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我沒有資格再碰他
法院。
葉懷寧的車一到,早已等候多時的一衆記者舉着話筒攝像機圍上。
保镖下車開路,葉懷寧戴着墨鏡快步往裏走,他身後同來的唐敏、徐因醒、助理留下應付記者,徐因醒張開雙手将想要追着葉懷寧往裏沖的人攔住,沖着鏡頭露出笑臉:“別這麽激動,還沒開庭呢,你們就這麽打擾當事人是不是不太好,我陪你們聊聊天怎麽樣?”
立刻有人問他怎麽今天葉家兄弟的案子開庭,他也來了,徐因醒一笑說:“我和葉哥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季饒一下車就看到這一幕,有眼尖的記者看到他出現,當下調轉槍頭過來,季饒誰也沒理,快步進去。
徐因醒在忙亂中回頭喊了他一句,季饒腳步略頓,徐因醒擡了擡下巴:“別叫葉哥失望。”
季饒一點頭,沒再停步地進門去。
案子公開庭審,旁聽席坐滿了人,到處是媒體記者,甚至架起了攝像機進行直播。
徐因醒四處看了看,目光落到被告席,心下擔憂,小聲問唐敏:“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唐敏的臉色也不太好:“……都是聞到味道的狗,攔不住的。”
季饒從坐下後就一直盯着被告席上的人,葉懷寧好似又瘦了些,面無表情的臉上不見波瀾。他心裏有些擔憂,但隔着半個法庭的距離,連想跟葉懷寧說句話都難。
葉懷寧似有所覺,忽然擡眼,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只停了一瞬,葉懷寧的目光又移開。
時隔兩個多月,葉懷寧又一次見到葉懷安。
這人已經出院,腦袋上還有沒拆針的傷口,纏着一圈紗布,陰冷依舊,說話時有氣無力,在庭上一口咬死當時是葉懷寧先拔刀襲擊他,咬定葉懷寧精神正常,沒有任何發情期的失控反應。
“他沒有發情,至少在襲擊我時沒有,當時家裏剛做完法事,所有親戚都留下來吃晚飯,他在餐桌上一直神色如常,後來家裏人都走了,他去上洗手間耽擱了,再出來時只剩下他和我,我們說了幾句話,他突然就拔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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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他會做這種事,完全沒有防備,腹部被他連着刺中兩刀,後頭我們打鬥起來,他拿花瓶砸暈了我。”
葉懷安一邊說一邊冷笑,口供完全颠倒黑白避重就輕,但幾個出庭作證的人,包括他們表叔和其他親戚、葉家大宅的幫傭都肯定了葉懷安的說法,葉懷寧在去洗手間之前,确實行為正常,沒有任何發情期的反應。
葉懷寧面無表情,始終沒有正眼看葉懷安。
他還是遺憾,當時走得太快,沒有幹脆把這個人殺了。
輪到葉懷寧供述,平靜陳述了當時的情況:“我的發情期本來就是那兩天,而且因為身體原因,發情期不太穩定,時常會提前,那天吃完飯我已經感覺到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去了一趟洗手間,後來燈黑了,房門怎麽都打不開,我有幽閉恐懼症,當時立刻就慌了神,發情期在極度恐懼下提前,之後接到電話,只說了兩句就沒電關機了,我因此更加害怕,再之後門打開,他攔着不讓我走,當時我腦子裏一片混亂,之後就沒了意識,做了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
葉懷寧的辯護律師向法官提供了相關資料,全是葉懷寧的過往病歷,以及恐懼能誘使發情期提前的權威學術研究結論。
葉懷寧腺體被摘也寫在病歷裏,這個不是這次庭審的證據且涉及葉懷寧隐私,只有法官看過,并未當庭公開。
控方律師盯着葉懷寧的眼睛,問他:“你為什麽會随身帶着兇器?”
“防身用的,”葉懷寧淡道,“好幾年的習慣了。”
“你之前幾次當着受害人的面,親口說會殺了他?”
葉懷寧神色不動:“氣話而已,他也經常說不會放過我。”
“你似乎以前就跟受害人起過多次沖突,十年前就曾因為打架致他肋骨斷裂入院三個月?”
“我也因為他住院過很多次,這些在病歷裏都有記載,他以前就經常囚禁我,将我關在一個地方不開燈吓唬我是他的老把戲了,從我六七歲大一直持續到成年,我的幽閉恐懼症也是因為他才有的,那天确實是他先關起我才導致之後的種種。”
葉懷寧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旁聽席上一陣嘩然。
季饒低頭,難受地閉了閉眼。
聽到葉懷寧親口提起,遠比從旁人嘴裏說出來更叫他揪心,他知道葉懷寧面上表現得這樣不在意,其實只是不想把血淋淋的傷疤揭開當衆展示。
徐因醒目露愕然,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唐敏,想要向她求證。
唐敏沒出聲,但她的表情已經告訴徐因醒,這是真的。
葉懷安多次囚禁葉懷寧這事,唐敏父親和從前為葉家工作過的老人都給出了證供,葉懷安的表情更加陰冷,死死瞪着葉懷寧,控方律師提醒法官:“這一點并不能直接證明案發當天晚上,受害人也對被告有過囚禁行為。”
葉懷寧的律師則道:“根據監控顯示,被告從案發現場離開是七點四十,直至有人發現受害人,呼叫救護車和報警已經是八點半以後,将近一小時的時間,別墅中其他人據口供一直在後面工人房中,是受害人要求他們不要出來打擾,且經證實,當時現場電路處于關閉狀态,是否可以合理推測,是受害人像過往多次那樣,打算恐吓威脅被告,特地要求其他人回避,并且關閉了電路?”
控方律師立刻提出異議:“根據受害人所述,當天是家族聚會,他不希望讓外人參與故而要求其他人回避,關閉電路是因為雷暴雨導致的跳閘,并非受害人所為。”
葉懷寧的律師再次提醒法官:“被告是身高、身形、體力都與受害人存在巨大差異的Omega,且曾經多次為受害人所傷,對受害人存在很大的心理恐懼,案發當日如果沒有受害人的先行挑釁和恐吓,導致他發情期提前失去理智行為失控,他主動攻擊受害人的概率微乎其微,也絕無可能将受害人重傷。”
之後輪到季饒出庭作證。
“我打電話給他是七點十五左右,電話接通只有幾秒很快挂斷,我聽出他聲音不對勁,擔心他出事,從其他人那裏問出他回了家,立刻開車去找他,中途下了雨,到達葉家別墅外大約七點四十,我看到他站在大雨裏,神智全無,立刻下車過去,我喊他沒有反應,我看到他臉色不正常,而且手上身上都是血,趕緊把他帶上車,之後我發現他到了發情期,在車上給他喂了抑制劑。”
控方律師問:“你看到他身上有血,為什麽不報警?”
“他處于發情期情緒失控,後頭吃了抑制劑也不肯理我,我并不知道別墅裏具體發生過什麽,一直到第二天清早警察找上門。”
“你确定他當時已經處于徹底發情狀态?”
“确定,他臉很紅,眼神渙散,不斷往我身上貼,完全沒有理智,确實是徹底發情期的反應。”
“你和被告是什麽關系?”
季饒看葉懷寧一眼,鎮定答:“我标記過他。”
話音落下,旁聽席上的嘩聲更響。
葉懷寧別過臉去,輕阖起眼。
控方律師繼續問:“所以你們是标記與被标記的關系,那麽是否有可能,你為了幫他脫罪,在将他接走之後以Alpha信息素引誘他提前進入發情期,好騙過之後的激素水平檢測?衆所周知,激素水平檢測不能精确到分鐘,具體發情時間前後相差幾小時,體內的激素水平波動完全在誤差範圍內。”
季饒回視律師,眼中沒有半分慌亂:“犯法的事情,我不敢做,你的猜測毫無根據,而且,我的證詞之前就已經通過了警方的測謊檢查。”
控方律師提供了一段視頻證據,是季饒住處的電梯內監控:“案發當晚你們從別墅離開,監控離得太遠,不能判斷當時被告是否确實處于發情狀态,但是在這段視頻裏,被告跟着你回住處上樓,并沒有任何發情期的表現,并且行動自如。”
“我剛才說了,在車上我就已經給他喂過抑制劑,到我家時他的神智已經恢複了大半,才會有視頻中的表現。”季饒鎮定解釋。
“既然你們是标記與被标記的關系,為什麽被告處于發情期,你的做法是選擇喂抑制劑,且你們之間表現得這麽不親密?”
季饒的神色略冷:“我選擇怎麽做,我們關系親密不親密,跟這個案子有關系嗎?”
控方律師不依不饒:“被告的一系列反應、你這個标記者的做法,以及你們之間的互動,很難讓人信服他當時的确是處于發情狀态,對待剛剛經歷徹底發情後吃了抑制劑的Omega,一般Alpha的表現絕不會像你這樣冷漠,你确定他當時确實是處于發情期嗎?。”
控方律師的話語已經十分尖銳,旁聽席上不時有人交頭接耳,季饒又一次看向葉懷寧,葉懷寧垂着眼神色木然,季饒心裏一陣難受:“我确定。”
“……我給他喂抑制劑,不敢離他太近,是我只能選擇這麽做,我是公衆人物,如果你之前關注過娛樂圈新聞,就知道我和別人的緋聞曾經鬧得全網皆知,我背着我的Omega和別人糾纏不清,我背叛了他,他和我分了手,那晚如果不是我主動去找他,他根本不會向我求助,我沒有資格再碰他。”
“他在我這裏受過很重的傷,更不可能如你所說,答應讓我用信息素誘導他強制提前發情。”
旁聽席上的聲音再壓不住,庭審一度中斷,最後鬧得連法警都出來維持秩序。
比起微博上含糊不清的一句“朝三暮四、左右動搖”,當庭承認出軌,且是對徹底标記過的Omega出軌,這樣的沖擊力可想而知,所有在場媒體記者都打了雞血,連帶着今日關注的焦點也跟着徹底跑偏了。
後面庭審結束,擇日再行宣判。
季饒一走出法庭就被蜂擁而上的記者團團圍住,他這邊只有一個小張幫忙擋着,寸步難行。
葉懷寧那邊有保镖開路,走得很快,在快走出法院大門時,他回過頭看了季饒一眼。
季饒回視他,隔着叢叢人潮,他們視線對上。
再之後,葉懷寧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和律師握手道別時,葉懷寧忽然問:“他剛才在庭上說的那個,之前和你商量過嗎?”
律師解釋:“他私下問過我,我同意了,今天的法官本身就是位很感性的Omega,你的所有經歷,包括病情,從前的遭遇,以及被徹底标記過的Alpha背叛,這些都可以盡可能的博得法官的同情。”
葉懷寧點頭,說了一聲謝。
坐上車後,葉懷寧沒再說話,一直看着窗外迅速後退的城市街景發呆。
徐因醒幾次看他,欲言又止,到底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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