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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豈不是很好,恰巧我也不想去。”裴蓁蓁嘴邊終于帶上一絲笑意。
裴正被她這話堵得心頭一窒,往日裴蓁蓁雖然嬌縱任性,對他這個父親還是敬畏有加的,怎麽今日這般放肆?
他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天麓書院你可以不去,但你必須随我去姜家道歉!”
裴蓁蓁微微偏了偏頭,笑意中帶上三分譏嘲:“憑什麽?”
裴正厲聲道:“姜裴兩家聯姻勢在必行,豈容你任性!你若還想做裴家的女兒,就乖乖随我去道歉!”
“那我,不做這裴家的女兒便是。”
裴正拍案而起,他指着裴蓁蓁:“姜嶼性情溫和,才華在同輩中也不遜色,姜家門第高貴,這樣一門親事,你還有什麽不滿?!”
“姜嶼此人,怯懦無能,心有所系卻還要另娶她人,甚至于連我一箭也接不住,”裴蓁蓁輕蔑道,“這樣的人,如何配做我夫婿!”
“說得好!”裴正正要發作,門外卻傳來這樣一句話。
他看向門外,白衣飄然的青年負手走了進來,墨發如漆,恍如谪仙。
“明洲?”裴正皺眉看向他。
蕭明洲身後,裴清淵悄悄對妹妹眨了眨眼。
蕭明洲含笑對裴正說:“姐夫何必生氣,蓁蓁這話說得再對不過,姜嶼小兒敢将他那表妹帶到蓁蓁面前耀武揚威,合該受蓁蓁一箭。”
在他面前,裴正只能壓下火氣:“裴姜兩家聯姻已成定局,她這樣行事,往後嫁到姜家…”
“姐夫這話不對。”蕭明洲打斷他,“不過是幾句玩笑話,連婚書都未曾交換,何來定局?我看蓁蓁說的很是,那姜嶼小兒,配不上裴家女郎!”
他輕易就将這樁婚事否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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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正皺眉,他一心想借姜家正式步入洛陽世家社交圈,如何肯輕易放棄。
蕭明洲見他如此,笑意幽深:“姜家又算什麽,我家蓁蓁自然配得更優秀的郎君。”
裴正心道,怕也只有你這樣認為了。但裴家對蕭明洲多有倚仗,他也不能違了蕭明洲的意。
重重地嘆一口氣,裴正道:“罷了,你好自為之。”
他拂袖出了門。
蕭明洲這才走到裴蓁蓁面前,屈指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真會給我找麻煩。”
裴蓁蓁慢條斯理回答:“我想區區姜家,對舅舅還不算太大麻煩才是。”
她仰頭看着蕭明洲,笑得天真爛漫。
誰也看不出她眼底的悲傷,闊別二十年,她終于又見到了他。
這個比父親更疼愛她的人,還好好活着。這大約是裴蓁蓁醒來後,最開心的一件事。
“這話倒也不算錯。”蕭明洲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蘭陵蕭氏的門第比之姜家自然又高一等,尤其蕭明洲是當今陛下信衆的近臣,而姜家已有衰頹之勢。
裴蓁蓁的母親嫁裴正,乃是低嫁,他在蕭明洲面前,不由便低了一頭。
“姜家放肆,既有聯姻之意,還放任姜嶼在你面前挑釁,真當我家女郎非嫁他不可?”蕭明洲說着,眼中帶上幾分冷意。“蓁蓁放心,舅舅定然會為你出這一口惡氣。”
蕭明洲未曾成親,蕭家如今只有他早逝的兄長留下了一對兒子,裴家也只裴蓁蓁一個女兒,他對裴蓁蓁自然是寵愛有加的。
裴蓁蓁神色淡淡,她不記得上輩子是不是發生過這件事,如果有,那她應該是忍了下去,沒有鬧大。
但她既然回到了少年時候,便不可能再活得那麽憋屈。她絕不可能再和姜嶼定下婚約。
“蓁蓁,你放心,過兩日我就帶人去套姜嶼麻袋為你出氣!”裴清淵湊上前,讨好道。
裴蓁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
她回過頭:“小舅,我有話同你說。”
蕭明洲笑問:“莫不是又看上了什麽首飾?”
裴蓁蓁只是搖搖頭,帶着他往內室去。
裴清淵要跟上,白芷卻得了裴蓁蓁示意,将他攔下。
裴清淵喪氣地低下頭:他究竟怎麽惹蓁蓁生氣了?
內室,蕭明洲跪坐在桌案前:“蓁蓁?”
屋內只他二人,裴蓁蓁将手中書卷放在桌案上,開口道:“舅舅,我想告訴你…”
裴蓁蓁的口張着,卻突然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氣,借坐下的動作掩住了自己的局促。
為什麽她會說不出話來…
“怎麽?”蕭明洲見她久久不再出聲,也有了些疑惑。
“天麓書院…”裴蓁蓁最後吐出這四個字。
她在桌下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裙角,方才她為什麽會說不出話來?!
裴蓁蓁又嘗試發聲,可這一次,還是沒能成功。
為什麽…
裴蓁蓁按住自己的咽喉…是因為…她想說出前世的事麽?!
甚至,今日她莫名從高臺上躍下,是不是都是因為…她不該活?!
二十餘年後的裴蓁蓁,不該活在十三歲的軀殼裏!
蕭明洲卻不知道她腦中的千回百轉:“蓁蓁是還想入讀天麓書院?這也不難,我同太子妃說一聲…”
他以為裴蓁蓁是為了在校場上負氣離開,沒能完成武考而後悔。
裴蓁蓁搖頭,對他擠出一個微笑:“不,我若是不想入讀天麓書院,舅舅會怪我麽?”
裴蓁蓁和裴清淵入讀天麓書院,是蕭明洲主動提議。
裴蓁蓁兄妹在五六歲年紀就随裴正外放,如今才回了洛陽城,蕭明洲讓他們去天麓書院,也是想借此讓他們結識一些同齡人。
“說什麽傻話,不想去不去便是。”蕭明洲不以為意,“恰好遠着那姜嶼,好将先前聯姻的風聲壓下。”
推門而出時,蕭明洲忍不住回過頭,只見到陽光從窗外照進房中,裴蓁蓁的一側落在光中,一側隐在黑暗裏。
她微微低着頭,纖細修長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安靜得像一只優雅的鶴。
蕭明洲的心忽然揪疼一下,仿佛在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有他掌握不了的事發生在這個少女身上。
深夜,瑤臺院。
朦胧的月光透過窗紗照進房中,婉約而清麗。
青衣小侍女提着一壺熱水穿過回廊,輕聲輕腳地推開房門。
按規矩,裴蓁蓁房中每晚都有侍女值夜,定時更換茶水,即便半夜醒來也能喝上熱茶。
床榻上,裴蓁蓁緊皺着眉頭,似乎睡得很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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