
“是……”二夫人這才在老夫人的怒火中,聲如蚊蠅地應道,并接過了那棍子。這根棍子,在魯國公府的歷史中,基本上只用來打兒子。從未聽聞有哪個做女兒的,被母親用這棍子揍過。
二夫人看起來很是不情願地挪到了柳雁飛身邊。
卻是柳雁飛連頭都沒擡一下。
二夫人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橫眉怒目,喝道:“還不動手!瞧我做什麽?!”
二夫人這才舉起棍子,朝着柳雁飛的背部就是一下。
“打重點!”老夫人非常不滿意,瞪着二夫人命道。
二夫人便就咬緊了牙關,高高舉起棍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粗硬的棍子砸在柳雁飛背上,在寂靜的屋裏,發出了一個讓人心中生寒的巨響。
有了第一下,二夫人就順手多了。棍子一次次地高高舉起,又一次次地重重落下。柳雁飛的背部數不清被砸了多少下。這二夫人下手又重又狠,她不知不覺地就面目猙獰,猶如惡煞,戾氣駭人,方才的遲疑好像不存在一樣,她根本就是恨不得将柳雁飛打死。
屋裏的下人們皆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仿佛見到了主人不可見人的一面似的,唯恐主人事後恍然大悟,要用手段令她們禁言。
“啪啪啪”的棍棒打人聲在這樣的靜默中聽起來挺駭人的。但是柳雁飛至始至終都一動不動,就好像那打在她身上的棍子不過是幾滴雨點一樣,絲毫沒有痛感,她的眼皮都沒眨一下。
終是二夫人打累了,她停了下來,後退一步,喘起了粗氣。
卻是老夫人怒氣更盛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着柳雁飛大罵開來:“你皮肉硬是不是?打都打不死你?!真以為自己是橫掃千軍的大将軍了?告訴你!那是皇上看在你祖父的份上才給你封的官!否則,你以為你一個小妾生出來的庶女能這樣威風八面?你算什麽東西?!要不是當年我兒書海沒了,論得到你搶走他的位置……”
“住口!”卻是老夫人的話都還沒說完,一聲震人的怒喝就在門外響起。接着門簾掀起,魯國公老爺子渾身怒火地大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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