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瑤臺院,裴蓁蓁與紫蘇主仆倆關在卧房中,紫蘇左手拿着賬冊,右手撥着算盤珠子。

“女郎的首飾多是有徽記,絕不能流出去,能熔了做錢使的就是那十幾支無甚式樣的金銀扁簪;尋常留下打發下人的金銀錠子還有幾個,女郎往常例錢也未曾攢下。”紫蘇一樣一樣為裴蓁蓁數來。

“瑤臺院中擺設多是中書令大人送來,價值不菲,都有登記在冊,不能拿出去當了;女郎不想叫人知道自己缺錢使,那院中的物件便不能動。”

裴蓁蓁微蹙着眉,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回到少年時,她遇到第一個棘手的問題竟然是缺錢!

裴蓁蓁吃的用的,都是一等一的好物,只是這些東西卻不能換作銀錢使。

“能用的金銀總共有多少?”裴蓁蓁按了按眉心,“可夠在洛陽城中盤下一個鋪子?”

紫蘇有些茫然地看向裴蓁蓁,她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紫蘇不過是個內宅侍女,如何能知道這一點。

“換身衣裳,同我出門。”裴蓁蓁很快下了決斷。

她現在最重要的事便是斂財,如此才有資本在幾年之後的大亂中立足。

紫蘇不明白裴蓁蓁怎麽突然起了要買鋪子的念頭,但她向來順從,從不多言。

繁縷被叫來為裴蓁蓁梳頭:“女郎怎麽想着梳這樣簡單的發?”

裴蓁蓁向來偏愛複雜華貴的發式。

“又不是要去見什麽要緊的人,簡單些便好。”裴蓁蓁發間只有一簇桂花,那是琉璃燒制的,算不得多貴重,工藝卻很是精巧,仿佛有暗香盈鼻。

白芷收拾了披風交給紫蘇,見她們要離開,忍不住叮囑道:“女郎病才好,注意不要受了風。”

裴蓁蓁點點頭,帶着紫蘇往馬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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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兩人背影,白芷眼神是止不住的擔憂,女郎如今行事,真是越發讓人捉摸不透。

白芷跟在裴蓁蓁身邊多年,出行都是将她帶在身邊,而紫蘇嘴拙,往往将她留在院中看家。今日卻是獨獨帶了紫蘇出門,也不知要辦什麽事。

不過馬廄處,裴蓁蓁卻是很不湊巧地遇上不大想看見的人。

蕭氏牽着鄭婉,身後還跟在裴清淵、裴清衡,看樣子也是要出門。

見了裴蓁蓁,裴清淵立刻有些心虛。他總有種自己好像背叛了蓁蓁的感覺…

可是阿娘有命,他身為人子,如何能不遵從?

“蓁蓁,阿娘要去七寶閣為阿姐選些首飾,你可要一道前去?”裴清淵努力想替她們挽回一些母女關系。

可惜不管是蕭氏還是裴蓁蓁都不需要。

鄭婉到了裴家之後,蕭明洲總覺得裴蓁蓁受了委屈,什麽上好的衣料,宮中內造的首飾都如流水一般送進瑤臺院,鄭婉卻什麽都沒有。

用蕭明洲的話,就是她身份未明,在派去鄭家調查的人回來之前,他不會承認鄭婉的身份,直将蕭氏氣了個倒仰。

因此在明霜居禮佛多年,輕易不出門的蕭氏才憋了一口氣,要親自為鄭婉置辦一些用度。

裴蓁蓁連和他們寒暄的心思也無,敷衍地行了禮,同紫蘇一道上了馬車。

拿起一旁幕籬戴上,精致的面容便盡數掩在薄紗之後。

紫蘇覺得,女郎心中一定是不好受的,可是她實在不會說話,不知怎麽安慰她才好。

裴清淵看着遠去的馬車,整個人都垂頭喪氣。夾在阿娘和蓁蓁之間,他真是裏外不是人。

朱雀大道,今日這處異常熱鬧,車水馬龍,幾乎将整條路堵了個水洩不通。

裴蓁蓁掀開車簾看去,輕易便認出了前方幾輛馬車上的族徽,都是洛陽城中頗有名的世家。

“去問問,怎麽回事。”她吩咐馬夫。

過了半刻,馬夫回來,這才知道,原來是羊皇後的親弟擺了宴會,要在府中與這洛陽城中鼎鼎有名的商賈沈餘鬥富。

羊皇後是當今陛下的繼後,膝下并無兒女,陛下對她雖沒有什麽情誼,還是給足了作為皇後的尊榮。

羊家幾代積累,家中豪富,這一代又只羊渙一個男丁,父母去後,偌大家業便全歸了他一人。

羊渙最愛吃喝玩樂,年輕時是洛陽城裏有名的纨绔,而今年紀漸大,則是更會享受的老纨绔。

沈餘則是白手起家,以平民之身積累下連世家都為之眼紅的財富。他也不是什麽低調內斂的性子,吃的是用快馬千裏運來的海中鮮魚,嶺南的荔枝用冰鎮着,到了洛陽仍是新鮮的,擦手的布料更是外邊千金難求的煙雲紗。

傳到羊渙耳朵裏,免不了就生了幾分不悅,一個低賤的商賈,竟然比他堂堂世家子還要講究。

因此便有了今日這一出,羊渙大擺宴席,要與沈餘鬥一鬥富。

作為羊皇後的弟弟,洛陽城衆世家免不得要給羊渙幾分面子,何況湊熱鬧是人的天性,去往羊府的朱雀大道被堵了個水洩不通。

看一時半刻過不去,裴蓁蓁幹脆下了馬車:“我走過去便是,你将車趕到別處等我。”

車夫有些猶豫:“女郎只帶一個侍女,若是被人沖撞了可怎生是好?”

裴蓁蓁正要說話,餘光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只一個晃眼,那人便遠離了她的視線。

裴蓁蓁一時顧不得其他,匆匆交代兩句:“在此處等我!”

紫蘇一驚,只見她如游魚一般,轉眼就消失在車流中。

“這…”她站在原地,想追上去,可又因為裴蓁蓁留下的一句話不敢動。

裴蓁蓁的目光追随着那個陌生又熟悉的人,只是此時朱雀大道上滿是馬車和行人,她能不跟丢已是不易。

眼看一直追不上,裴蓁蓁心裏升起幾分煩躁。

一個錯眼,她撞在來人胸膛,幕籬一歪,直直墜在地上滾了出去,被來往的人踩了好幾腳。裴蓁蓁皺了皺眉,未曾言語,側身就要往前追。

那人抓住她的手腕:“小女郎,你的東西落了。”

這聲音實在熟悉,裴蓁蓁猛地回過頭:“王洵?”

少年含笑看着她,芝蘭玉樹,叫人見之忘俗。四目相對,兩個人的心都瞬間漏跳一拍。

而王洵手中,正是原在裴蓁蓁發間的桂花簪,方才撞那一下,意外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是存稿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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